第十二章 不速之客(1 / 2)
握手。
并非纯属礼节性的,带着几分惺惺相惜,几分望穿秋水,几分肝胆相照的意味。
“好久不见。”柴进士松开手,微笑看着面前这个稍显错愕的年轻人,像一本历史厚重的线装书。
“不就两个星期么?”萧云摸摸鼻子,自从上一次在鼎湖会馆分别之后,还真是没联系过他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柴进士轻飘飘道,好在声音太小,不然一些不明就里的人就会捕风捉影了。
“……”萧云无言以对,笑容有些僵,对这中年人说出这样酸文假醋的感性话语,有点接受不了。
“待会儿详聊。”柴进士明智地选择点到为止,因为他知道今天的主人公是石沉海夫妇,不能喧宾夺主,他转身,一脸矜持,含笑环顾一下众人,微微鞠了一躬,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折寿啊,他却不以为意,示意江城子斟过一杯酒,优雅端起来,真心实意道,“实在抱歉,诸事缠身,让各位久等了,我先自罚三杯,希望石总和石夫人原谅,也祝两位结婚周年快乐。”
一气呵成。
三杯五粮液下了肚。
这样开宗明义的道歉,谁都会被打动,原本冷清沉闷的气氛一下子打开局面,重新活络起来。
“柴总,你坐这吧。”石沉海恭敬道,那个空着的主位就是留给这位远近闻名的顶级富豪的。
“不成,今天你才是主角。”柴进士微笑婉拒,任何一个识大体的人都不会为了面子而反客为主的。
“还是你坐吧,你今晚能出席,我就觉得是莫大荣幸了,我坐哪不重要。”石沉海还是固执己见。
“坐在哪很重要,那代表你能够站在哪。”柴进士一语双关,坐到了萧云旁边,“我坐这就挺好。”
“这不合适吧?”石沉海挠挠头道,那张久经沙场的脸庞略显尴尬,向萧云投去请求支援的眼色。
萧云却故意视若不见,打圆场:“老石,你就坐下吧,你总不会想柴总背上第三者插足的骂名吧?”
哄堂大笑。
石沉海也笑了笑,在翟珊责怪羞赧的眼神中坐在了主位上,一场小小的让座风波也就此寿终正寝。
人齐,晚宴也就拉开了帷幕。
石沉海牵着自己的夫人翟珊一起站起来,端着一杯酒,向众人环环示意着,笑容满面,春风得意,轻声道:“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赶来参加鄙人与贱内的结婚周年纪念,很激动,也很感动。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内敛低调的人,不喜欢张扬,今晚简单庆祝一下,大家将就将就。从前的皇帝有满汉全席,今天,普普通通的民众就有了全席盛宴,这一桌子菜就是西江月的江大老板亲自点的,专业,系统,全面,各位敞开肚皮吧。不过,丑话说前头,如果菜不好,就请大家多吃几碗饭,饭不好,就请大家多喝几杯酒,酒也不好,就请大家掏出手机,拨12315,投诉西江月吧。”
一番耍嘴皮子的开场白,使到众人会心而笑,惨遭调侃的江城子笑得尤为刻鹄类鹜。
石沉海停顿了一下,凝视着与自己同床共枕了二十个春秋的妻子,饱含深情继续道:“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觉得,这句话得两说,因为两个人能够最终走到一起白头偕老,仅仅依靠爱情,是远远不够的。我现在一把年纪了,再说一些风花雪月的话,显得不合适,有装嫩的嫌疑,可有些感悟我认为实在是不吐不快,在座的各位也不是什么外人,我就借今天这个场合,聊表一下意见。当你把一个人的命运以星宿转移计算出来后,你就会看见,人生所谓的爱情,是某一段时刻的注定。你与某个人有多少爱情,是一种注定了的事,其实,爱情是有命运上的限制的,没有谁能在开始的那一秒抵抗命运的操纵。”
所有人都在洗耳恭听,只有一个人托着下巴,显得魂不附体,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苏楠。
“我与翟珊是在1985年认识的,那一年我才21岁,是一个刚从闭塞贫穷的农村里出来,到宁州城打工的吴下阿蒙。花花绿绿的城市生活,对于我这个只上过小学、地地道道的农村娃来说,太过繁华,也太过震撼,行走在其中,我就像一只迷途羔羊,浑浑噩噩,找不到奋斗方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填饱肚子,必须填饱肚子。我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跑遍了整个宁州的大小饭店,由于没有一技之长,也没有裙带关系,始终未能获得青睐,可天道酬勤,忙碌了大半个月之后,一家供销社饭店终于请了我,负责洗碗买菜端菜扫地等等脏活累活,遭白眼,遭痛骂,遭嫌弃,我满不在乎,因为在那里我能吃上香喷喷的大米饭。就是这时候,我遇到了她――站在我旁边的这位端庄典雅的女士,翟珊。我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天是一个雨天,她跟父亲共撑一把伞走进来,进门之后,侧着头,慢条斯理地甩着长发上的雨水,这个镜头我永世难忘,而我的心就这样被她深深套牢了,这不正是我的梦中情人吗?当时我就暗暗发誓,这辈子我一定要将她娶为妻,以后雨天的时候,替她打伞,绝不能让她头发淋到雨。可她当时是宁州大学的一名学生,在外人看来,那是高高在上的凤凰,神圣不可侵犯,追她的人海了去了,而我只是沧海一粟,还是一个一文不值的农村娃,很多人,包括她身边的人,也包括我身边的人,都骂我失心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们将我当作顽固不化的傻子看待也好,当作沐猴而冠的小丑看待也好,我不在乎,只要她没有讨厌我,没有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就锲而不舍,光脚的,就不怕穿鞋的。为了实现娶她为妻的这个愿望,我奋斗了整整八年,与抗日战争一样的旷日持久,中途沮丧过,灰心过,失败过,打击过,却咬牙坚持了下来,而她也终于在历经千辛万苦之后,成为了我心爱的另一半。我要感谢的人太多太多,但有一个人,我必须郑重其事地感谢一下,那就是我自己。我真的感谢自己当初的坚持,感谢当初的不抛弃不放弃,才有了今天的幸福。法国哲学家帕斯卡尔有一句名言:克娄巴特拉的鼻子当时若是短一些,整个世界的面貌都会不同的。如果我当时哪怕稍微软弱一点点,在她父母亲的冷言炙语下打退堂鼓的话,一定会后悔终生的。”石沉海声情并茂道,忆起了往昔峥嵘岁月,百感交集,禁不住眸含泪花。
煽情,催泪。
翟珊早已是泪眼朦胧了,牵起自己男人宽厚的大手,在手背上深情一吻。
这样一番发自肺腑的真情告白,有谁还能铁石心肠不动容呢?尤其是作为感性动物的女人们。
苏楠静静凝望着萧云,两行清泪潸然而下,见他也望了过来,立即像触电一样,转向了别处。
“二十年,在历史长河中,只算九牛一毛,可对于一段婚姻来说,就太漫长了。与同一个人朝夕相对、相濡以沫整整六千多个日日夜夜,现在回头想想,真的很不容易。恋爱是一首可长可短的抒情诗,婚姻通常是一本凑不成言情小说的流水账,听起来悲观,却不惘然。如果非得问我夫妻间的相处之道,我倒是有些心得,林林总总归结于一点,我冠之以‘老公四得’:a、老婆化妆要等得;b、老婆花钱要舍得;c、老婆发脾气要忍得;d、老婆生气要哄得。我说的对吧,老婆?”石沉海深情款款,与平时跟萧云抽烟打屁的猥琐模样判若两人。
“总结得相当到位。”翟珊轻笑道,脸上的幸福之意羡煞旁人。
石沉海在众人的起哄下,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然后望着柴进士,试探道:“柴总,说两句?”
柴进士也不惺惺作态,爽快站起身,端起了一杯酒,微笑道:“我去宁大读mba的时候,夏书章教授给我讲过,作为一个男人,在现实生活中,一生要处理好七件事:(身体),wisdom(智慧)。很显然,石总在这些方面是我们无可争议的表率榜样,让我们为石总的壮举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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