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2 / 2)
有聪明的打发身边人去看蔡子卜的马车离去没有,有些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迅速跟上了相国大人和大将军的脚步,准备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臆想中的某些事情。
对于宫中诸事,因为先帝英明的缘故,这些世家很少有人能够插手,便是胡家,也只是通过粗使宫人察觉蛛丝马迹做出推断的,所以,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色令智昏”的故事。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太后寝宫而去,因为皇帝还小,太后如今所在的宫殿还是皇后居住的正宫,从乾泰殿过去正是直行。一路上,早有大将军的人马提前清场,把那些不该于此时出现的宫女太监都悄无声息地打昏了拖走,畅行无阻的众人直接在相国大人和大将军的带领之下闯入了太后寝宫。
跟随的史官这样打着腹稿,“……直行无阻,(相国)大人与大将军直闯禁宫,一屏之隔,吟哦*,大惊,曰:庶子乱礼!(太后)花容失色,掩面而退,(蔡太师)衣冠不整,昂然曰:情之所至,生死相许。”
被捉奸当场,无颜面对的太后遮住自己匆匆跑到后面内室去了,留下一个蔡子卜,自知无可辩解,只说情,不说礼。希望借此得到琼瑶式的理解。奈何,他身上没有什么光环,这一番谬论毫无作用,诸大臣各自嗤之以鼻。
大将军声如洪钟:“我还真是从未见过如此恬不知耻之人,不过一面首尔,有何情可谈?!”目光轻蔑地瞥了一眼内室,自太后匆匆跑入之后再无动静。
“李氏女,寡廉鲜耻,何德为后?”
这位太后当年算是继后,是讨好了先帝之后从妃子爬上后位的,这等情况放到其他人家,就是以妾为妻,是断不可能的,偏偏放到皇室这个最不讲礼的地方,反而成了真。而当时在妃位上可以竞争的人着实不少,这位也是做了不少事情方才能够坐上皇后的宝座,乃至如今的太后。可是现在,千年道行一朝散尽,也不知她悔是不悔。
王平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做出此事的决定,他也是反复想过的,倒不是想这是不是除去蔡子卜的好机会,而是想,借此除去李氏一族能有多大的好处。
是的,好处。他看到更多的是这个。
垂帘听政的太后一旦不存在,朝政上就少了许多掣肘。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相国权力实在太大,大到他早已决定在他不当相国之后就取缔相国一职,否则迟早会因臣强主弱而生出什么变故。
——在能够做到的时候,他还是愿意维护和平的。
“哐当”,内室之中,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王平和大将军没动,自有人指挥太后的心腹宫女去内室查看,那宫女“呀”了一声出来回禀说太后上吊自尽了。
与她一同入内查看的小太监没吭声,在他们进去的时候,太后娘娘才刚吊上去,腿脚还在晃动,分明还有救,但……心底一寒,一声不敢吭地跪倒在地,抖若筛糠,却也知道这一次怕是逃不了一死了。
“哼,总算还要点儿脸。”用普通人都能听到却已经是放小了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大将军不甚满意地皱起了眉。
“相国大人,这蔡子卜……”有大夫小心提起话头,总在这儿僵持着也不是事儿啊。
“带下去,听候发落。”王平挥了挥手,让人把蔡子卜堵着嘴带下去了,所谓的“情爱论”,他真的是一点儿也不想听到。
事情这么快就处理完了,不少官员识趣地告辞离去,王平留在后头,止住了大将军的“陪葬令”。
“何必乱造杀孽,这些人也不知道什么,留着吧。”
不敢先行离去的史官这时候上前来问:“相国大人,这事可怎么记?”
“史笔公正,不为尊者讳,不为卑者耀。该怎么写便怎么写吧,能蒙蔽一张纸,却堵不住那么多张嘴,总有一天会大白天下的事情,又何必遮掩。”
做的都不怕,他没做的怕什么?大晚上的不能早早睡觉,非要跟这些人演这么一出“捉奸”的戏码,王平都觉得自己“粗鄙”了,也不再多说,吩咐了一句便把所有事情交给了大将军的人善后,保证皇帝安全是第一要务,而皇帝身边的人也要换一换了。
这也是某种交换条件,作为手握兵权的将军,若是想要在不造反的情况下保住自己一门的富贵荣华,跟皇帝搞好关系是必须的,不然一个“莫须有”下来,纵然手握兵权,该死的也逃不掉。
王平离去后,大将军也没留多久,保证了皇帝安全,同时在皇帝身边安插了几个自己人之后,他也就离开了。
唯一从头留到尾的史官顾不得疲惫,时刻关注着后续,最终在纸上写下了这样一行文字:
“……圣旨曰:以皇后之礼下葬……寒门子蔡子卜得蒙君恩,不思报效朝廷,蝇营狗苟,违礼无禁,按律当诛。惜其才华功绩,免于死刑,贬去太师之职,流三千里。”
乾元初年,“蔡氏之祸”起源于此。
“夫君,那人明明犯了这么大的罪,为什么不直接处置了他?”已经嫁为人妇的胡芳华抛却闺中的稳重,此时小儿女一般缠着英俊的相国大人询问着蔡子卜逃得一死的原因。
王平微微一笑,说:“年轻人总会犯点儿错,但他自身的才华还是有的,何不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呢?若是以后能够于国有功,也不枉此时的轻判。”
真实的原因其实是王平的一点儿恶趣味,他想看看在逼到极致的时候,这位蔡太师能够带给他怎样的惊喜,说不定,对这个时代也是有好处的,毕竟,他是后世的人嘛,总会知道些先进的技术?
林氏书院的百工可是缺少不少的技能书呐。——说到这里,王平就忍不住遗憾,以前的世界中,他总有时候是在学习重复的类似的知识,并没有去钻研一些值得传承的技能,现在想要用了,才发现以前竟然荒废了那么多时光,一事无成。
“这样啊,夫君真是仁慈。”胡芳华这般说了一句,轻轻靠在王平的怀中,闭目感慨,何其有幸,与君执手。
窗棂外,远远看着这一幕的林珍退了回去,“姑娘,不是要去书房找老爷的吗?”丫鬟不解地跟着。
“父亲正忙,还是、不要打搅了。”第一次体会到被继母抢走父亲的林珍心情复杂,勉强说出这么一句之后再不开言,闷闷不乐地回去了。
多年后,已经嫁为人妇的林珍在听到有人说自家父亲是奸臣,迫害了曾经的蔡太师之后,只犹豫了一下就信了,那个男人,或许真的更看重权势吧。
想到自己的兄长,那位被父亲以“不类己”而分家在外,明明是嫡长却失了继承权的兄长,想到自己的亲弟,襁褓之中就失了母亲,被继母和父亲一手培养的继承了家业的不辨忠奸的亲弟弟,林珍又是痛心,她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呢?
也许,寒门之子想要出头实在是太难,所以,他为了自己的野心,为了自己的权势,才做出了这些伤人心的事情。
她想,她是不能原谅他的。哪怕她执意选择的这门婚姻让她也成了父亲的弃子,不再被认为是林家女,她也是不悔的。当年的事,蔡子卜,她的夫君,定然是被冤枉的,而冤枉的目的不用说,肯定是为了权势,也只有为此,他的父亲才能这般执着了。
儿女,亲情,于他又算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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