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大结局(下)(1 / 2)
侍卫无动于衷。
皇后意识到情况不妙,嘶声喊道:“袁建勇,本宫命令你快将叛党给捉拿!”
袁建勇稳健的坐在席间,一双寒星眸子看向凤钗倾斜,发髻散乱,已经不复方才那般端庄镇定的皇后。朝袁艺灵招手,示意袁艺灵过来。
袁艺灵没有看见,脸色惨白的看着二皇子,看着他直不起腰来。脸上变得极为的不正常,害怕她方才那银针扎伤了他。想要上前问候,可看着他难以置信,闪过伤痛的眸子,里面戾气隐现,怯步了。
皇后没有错过这一幕,大喊道:“抓住这个小贱人!皇儿快抓住她!”皇后意识到她失败了,她给人背叛。这一场婚礼是局中局,她惨败!
看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她就知道不仅输了,还会丢了性命。
想到她折磨皇上的手段,皇后身子忍不住的颤抖。一双傲视睥睨的双眸,布满了恐惧之色。她深刻的明白皇上的手段,他会让人生不如死!
色厉内荏的指使二皇子:“皇儿,咱们的性命全都拿捏在她的手里。你杵着发愣作甚?快点抓住她啊!”
皇后见二皇子不动,快步走上前来,想要控制住袁艺灵。
二皇子突然动了,把袁艺灵挟持,大掌掐着袁艺灵细嫩的脖颈。双目充血的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袁建勇的身上,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戾气:“袁将军!泰山!呵……我该喊你什么?原来灵儿在你心里,也不过是利用的棋子罢了!”
袁艺灵惊恐的抓着二皇子的手臂,她敏感的察觉到没有杀气,因为他掐在脖颈上的手并没有用力。心里不禁涌起了愧疚,他与她并没有深仇大恨,只是所站的队伍不同,所以终将反目。若是他因为方才的事情,生出了杀机,或许她还能硬下心肠。
可,他没有!
袁艺灵心头一软,压低声音道:“你不恨我背叛你?”
二皇子一怔,他早就知道袁艺灵对他没有下狠手,否则不会给他活着的机会!
但是她最后出手,的确让他心碎。
“我下不了手。”二皇子苦涩的一笑:“现在容不得我不挟持你脱身,念在过往的情分上,我不会伤你分毫。只是,今次之后,再相见我不会手下留情!”
袁艺灵咬紧了唇瓣,没有再开口。
二皇子心里有着失望,不知道想要听她说什么。见她这副模样,俨然是默认了他方才那番话。眼底闪过一抹恨色,对那道明黄身影道:“父皇,您这是来参加儿臣的婚宴?”
西越皇瘦如枯拷,十分的单薄。面色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眼窝深陷,唇瓣黑紫,俨然是身中剧毒的表现。
此刻,一双浑浊的眸子里,平静得透着一丝诡异。
缓步行来,在袁建勇的身侧落座,右手坐着的是跟在他身后而来的顾大人。
“朕来观礼,却没有想到,看到这么一出好戏!”西越皇平静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杀伐果决。若是没有摄政王与袁建勇的部署,恐怕今日他被顾大人救活了,也会看守森严的宫门口。
可龙珏的出手相救,他心里格外的痛恨,没有一丝的感激之情。
“皇上……”皇后忍不住屈服在西越皇的龙威之下,转眼便回过神来。眉宇间尽显凌厉之色:“皇上果真是洪福齐天!能从病魔手中熬过来,想来是有后福。只是,今日是皇儿大喜的日子。皇上这般大动作,未免不妥?”目光扫过地上的死尸与一片艳红的鲜血,皇后眼中布满了戾气。
死得全都是她的党派与混进去的死士,而对方却是没有任何的损失!
西越皇也是这两日才渐好,身子状态不太好,精神不济。才出来一段时间,坐着便有些吃力。可他明白眼前有一场硬仗要打,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住!
“皇后,皇儿大喜的确不敢大开杀戒!可你们囚困朕,欲谋权篡位,利用喜宴残忍的手段压迫百官推崇他登基,犯下谋逆大罪。你们若是束手就擒,朕能网开一面,从轻处罚!”西越皇面无表情,他的内心翻腾,可却不能严苛的指责。他没有多大的力气,说话难免中气不足,唯恐露陷。
皇后见皇上说的冠冕堂皇,不禁大笑。
“我们束手就擒,只有死路一条!”皇后将他眼底的恨意看的分明,他怎么会轻易的放过她?立即杀了她,也是对她的恩赐!
曹阁老见到西越皇康健的出现在喜宴,心里激动,不禁老泪纵横。这西越的江山,并没有被祸国妖后给谋夺!
“皇上,这等逆臣贼子,就该诛灭九族!”曹阁老跪在地上,恳请皇上立即让人抓捕皇后归案。
皇上看向袁建勇,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胜负的决定权在袁建勇的手里。袁艺灵被二皇子挟持,就怕他为了护女,功亏一篑!
袁建勇心里百味陈杂,不明白袁艺灵怎么到关键的时刻心软了!
她明明能够全身而退,却被二皇子挟持。其中的微妙他看在眼底,但是能说什么?他的女儿要救二皇子!他若是不肯放人,那么袁艺灵也活不了。逼急了二皇子,即使他现在没有对袁艺灵动杀机,临死之际,说不定拉着袁艺灵做垫背!
无力的看向长孙华锦,长孙华锦坐在水清漪的身旁。面无异色,看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袁建勇害怕长孙华锦为了顾全大局,牺牲了他的女儿!
水清漪心中一叹,她害怕的状况,果然是出现了!袁艺灵本不是心坏之人,就怕二皇子对她好,让她下不了手!
如今看来……
“按计划进行!”水清漪深色冷淡,说出来的话,令袁建勇为之色变!
“你!”袁建勇拍桌而起,他本就极不赞同,若不是袁艺灵哀求,他也不会同意。如今出了事情,水清漪果然是将袁艺灵弃之不顾!
“袁将军,您带领将士上战场,镇守边关。若是将士的亲人,都怕他们上战场永远的留在那里回不来,而不愿意他们参军。恐怕西越江山早已被他国给蚕食!作为一军将帅,最忌感情用事。若是能够牺牲一人,保四方平安,你说该如何选择?”水清漪毫不退让,咄咄逼人!
袁建勇高大威猛的身躯,在水清漪这番言语抨击下,仿佛不堪打击,微微发颤。
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
作为将帅,必须做出正确的选择与判断,将损失降低最小化!若是要保全这里的人,那么必须舍弃了袁艺灵。
可袁艺灵是他捧在手心里宠爱大的女儿,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面前,对他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动手!”水清漪不给袁建勇任何的机会,命令蛰伏在四周的士兵,将这里团团包围!
外面一片兵器撞击的厮杀声,震动众人的耳膜。
皇后紧紧的攥着手心,听着方才的话,她心里凉了半截。没有想到袁建勇如此懦夫!为了那狗屁的职责,放弃了他的女儿。看着外面倒下的人,皇后眼底闪过阴冷:“将这贱人给杀了!”
二皇子却是下不了手,犹豫不决的说道:“母后,我们把她杀了,就真的走不了了。”
皇后已经失去了理智,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看着袁艺灵,把对袁建勇的恨意,全都转嫁到她的身上。趁所有人不防,抽出袖中的匕首扎刺袁艺灵。
“不”
袁建勇看着这一幕,再也不管不顾,冲了上来。提着大刀挡下那匕首,眼前一片血红,隐忍的痛呼声,将他定在了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二皇子松开了袁艺灵,捂着断臂在地上打滚。
皇后也傻眼了,看着躺在不远处的断臂。手臂上还扎着她的匕首,受不了刺激,尖锐的大叫:“不!……不会的!”皇后难以接受二皇子为了救背叛他们的贱人,自断了一臂。断掉了手臂,便意味着他与皇位失之交臂!
“不!不会的!母后会想法子医治好你的手臂!”皇后捡起断臂,手指颤抖的给二皇子拼凑,任由她用衣裳捆绑,手臂依旧脱落在地上。
二皇子痛得满头大汗,他没有想到皇后因为的他断臂,而受不了刺激疯了。
“母后……”
“闭嘴!”皇后怒斥二皇子,一心想要将他的断臂给接好,可无论如何都是徒劳。
皇后终于意识到她所有的筹谋落空,抱着二皇子的断臂。低低的发笑,越笑越大声,眼泪滴滴的砸落在地上,又哭又笑。
没了!
全没有了!
“皇儿,母后无用,没有给你争抢到父皇。如今连皇位也没有给你抢来,害了你的性命……”皇后泪迹斑斑,脸上的妆容花了,更显凄楚。手指轻柔的抚摸着怀中的断臂,仿佛抱着的就是二皇子。
二皇子从未见过这样的皇后,在他眼里皇后素来光鲜亮丽,极为的冷肃严苛,哪里像现在这般失了神智,疯疯癫癫?她想要谋夺皇位,也是因为得不到父皇的爱,害怕最后父皇什么都没有留给她,就连皇位都会给虞贵妃所出的皇子继承,便生出了篡位的心思,也想要狠狠的报复父皇的负心!
皇后当初一心想要西越皇死,可到后来听到虞贵妃的那一番话,她向西越皇求证,不论他说的真假,她都信了!所以,她没有想要西越皇死,最后也没有再喂西越皇毒药。一时的妇人之仁,才让西越皇今日有机会出现在这里!
“母后……”二皇子忍着剧烈的痛楚,爬到皇后的身边,想要将皇后唤醒。可皇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自言自语。
袁艺灵眼底蓄满了泪水,她在二皇子侧身替她挡下皇后匕首的那一瞬,便懵了!她知道二皇子不会杀她,却更没有料到二皇子会救她!
看着满地鲜血,袁艺灵慌乱的看着父亲手中大刀。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刃滴滴落在地上,扑通跪在地上哀求袁建勇:“爹爹,女儿不孝!女儿请求您放了他!他如今断了手臂,不会造成任何的危害!您放他一马。”
造成现在的局面,袁艺灵想都不敢想。她开始天真的想要保全双方,却没有料到最后还是害了二皇子。
她在听到水清漪说那一番话的时候,心里便明白水清漪是信不过她,做了两手的准备,二皇子与皇后逃不掉。所以,她制止了二皇子想逃出二皇子府的念头,心里想着万全的法子,没有等她想到,皇后却扑上来想要害她的性命,落到这样的结局。
“爹爹,女儿让您为难了!女儿从小到大便没有求过您,今日女儿求您了,放他一条生路。您若是不答应,女儿……女儿便死在您面前!”袁艺灵泣不成声,她也不想这样逼迫疼爱她的爹爹,她实在被逼无奈,不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三番两次救她的二皇子死在她的眼前。
袁建勇握着刀柄的手背上青筋鼓动,心里激烈的挣扎。
水清漪握了握长孙华锦的手,递了个眼色给他。
长孙华锦轻叹,二皇子虽然断臂,与皇位无缘。可难保他心中意难平,会生出报复。更重要的是不能确定皇后是真疯还是假疯!若是假装,放他们一马,便是放虎归山。
“留他一命,流放极北之地,终身不得回京。”长孙华锦不忍水清漪失望,放了二皇子一条生路。至于皇后……不再他思量的范畴。
袁建勇心里松了口气,不再看袁艺灵,转身跪在长孙华锦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看着袁建勇折了腰,那声声闷响,敲击在袁艺灵的心头,心都碎了。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原想着替父亲分忧,最后却是给他添乱。
原本听长孙华锦要放了二皇子,西越帝脸色难看,突然品出了味儿,也没有多加计较。因为现在的后果,都是皇后一手造成!二皇子体内流淌着他身上的血液,放他一马也显得自己仁慈。也不至于逼迫的袁建勇为了护女,而闹得反目。
更何况,极北之地极为的苦寒,那里有人会监视二皇子,不怕他会生事。
“带走!”西越皇一摆手,决定了二皇子的去处。
袁艺灵看着二皇子越发的虚弱,想要恳求让太医给二皇子包扎后,再将他送走。可看着袁建勇额头上的血印,袁艺灵喉咙被卡住,再也难以启口。
二皇子临走,没有再看袁艺灵一眼,只是心痛的看着皇后。他知道这一别,此生难以再相见。
皇后似乎心有所感,扔下断臂,蓦然抱住二皇子的腿,凄厉的大叫:“别走!皇儿别走!母后跟你一起走,别丢下母后!你妹妹也不要母后了,你别不要母后……”
二皇子心头酸楚,想要哀求袁艺灵让他一起带走母后。但是想到她救下他已经是极限了,也不再让她难为。
西越皇怕事情有变,厉声道:“将皇后押入宗人府!”
侍卫上前来,将皇后拉开,立即带了下去。
二皇子听着皇后凄厉的叫喊,痛苦的闭上眼,跟着看押他的侍卫离开。
袁艺灵仿佛想到了什么,起身追着二皇子离开。
“回来!”袁建勇怒吼。
袁艺灵背脊一僵,紧了紧身侧的手指,回头看着袁建勇,溢满眼眶的泪水话落。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唇畔蠕动,终究什么也没有说,起身走了。
袁建勇想要让人将袁艺灵强行拦下来,可想到袁艺灵眸子里的决绝,颓然的垂落了手。
水清漪心中震动,她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袁艺灵她用行动告诉袁建勇,她与二皇子已经成婚,所以二皇子去哪里,她跟着去哪里。或许,也是她心中愧疚,想要弥补二皇子。
皇后被抓,参与激烈打斗的士兵弃械投降。
参与此次谋逆幸存的官员,全都被捕入狱。
事情平息了下来。
西越皇这才想起袁建勇磕头的那个男子是谁?
顾大人救驾有功,顾家没有被灭九族,只有皇后一人伏诛。如今成了皇上的心腹,向他解释道:“原先夜大人是袁将军的属下,现在夜大人成了福安郡主的夫婿,他说话可能是得了摄政王的吩咐。”
西越皇想来想去,也觉得这样才合理。只是提到了福安郡主,西越皇神色微微起了变幻。席中他沉浸在对皇后的恨意中,并未好好看她一眼。只有她离开的时候,匆匆一瞥,这才惊觉她与乔若芙多么的相似。
“朕的身体如何了?还有几副药才能解毒?”西越皇脸色阴沉,他坐久了便会浑身乏力,头痛眼花,根本不可能处理处理朝事。眼下他信得过的只有顾大人!
顾大人神色凝重的说道:“皇上中毒时日已久,已经入了肺腑,想要完全清除了毒根,完全没有可能。只能延续您的性命!”
西越皇双眼一瞪,见他依旧束手无策的模样,长叹一声:“能延续多久?”
“三年!”
西越皇看着瘦如枯拷的手指,摆了摆手:“朕去一趟伏羲宫。”
那是虞贵妃的宫殿。
顾大人双眸微闪,打算跟上去,西越皇制止了。
虞贵妃自从小产后,一直躺在宫殿里静养。外面所发生的一切,她全都听在耳里,看进眼里。二皇子大喜的那一日,她的宫殿也被把守森严,宫殿里的宫婢内侍全都不能离开。
她从未担心过水清漪他们会失败,所以安然的等着消息。却没有想到,等到了振奋人心的消息皇上醒了!
抚摸着空空如也的腹部,眼底有着哀伤。可一想到皇上还建在,她的身子状态也好,还能够孕育一个孩子,心里也稍稍的释怀了。
听到宫婢给皇上行礼,虞贵妃从床上起来,胡乱的披着衣裳出来。看到瘦的不成人形的皇上,泪水滚落了下来。
西越皇见虞贵妃如此的激动,心里一时涌起无数情绪。感伤的说道:“你身子不好,好好躺着。”
“臣妾……臣妾听闻皇上好了,心里激动,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皇上。”虞贵妃话是这般说,却也是领着皇上进了内室,上床躺着。
西越皇问候了虞贵妃几句话,便直接道明了来意:“如今皇后这心头大患已除,你可以让皇儿回京了。”
虞贵妃面色大变,摇了摇头:“皇儿早已被皇后迫害,臣妾怕皇上见不了三儿一面,便将他藏进了地下暗室,用玄冰冷藏他的身子。”
西越皇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一生只有三个儿子!
大儿子是他的耻辱,二儿子犯下滔天大罪被流放,他唯一能指望的也只有三儿子!
可如今,三儿子早已被皇后迫害,那么他膝下便只剩下了大儿子!
那个宫婢生养的孽种。
虞贵妃见皇上脸色越发的难看,便知他在想什么,只得安慰道:“皇上如今身子并无大恙,可以选妃入宫,给您生下继承大业的皇子。”
沉沉浮浮,经历沧桑的西越皇,心中已经很难对人建立起信任。新一轮的选妃,便是会带来未知的隐患。他已经大不如前,没有过多的精力去钻营算计。眼下他唯一能够信任的后妃便只有虞贵妃,想到她之前有了身孕,证明她还能生。
“你养好身子,待你产下皇子,朕便册封你为后。”
此话正中虞贵妃下怀,不安的说道:“臣妾身子不适,皇上可要选几位妹妹伺候?”
“你不用担心,朕有自己的考量。”
虞贵妃眸光闪烁,口吻凝重的说道:“顾大人早前效忠皇后的时候,皇后把所有的事物都交给顾大人与流芳姑姑打点。后来皇后与顾大人反目,顾大人替皇后遂养的兵马一直没有归还皇后,皇后也没有法子拿回来。而流芳姑姑给臣妾寻了个由头杖毙,皇后被断了双臂,所以才会落得惨败的下场。如今皇宫当真是如同虚壳,皇上方才醒来,许多事情发生了转变,而顾大人是您的救命之恩,本该器重他。”顿了顿,虞贵妃打量皇上的脸色,见他并无不悦,继续道:“可皇上要想到一点,我们这十几年,经历了太多的背叛。顾大人能够背叛了血亲,自然也能够背叛了您。凡是留一个心眼,总归是好。”
西越皇听后觉得虞贵妃说的有道理,可眼下他根本不可能堪当大任。
“皇上,您也瞧见了曹阁老对您是忠心耿耿,何不暂且将国事交由他处理?若是怕他独揽了大权,也可以授命给摄政王,与曹阁老一同处理国事”虞贵妃见皇上听到摄政王要动怒,便立即安抚道:“摄政王如今虽然揽权,可他并没有造反的心思。若是他有这份心,咱们毫无胜算。”
西越皇不得不承认,的确是如此。
左右思量之后,允了虞贵妃。
……
打了一场胜仗,水清漪并没有多开心。袁艺灵是她的失误,导致袁将军失去了爱女。
“一切发生的事情,都是上天注定。”长孙华锦见她闷闷不乐,只好开口劝慰。心知若是没有开解,她会自己钻进死胡同里去。
水清漪细细的思索了长孙华锦的这句话,心里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因为她和袁艺灵合作的时候,听到她愿意嫁给二皇子,和她自己部署好的事情的时候,安排了任务给她。自己心里却莫名的不安,吩咐人去调查袁艺灵在边城的生活。果然,当她调查出袁艺灵与二皇子相识的时候,心里便做了另外的打算。
袁艺灵不忍伤害二皇子,待二皇子挟持袁艺灵离开后,她在城外另外部署。二皇子不想杀了袁艺灵,必定会带着她出城,等安全之后会放了袁艺灵,那个时候埋伏的人便将二皇子抓捕。
可惜,袁艺灵冰雪聪明,识破了她的算计。
“是啊,他们被上天捉弄了。”水清漪满腹心事,不知袁艺灵与二皇子如今如何了?
旋即苦笑了一声,二皇子被流放,日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袁艺灵恐怕跟着吃苦受罪。
二皇子在边城的时候,若是告诉了袁艺灵他的身份,或许不会有今后的事情。
可惜,没有。
这一刻,心中百味杂陈,她希望袁艺灵心里爱着长孙华锦。若是这样,二皇子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无法令袁艺灵动摇,她也不会做出傻事来。
长孙华锦仿佛看穿了水清漪心中所想,淡淡的说道:“世上最苦之事,莫过于一个情字。她对我爱而不得,苦的是一辈子。她如今对二皇子心中存了愧疚,不见得对二皇子无情。二人在北方,没有世俗纷扰,日子没有现在宽裕,可能过的简单快乐。”
水清漪觉得是这个理,只是以袁艺灵对长孙华锦的执着,怎得那么轻易的移情别恋?
“她对我只是依赖罢了,令她产生了错觉。”长孙华锦觉得那个时候,无论是谁出现在袁艺灵的生命里,她都会生出这样的情感。
只是恰好是他罢了。
幸而袁艺灵迷途知返,可代价大了。
“你不用多想,可以让暗卫去暗中相护,待他们到了北方,将情况告知你便可。二皇子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就是弄残了花千绝的腿。算作他用一条胳膊尝还了,其余的事情都是皇后与顾家。”长孙华锦眸子里闪过一抹幽芒,人生在世,有许多的无可奈何。若没有皇后对西越皇的恨意,她不会逼迫二皇子争夺皇位,便没有这些事情发生。但是发生的事情,也不能一笔抹去。他之所以会放了二皇子,念在他心不坏,或许袁艺灵会改变了他。
“若是他想要给皇后报仇呢?”水清漪心里并不乐观。
“我不会让他回来。”长孙华锦斩钉截铁。
水清漪心安了。
“西越皇能够醒过来,在我们的意料之外。当初答应父王登基,然后她便给我另外一般的药膏,就是不知还能不能作数。”水清漪放下去的心瞬间提了上来,花千绝用了药,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本来稍微冷着一点,腿便会隐痛,现在不痛了,却是没有任何的知觉。
长孙华锦轻笑了一声,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她。
水清漪一怔,拿着盒子,在他的示意下打开。看着里面半块黑玉般的药膏散发着亮光,点燃了她眸子里的光亮,忍不住笑出声。捶打了他几下,埋怨道:“你早就拿到了,怎得不给我,害我白担心了!”
惊喜过后,水清漪这才后知后觉的打了他几下。心里有些尴尬,她不知道她方才可有失手,捶痛了他。想要问,却难以启齿。
长孙华锦见她欲言又止,眸子里闪过一抹精芒,手不动声色的按在腰侧,目光沉静,眉头却是紧蹙,仿佛在隐忍着什么。
水清漪心里咯噔了一下,心瞬间揪了起来。莫不是真的捶痛了?
长孙华锦缓步移到桌旁绣凳上落座,眉心一跳。
水清漪紧张的问道:“我……我手有些失重,很痛么?”没有亲眼看见,水清漪心里难安,赶忙上前解着他的玉带。
长孙华锦按着她的手,故作温和的说道:“无碍……”
水清漪一见,这分明就是有问题。不由分说,将他的玉带解开,再度被长孙华锦阻止。面色不由得变了一变,暗叹自作孽。
“清儿,的确无碍。”
“怎么可能会无事?方才你都痛的挑眉了,我先看看,若是青了得上药。”水清漪絮絮叨叨,看着长孙华锦古怪的神色,更加确定长孙华锦这是在安抚她。
长孙华锦眸光深幽,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接着玉带,越心焦便越是解不开。她的手一下一下拂过胸膛,仿佛猫爪在一下下的挠着心头,搅乱了一池的春水。
屋子里染着馨甜淡香,与她身上的馨香相似。若有似无的萦绕在长孙华锦的鼻端,仿佛周遭的空气变得有些燥热。眸光渐深,拉着她的手,却听到咔嚓一声,玉带解开。水清漪抬头想要让他起身脱下衣裳,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只见他脸放大,唇瓣一软,掠起一阵酥痒。
睁大了眼眸看着长孙华锦,捕捉到他眼底浅淡的笑意,便知被捉弄了。立即掉脸,想要发怒。腰被他揽住拥入怀,唇齿细细密密,轻轻柔柔的啃咬、亲吻着她的唇舌。所有的怒、怨散去,不甘的嗔怒瞪他一眼。天旋地转,被他抱着倒在床榻上。
阵阵寒风从没有关严实的窗棂吹拂而来,悬挂在金钩上的纱帐散落,倩影朦胧,似那雪山迷雾中绽放的雪莲,不胜妩媚娇羞。
……
翌日
水清漪收惙好,带着半盒药膏,来到了后山顶上。
这是上一回与花千绝一别后,第二次上山。再次看见他的时候,仿佛一别已有经年。他依旧是那个他,却有莫名情绪萦绕心头。
花千绝盘腿坐在断崖边,周边生长着娇艳的花朵,远远看去便似一片繁星,宛如一副浓墨重彩的画卷。
水清漪驻足,仿佛她上前一步,便会惊扰了这份美丽静好的画面。
花千绝拿开腿上的古筝,头也没有回,声音浅淡而飘渺:“既然来了,何故驻足不前?”搭在双膝上的手,微微卷曲,泄露了他此刻不平静的心情。
水清漪缓步走到他的身侧,挨着他落座。看着他青丝凌乱的垂落在身后,被风肆虐,四处飞舞,从她这里望去他单薄的身躯,苍白的面容有一种柔弱的美感。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再开口,就这样僵持了半晌,花千绝终于再度开口:“扶我坐上轮椅。”
水清漪愣了一下,随即手忙脚乱的起来,将搁在不远处的轮椅推了过来,搀扶着花千绝起身。
许是坐了太久,花千绝双腿发僵,没有着力感,险些跌倒。双手紧紧的捏着轮椅的扶手,在水清漪的搀扶下狼狈的坐在轮椅上。
水清漪看着他曾经妩媚的容颜,此刻苍白而憔悴,像是折断双翼的雄鹰。枯枝随风飘落在他的身上,透着荒芜悲凉。
水清漪心中不忍,替他拂落身上的残叶,整理好衣襟道:“你随我住在山下去,这里天高地冷,不适合你养病。”说罢,推着轮椅,想要带着他回屋。
花千绝扣住她的手腕,声音虚弱而低沉:“你……松手。”
水清漪一怔,他这该死的自尊病又犯了。
此时他睁开眼,一双桃花双眸涣散,没有焦距的望着天际。霜白的雪光下,他纤长的眼睫在眼睑下投下半月剪影,看起来有几分娇弱。一开口,便是拒人千里之外,透着疏离:“……你不该来的。”
水清漪轻轻叹了口气,看着他已经紧紧拉住的手腕,口气陡然一软:“我给你送药来了,用完了这半块,你应该可以走了。”
花千绝死水般的眸子里并没有荡着涟漪,微微侧头,第一次正眼看着水清漪:“我突然不想医治,这样也很好。”
松开水清漪的手,滚动着轮椅,回到木屋中。
许是吹了半日冷风,方才推着轮椅走了一段不小的路程,花千绝累了,自己爬到床上,盖好被子躺下。
水清漪看出他的冷漠与抗拒,便没有再靠近他。远远的坐在一边,等着他入睡。
花千绝躺在被窝里,里面一片冰冷,他的双腿感受不到。原本空旷冷寂的屋子,仿佛随着水清漪的到来,变得温暖起来。许久不见的瞌睡虫,再度回来了,困顿的睁不开眼,不过片刻便熟睡了。
下山采买回来的随从,见到水清漪坐着屋子里,眼底闪过诧异。而后瞧见沉睡的主子,眉心一松:“公子已经有大半个约不曾好好安睡,每回都是闭眼不到半个时辰便醒来,再也睡不着。”
水清漪心中一震,酸楚蔓延整个胸腔,愧疚难当道:“他这些日子怎么过来的?”
“公子睡不着便会抱着一把古琴坐在断崖,一坐便是一夜,亦或是一日。”随从说完后,提着买来的东西去了后屋整理。
水清漪看着花千绝,想到他说这样的的生活也很好,不知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来。心里似有千万根钢针细细密密的碾轧,痛得发麻。
起身走到床榻边,听着他呼吸均匀,蜷缩着身子,紧紧的攥着枕边一物,抱在怀中。这样的姿势,是极没有安全感的人。仿佛这样,便能给他带来几许的温暖!
水清漪看着他手中捏着的木头,周身光滑无比,可见他经常拿在手中。伸手想要从他手中将那木头拿掉,手腕再度被他拉住,轻轻的抽出手腕,他不安的蹙紧眉头,低喃道:“别走……”
水清漪想到随从的那一番话,任由他拉着手腕,靠坐在床头。许是屋子里的暖气十足,热气熏染得水清漪生出了几分睡意。
再次醒来的时候,水清漪已经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暖和的被子,心中一惊,花千绝已经不见了踪影。
水清漪焦急的趿着绣花鞋跑出屋子,瞧见花千绝坐在门边用竹片编东西。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蹲在他面前,看他打算编什么物件儿。心里纳罕,不知他何时会编手艺品。
花千绝手一顿,抬头看着她。上挑的眼稍仿佛能够透过她的眼睛,看中她心中所想。相顾无言,片刻后,他露出一抹若无其事的浅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垂眸道:“醒了?你可以走了。”
水清漪一怔,还沉浸在他那一浅笑中,未曾料到他变脸这么快。
“你在编什么?”水清漪自动过滤,索性搬着矮凳在他旁边坐下。
花千绝有些无奈,将竹片朝旁边一搁。笑容有些苍白的说道:“我上回与你说过,不用再来了。你能不能,就这么一回,将我的话往心里去?”
水清漪默然,摆弄着他编的雏形,目前看不出来要编什么。
“清儿。”
花千绝见她逃避的姿态,拿她没有办法。
“你在他面前耍无赖,他烦你么?”花千绝从她手中小心翼翼的拿过竹片,生怕她没有轻重的划伤手指。
水清漪茫然的看着他,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很烦。”花千绝眉宇间闪过不耐,将手中的物件随手一扔,砸在门前的树上,籁籁落下冰凌。
水清漪没有想到她的举动惹他厌烦,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冰凌,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跟着一起碎裂。水清漪无论如何想不到二人会走到这个地步,形同陌路。
可若是如此,他又为何将她抱着放在床榻上?
“你不用多想,我如今这体魄,是抱不动你。”花千绝冷然道,目光看向一旁心虚的随从。
水清漪心瞬间凉了。
“你既然不想与我有瓜葛,那么最好是医治好你的脚。我也不用看着你坐在轮椅上,心里愧疚。日后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都不会过问。”水清漪想人心最易变,她都变了,为何旁人还会一成不变呢?
花千绝捏紧拳头,竹片划伤的伤口处被他挤压得流出了鲜血,浑然未觉。如鹰一般锐利的双眸逼视着她,仿佛想要看出她话中的真假,却是一无所获。想要让她滚,从此不要再在他的面前出现,可那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要的从来不是她愧疚之后的补偿。
那样将他置于何地?
“水清漪,你究竟有没有心?”花千绝眼底一片冰封,转动着轮椅,进了木屋。
“嘭”
门扉隔绝了水清漪的视线。
花千绝虚弱的仰靠在轮椅上,眼底布满了悲凉之色。她怎么会没有心?她的心给了另外一个男人罢了。
她给不起,他要不起,既然如此,为何在他下定决心,要将她从心里移出,亦或是尘封在心底深处的时候,她依旧不能给他一块净土?
他怕,他会不惜一切,用尽手段,将她囚困在身边。
她怎么就不明白?
水清漪木然的站在门外,她也不敢见他,因为上次他的态度,终究让她有了顾虑。但是她心底终究是有贪恋,想要与他做回从前那样的好友。所以才会在他床榻上醒来,看着他对她淡然一笑之后,生出了一种错觉。他还能如前世一般,视她为知己。
可惜,她妄想了。
随从见水清漪看着他,紧张的僵直了背脊,想要解释,看着紧闭的门扉,慌张的摆摆手。
水清漪抿唇,她知道花千绝断不会让随从抱她放在床榻上。
“你好好照顾他,有什么需要你联系我。这药膏按时给他涂抹,督促他尽量少用轮椅,拄拐杖行走。”水清漪交代好,打算下山。看着树下被花千绝扔了的竹编,捡起来搁在了原处,深深的看了一眼木屋,转身下山。
随从直到看不见水清漪的身影,抓了抓后脑勺,抬头看天道:“又下雪了。”
“她走了?”
门扉再度被打开,花千绝脸色愈发的苍白,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眼底隐有担忧。暗斥她冒失,上山雪地湿滑,有孕在身不知带着丫鬟。
“冷傲呢?”
“给您采药去了。”
“拿拐杖给我。”花千绝越想越不放心,想到她方才的话,心思复杂。
“公子……”随从为难的看着花千绝的腿,他行走不便,这下山指不定谁照顾谁。这句话在花千绝冷厉的目光中,咽回了肚子里。转而去将做好的拐杖拿来给花千绝,护送着他一路下山。
花千绝用不惯拐杖,下山有石阶,勉强能够控制。后面有一个小陡坡,他将拐杖扎稳了,一脚下去,整个人朝前栽去。
“公子!”
水清漪站在山脚下,她仿佛听到了照顾花千绝小童的声音。可花千绝在屋子里,若是有事呼唤她也是听不见,水清漪摇了摇头,幻觉么?
等在山下的含烟,见到水清漪,连忙迎上来:“郡主,您可算下来了,担心死奴婢了。”眼底有着埋怨,不明白水清漪为何不让她护送上山。
“夜大人回来了?”
含烟摇头:“夜大人被召进宫。”
水清漪心一沉,西越皇出现在宴会的那一刻,她的眼皮莫名的跳了跳,心里涌起了莫名的恐惧,极为的不安,仿佛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长孙华锦不可能就这样从虞贵妃手中拿到药膏,肯定做了什么交易。今日便入宫,直觉没有好事。
“郡主,这是夜大人送来的信。”含烟想到常德给她的信,立即拿出来给水清漪,生怕里头有要紧事。
水清漪急忙掏出信,里面装着的是萧珮的落脚处。
水清漪叹息,萧珮走的匆忙,道别也没有与她说,恐怕是怕长孙华锦给郑一鸣送信。却没有想过,她的一举一动都在长孙华锦的掌控里,她白担心了。
“郡主,公子没有跟着您下山来住?”含烟望了一眼雪峰,想着郡主方才落寞的神色,想必是这一遭走的极不顺畅。只得用她的眼光看来的信息,分析给水清漪听:“郡主,您也别太为难花公子了,他心中有您,您心中有夜大人,对花公子不过是愧疚。花公子一看便是占有欲极强的人,你成日有事无事在他面前晃荡,难免他一冲动,容易做出让各自后悔的事,所以他对您疏离了。”
是这样么?
水清漪半信半疑的看着含烟,看着她眼底的认真,心里思量。想着长孙华锦也不愿她多与花千绝接触,莫不是也是因此?
想到此,水清漪心中释怀了。回头望着雪峰,如果这是他所想,她便成全了他。各自安好,心里保留着对方的一份位置,属于少时最美好的时光,日后缅怀。
……
雪稀稀落落的下了几日,还有一两个月过春节了。
水清漪倚在炕上看书,小腹忽而动了一下,水清漪整个人怔住。惊诧的看着自己的小腹,方才她的确真切的感受到小腹肚皮轻轻动了一下,力道不大,刚刚好能够察觉。
身后的长孙华锦感受到她一动不动,僵挺的依偎在他的怀中。觉察到她的异样,温和的嗓音里带着关切:“发生何事了?”
水清漪摇了摇头,她怕是她的错觉,因为到现在都没有再动。又生怕会错过那一瞬,拿着她微暖的手掌,贴在小腹上。那一下,来的突然,比之前多了一丝力量。
水清漪眼底盛满了惊喜,感受到身后的人僵住,水清漪兴奋的转身,抱着他,在他的面颊上亲吻一下,激动的说道:“你有没有感受到?他在给我们打招呼。”
太医说孩子四个月会胎动,她方才满四个月。原以为还不会那么早动,却没有想到,这一刻来的这么突然。
长孙华锦眸子里也不再平静,层层叠叠的涟漪晃动开来。手紧紧的贴着她隆起的小腹,却没有再动。他依旧清晰的记得,他/她踢着他手的刹那,触动了他的心弦,很微妙的感觉,很美好。
水清漪感觉到长孙华锦按在小腹上的手指微微颤动,便知他内心极为的激动。得知她有孕,的确会欣喜,可却不会像现在这么真切的感受到他/她的存在。
长孙华锦心中盈满了感动,唇畔碰触了她的耳垂、面颊:“谢谢你。”
感谢你,让我的人生得以圆满。
手臂收紧,将她紧紧的拥在怀中,不久的将来,便会迎来他生命中第二重要的人。
那个人,与他血脉相连。
窗外天空放晴,下了几日的雪停了下来。丝丝缕缕的金芒透过窗棂,照耀进屋子里。
岁月静好。
这么美好的画面中,有人不识时务的打破。
“郡主,宫里来了公公,传皇上的口谕,宣您进宫。”含烟看着里面温馨的一幕,有些不忍上前打破,怎奈事出从急,耽搁不得。
水清漪一怔,这个时候皇上宣她进宫有什么事情?
“那日皇上召进宫是何事?”水清漪觉得今日之事有古怪,皇上无缘无故宣她入宫作甚?莫不是因为母妃之事?
“并无紧要的事,他只是问我的出处。”长孙华锦略微忧心,目光柔和的望了眼她的腹部,宠溺的将她抱起来放在梳妆台前:“我与你一道入宫。”
水清漪不赞同:“你不必去了,我一个人能行。他不敢明目张胆对我做什么,若是想要下手,断不会在宣我入宫之时。”
长孙华锦放心不下,拗不过她,只好将她送上马车。
水清漪到了宫门口,已经有内侍公公在等候,乘坐轿撵去了养心殿。
皇上身体大不如前,毒素被压制,身体各个状态仍旧不好。大多数的时间躺在床榻上养神,醒来的时候靠在上面看顾大人挑拣出来的奏折批阅。
今日见水清漪,他是挑选在自己精神状态最佳的时候。
听到外面的通传声,西越皇突然心生紧张。就仿佛突然间回到了十几年前,第一次见到乔若芙的时候。
整了整身上的龙袍,西越皇下床,端坐在龙椅上。
这时雕花大门打开,白日光化去了屋子里的黑暗,一片亮堂。半边身影隐匿在黑暗中的西越皇,仿佛无所遁形,暴露在水清漪的面前。
阵阵寒风呼啸,散去了屋子里浓重的药味。
饶是如此,水清漪踏足进来的瞬间,险些忍不住被这药味给呛吐。
“臣女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水清漪目不斜视,视线落在地面上。光可鉴人的玉石地面,上面映照着喜悦化工的倒影。从上面依旧可以看见他一脸的病态,精神不济,仿佛是大限将至,已无多少的时日。
一路行来,内侍公公与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的话。如今西越皇格外的器重顾大人,因为是顾大人背叛皇后,给了西越皇解药。所以在宫中若是碰见了顾大人,切记要礼让三分。
两相结合,水清漪骤然明白过来顾大人缘何要背叛了皇后。第一自然是因为皇后谋害了他的妻女,第二是皇后并没有顾及顾家,而是为了自身的利益,极有可能放弃了顾家。顾大人见皇后难以掌控,为了保全顾家,亦或是想要自己操纵皇权,另辟其道。
现在他是皇上最器重之人,奏疏都是由他打点。一步一步,蚕食皇权。
可皇上时日无多,他也不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能够得人心。
那么,他最后的目地是什么?
水清漪想不明白,顾大人若是想要皇权,那么最好是控制傀儡的皇帝。而二皇子是他最好的人选,如今二皇子被废,皇上掌控不了多久,无论如何看,都是自绝后路。莫不是,顾大人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能够令他地位长存?
“抬起头来。”西越皇不满水清漪在他的面前走神,而且离的那样远,她整个人笼罩在光晕中,他都没有办法看清楚她的脸。
水清漪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西越皇满脸黑气,瘦骨嶙峋,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心中一惊,完全没有想到他变得如此德行。完全看不出他昔日俊美的容颜!
“像!果真是她的女儿。”西越皇细细端详,忍不住赞叹。心里不禁觉得遗憾,当初他若是没有起旁的心思,暗中设计乔若芙引诱龙珏,那么她便是他与乔若芙的女儿了。
没有想到他会对乔若芙如此执念,再也难以放下,以至于赔了夫人又折兵,人权两失。
“如今十六了?”西越皇看着她清绝无双的面容,稚气已脱。眼角眉梢都似带着妩媚风情,格外的引人心动。一如当初的乔若芙,否则龙珏又如何会为了她放权?是他太自负,以为手握皇权,便能压了龙珏一头,将他碾压在脚下,起了掠夺乔若芙的心思。
“快十七了。”水清漪极为的不喜欢西越皇看她的眼神,令她恶心。
西越皇目光放肆,毫不收敛,大赤赤的打量着水清漪。透过她在她身上寻找着乔若芙的影子,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十七了……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么?
想起迎娶乔若芙的画面,仿佛如昨。
一转眼,却是已经将近二十个年头了。
“没有成婚?”西越皇看着她穿着宽大的锦裙,身子极为的单薄,梳着少女发髻,上下都透露着没有成婚的信息。
西越皇仿佛想到了什么,听闻她在东齐国成婚了,如今与夜大人相濡以沫,却是没有任何的名份住在了一起。外人都纷纷的议论,可也有人说过二人早已成婚,只是没有大办酒席。
曾经有人怀疑,直到有一日在衙门当值的人,查了水清漪的登记信息,的确是已婚。
至此后,再无人议论。
西越皇察觉自己问了一句废话,趁着水清漪没有回答,慈祥的说道:“你与夜大人情合意投,为何没有大办婚礼?让人徒生误会?”
“皇上想必明白臣女的状况,臣女在东齐已经嫁过人,怀有身孕。来到西越国与陈公子有婚约,已经到了谈婚论嫁,可最后也没有事成。反倒是累了名声,我日渐显身,索性干脆不办喜事了。过日子的是两个人,只要幸福就好,不在乎那些形式。”水清漪将各种缘由娓娓道来,其实她也嫌麻烦,又有孕在身,操办婚礼是受累的事儿。何况她又是嫁给长孙华锦,何必铺张浪费?
西越皇了然的点头,吩咐水清漪落座。
水清漪站着辛苦,得了吩咐,立即坐了下来。
西越皇看着她这模样,与她母妃如出一辙,神色微微的恍惚:“你与你母妃不光长得相似,连说话神韵都极像。若不是都知晓她已经故去,都会错认了是她。”
水清漪心仿佛泡进了冷水了,西越皇从见她开始,三两句不离母妃。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越发的强烈,想要快点离宫。起身道:“皇上若无要紧事,臣女变先告辞回府。”
西越皇脸上的笑容一脸,脸色似笼罩了雾霾,格外的阴沉。
水清漪抚摸着腹部道:“皇上,臣女这几日身子不适,站立或者坐久了都会腰痛难忍。这个时辰也该到了吃药的时候,身子稍稍调整好,不敢耽误,怕留下病症。”
西越皇微眯了眸子,眼底有着探究之色,仿佛在判断她话里有几分真假。
水清漪镇定自若,任由西越皇打量。
良久,西越皇笑了几声,起身道:“今日邀你进宫,有要紧的事。相信朕,你会满意。”
西越皇扭动龙椅上的龙头,龙椅移开,露出一个地道入口。
“皇上……”水清漪看着黑洞洞的入口,迟疑了,她摸不准西越皇要做什么。却能感受到一股子危险的气息,来自这诡异的西越皇,他眼底的幽光似看到猎物一般,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难以保证,西越皇是否因为没有得到母妃,所以设法将她留下来,当成替代品!
西越皇哧哧冷笑:“你怕朕?朕明目张胆将你宣进宫,你没有安然回去,龙珏定会将朕这皇宫搅个底朝天。”
水清漪一想,跟在他身后进去。
长而狭窄的甬道里并没有镶嵌着夜明珠,伸手不见五指,耳边传来滴答滴答的水滴声,穿刺耳直击心口,心理上带来恐惧。
暗室里有别于外面,奇异的透着温暖。走出甬道,水清漪的耳膜似被尖锐的叫喊声撕裂,漠然的看着这大约几十平米的暗室。铁栅栏封闭的里面是水牢,只能容身几人,而此刻里面的木桩子上捆绑着一个人,蓬头垢面,痛苦得面目狰狞。不断的发出惨叫声,许是没有消停过,嗓音极为的嘶哑。
“心里痛快么?”西越皇阴恻恻的声音在水清漪的耳畔响起。
水清漪侧头,西越皇站在火炉边上,橘红的火光照应在他的脸上,说不出的诡异。“臣女不明白皇上说什么。”
“你怎么能不明白?你可认得这贱人是谁?”西越皇语气里透着快意。
水清漪一怔,能够令西越皇恨之入骨的也就只有皇后。听着皇后断断续续的凄惨叫声,猜测这水里恐怕有东西,昼日折磨皇后。皇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精神*上的折磨,的确够可怜。
“你心疼她?”西越皇脸上染着怒火,狰狞的说道:“你怎么能够同情她?她是杀害你母妃的罪魁祸首!若不是她收买了皇宫里接生的女医,拿着长安毒妇给的毒药,你母妃岂会中毒不治身亡!长安该死,她该死,害死你母妃的人,通通该死!”
水清漪顿悟,她一直都奇怪以父王对母妃的感情和保护,怎会给人得手,母妃怎得会中毒?
怪不得!
谁会想到精挑细选的接生女医给收买了!
“母妃怀孕的时候,便中了毒,怎么会是生产的时候呢?”水清漪想到她看着自己的记载,她所得到的消息,乔若芙是怀孕的时候中了毒。
“你母妃有身孕中毒,龙幽又岂能无事?”西越皇提到龙幽的时候,眼底跳跃着火光,隐隐闪现嫉妒。
的确,母妃怀有身孕生下幽儿,幽儿也会身中胎毒。
“她与长安合谋,你父王性子谨慎,所有接近你母妃的人,都会严格审核。但是皇后不同,你母妃当初在宫中的时候,因为得朕宠爱,引起许多后妃的嫉恨,对你母妃痛下杀手,都是皇后每次伸出援手。皇后取得你母妃的信任,与她无话不说。生你的时候本就胎位不稳,是她将送了女医过去,你母妃才顺利将你生出来,你母妃对她更为的信任与感激。哪里知道皇后一直在隐忍,寻找时机。果然,她见时机成熟,你母妃生龙幽的时候,怕再生事故,便再度向皇后讨要了那名女医,而这名女医便要了她的命。”西越皇将藏在心里的话,一一说给了水清漪,仿佛想要一个人与他共同分享这痛苦的记忆。
“父王不可能不知是皇后!”水清漪听了后,心里布满了疑惑。母妃中毒,追根究底,定会查到这上面来。
“生完孩子,女医被长安杀害。过了几日,你母妃的病症显现,随后在长安的宫殿里查到毒药。太医追查到毒药的来源,这一切恶果被长乐一个人背负。朕那个时候顾忌杀了长乐,难以向东齐国交代,便将她遣送回东齐国。之后为了给你母妃寻解药,龙珏带着你与你母妃去了东齐,把龙幽留了下来。之后在东齐国发生的事情,你该很清楚。正是之后的事情,都没有联想到皇后有参与。不,这一切都是皇后部署,长安不过是她的一颗棋子。”西越皇眼底闪过悔恨,他若不是怕两国交战,以长安换取解药,或许乔若芙不会死了。
一念之差。
换来的结果,是一辈子无法弥补、挽回的缺憾。
的确,如果如西越皇所说,那么众人猜忌的只会是女医背叛了皇后,被长安收买。而长安害怕事出,早一步杀死了女医。想到这里,水清漪笑了,女医恐怕也是皇后杀死的,嫁祸在长安的身上。
“你又是如何得知?”水清漪很想知道,西越皇既然那么‘爱’她母妃,得知是皇后所为,为何不杀了皇后,反而等到皇后对付他之后,才想起折磨皇后呢?
“朕也被她迷惑了,是她给朕下毒,囚禁朕的时候,将这些告诉朕。”西越皇眼底布满了痛苦之色,墨色翻涌,强烈的恨意迸发而出。
水清漪不会单纯的因为是因为皇后杀了母妃,西越皇才这么恨。恐怕是方才揭开了他的伤疤,回忆起被皇后囚禁羞辱的日子。
“你想要怎么报复她,给你母妃报仇?”西越皇一拍手,不知从哪里走出一个黑衣人,手里提着竹篓,一块黑色的幕布遮盖。
西越皇掀开幕布,里面装满了细断的虫子,不断的伸长身子蠕动。
水清漪头皮发麻,不知西越皇拿着血蛭出来作甚。
瞬间,水清漪想到西越皇的用意,难以置信的看着西越皇。
“芙儿的女儿果真冰雪聪明,水牢里的小东西已经将她折磨得麻木,没有一点新意。这血蛭爬进她的身体里,吸干她的血,让她在痛苦中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一步一步的迈向死亡。那种感觉,应该很美妙。”西越皇桀桀大笑,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种感受,几乎要把他给逼疯。这种滋味他午夜梦回,都令他生不如死,每每如此,就想要疯狂的报复,让皇后加倍的尝他所经历的痛苦。
西越皇让人将东西倒在一个大缸里,把皇后从水牢里带出来,扔在缸里面。
皇后从水牢里解脱出来,倒在缸里长舒了一口气。看着爬满身子的血蛭,神色安然。看着血蛭咬破皮肤,争先恐后的钻入皮肤,她感受不到半点痛苦。可看到血蛭瘦小的身子迅速的膨胀,皇后一个激灵,迷糊的神智瞬间清明,拼命的拍打。血蛭断裂,消失在她的身体里。
皇后苍白如纸的面容,更加的惨白。
水清漪看着这一幕,转身干呕,心里在叫嚣着快点离开。
这样想着,水清漪拔腿朝甬道里跑出去。
西越皇阴森的眸子里闪烁着晦涩难明的幽光,让人好好伺候皇后,阔步离开暗室。
水清漪已经坐在椅子上,大口的喝着清水,压下胃里的翻涌。
水清漪见西越皇出来了,眼睫半垂,暗忖他果真是变态,手段残忍。
却也证明了一点,皇后是装疯。
“今日之事,你可以告诉你父王。”西越皇端着茶杯浅抿了一口润喉,含笑的说道:“你父王得知大仇得报,定会极为的欣慰。”黑漆弥漫的脸上,再也不见方才阴霾与戾气。
水清漪敷衍的应声,父王若是得知此事,心里定会极为的愧疚,因为这么多年,他不愿意在触碰母妃离世的伤痛,所以没有再彻查。若是得知真正迫害母妃的人,逍遥了十几年,恐怕会难接受。父王报复皇后,定会连顾家一同连根拔起,岂不是正中了西越皇的下怀?
水清漪与西越皇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些无趣的话题,打算出宫,方才走到门口,便听到西越皇若有所思道:“夜大人倒是与东齐国长孙有些相似处。”
水清漪脚步一顿,却并没有停留,淡淡的说道:“两个人都没有可比处,若长孙有夜大人的倾城之貌,或许我能够抵抗父王与幽儿的压力,将他一同带来西越,何苦顺应父王另觅夫婿?”
话落,水清漪已经消失在养心殿。
回去的路上,水清漪疲倦的靠在马车壁上。面对西越皇的时候,精神紧绷,生怕行差踏错半步。
“郡主,回府让太医诊脉?”含烟看着水清漪脸色难看,担忧的说道。
水清漪摆了摆手:“无碍。”
嘭
蓦然,马车剧烈的颠簸,发生了碰撞。
水清漪脸色一沉,双手紧紧的攥着马车车窗。稳住了身形,便听到一声怒喝:“没长眼么?本小姐的马车停在这里,你们撞上来,撞坏了马车赔得起么?滚出来,道歉!”
水清漪听到熟悉的声音,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给含烟递了眼色,含烟弯身准备出去。外头一声破空声传来,啪的一声,水清漪的马匹嘶鸣,剧烈的甩动了一下马车,朝前狂奔。
水清漪脸色一白,未曾料到南门萱这么大胆!
吩咐马夫将架着马车的绳索划断,却见眼前一花,长孙华锦出现在马车里。水清漪没有回过神来,长孙华锦已经将她抱着出了马车。水清漪抱着他的脖颈,正好看到一道银光闪过,南门萱的马发狂奔跑,将她甩落马车,眼见轮子从她的身上碾压而过,一道黑影闪现,皮鞭将她卷起拉了出来。
南门萱脸色苍白如纸,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看着消失在街头的马车,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夜大人与一个女人计较,未免失了风度。”李亦尘松开南门萱,双手拢在袖中,背在身后。话是对着长孙华锦所说,目光却是落在水清漪的身上。
水清漪觉得他目光阴冷宛如毒蛇,令人心生寒意。
“我险些便被你迷惑了,我说怎么行踪突然被查到,原来你在做中间人。一边与我回忆海边的相依为命的生活,一边在背后捅我刀子。百衣,你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李亦尘面色无异,仿佛只是说着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我说你怎么突然能舍下长孙华锦,原来他一直在你的身边。”
水清漪收紧了抱着长孙华锦的手臂,嘴角噙着淡淡的浅笑:“我若要捅你刀子,暗中谋害你。以我如今的势力,你还能够在宫里头安身?”
李亦尘面色一变,的确,以摄政王府的势力,她想要报复他,轻而易举。他只是一个被东齐国追杀的囚徒,一无所有,如何与摄政王府抗衡?
“你从小便算计我,我可曾与你计较?一直记住你赠我一饭之恩,若不是你后面咄咄相逼,我也不会对你出手。如今我换了身份,你也受到应有的惩罚,并没有打算再对你做什么,而是你一直阴魂不散。若要谈论起来,应该是我对你恨之入骨才是,你凭什么恨我?你的母亲害了我的母妃,你的外祖母让我流落在外,你赠予我的那些,不过是应得的!若是没有你们皇家的算计与自私,便不会有今后的一切。他们罪有应得,死有余辜!”水清漪眼底布满了寒星,既然已经被李亦尘识破,她也无须再虚与委蛇。
李亦尘脸色阴沉,如乌云笼罩。身上散发出骇人的气息,他心里恨,若不是因为乔若芙,他的母亲何至于受到奇耻大辱,堂堂长公主之尊,却是在庵庙过了十几年,最后被水清漪烧死。
而他堂堂西越国皇子,却是见不得光,被寄养在舅舅的名下,做他的皇子。
最后夺权失败,身份揭穿,他沦为阶下囚。
这一切,全都因她而起!
她凭什么恨?
乔若芙才是罪有应得,为人淫/贱!若是嫁给摄政王之后,安分守己,没有再与西越皇牵扯不清,他的母亲又何至于对她暗下毒手?
南门萱感受到李亦尘身上散发出来迫人的戾气,瑟瑟发抖,想要逃跑,可全身的骨头都在抗议,稍微动一下便是锥心刺骨的痛。
“当初我便不该心软,该在陈子冲侮辱你之后,杀了你!”李亦尘目光猩红,恨意在心里翻滚,似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积压得他五脏六腑疼痛,似要破体爆裂而出。
水清漪嘴角露出一抹残佞的笑:“你放我并不是你心软仁慈,而是想要借助摄政王府的力量,顺理成章的回归西越皇室。另外,便是想要引长孙华锦出来。”
李亦尘面容扭曲,仿佛水清漪戳到他心里的痛处。
拳头捏得咔嚓作响,恨不得杀了水清漪泄愤,可奈何长孙华锦在此。他的武功在长孙华锦之下,不是他的对手。深深的看了水清漪一眼,抱着南门萱离开。
水清漪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南门萱如何与李亦尘相识?”
长孙华锦抿紧薄唇,良久,缓缓言道:“突然之间,两个人有所联系。”
“这其中定有古怪之处!”水清漪记起南门萱对她莫名的敌意,每回与她接触之时,她身上的熟悉感,让水清漪心里觉察出她可能是个故人。
长孙华锦早已觉察出南门萱有古怪,但是查探起来,她的身份没有任何的破绽。
“回去再说。”
二人回到府邸里,水清漪想到了将宫里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告诉长孙华锦。
长孙华锦一直跟着水清漪到皇宫,一举一动看进眼里。就是他们去暗室的时候,所发生的事情不太清楚。
“你喜欢现在的我?”
长孙华锦眸光微闪,上下打量了水清漪一眼,狭长的眸子里蕴藏的光芒,清亮而锐利,令水清漪无所适从。好似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人儿,摆在他的面前,没有一丝遮拦。
“无论那一个都是你,反正都是一样的皮相,换了一个名罢了。”水清漪看着他认真的凝视她,微蹙眉头陷入冥想,心里咯噔一下,有着不好的预感。
果真,他轻叹道:“原来是因为这副皮相,所以你将我弃之东齐不顾。”
“不是……”
“当初在东齐我给你看过,脸上布满了蛛纹,丑陋无比。”长孙华锦嗓音微凉如水,淡淡的陈述事实。
水清漪哑口无言,暗叹自作孽!
眼睫颤了颤,惊讶道:“有这么一回事?你也知我现如今大多都不记得,如果是真的,那也只是巧合罢了。如今我还是与你在一起,足以证明我是看上你这个人。因为无论你之前的美丑,我都不记得……”水清漪说着看到长孙华锦眸子里的光芒黯淡,意识到她说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她失忆的事情,他们之间渐渐的没有再提了。仿佛是一个禁忌,触碰不得。
可到底是事实,她虽然记起了一点,但是跟他在一起,大多是依靠着前世的感情与今生留在骨子里的感觉。那些相处,她都是从小册子上看来,细细的品她当时画小册子时的心情,能够感同身受。
“我会让你都记起来。”长孙华锦语气平静,透着一丝慎重。
水清漪心弦一颤,抬眸看着长孙华锦,想要说她想不想的起来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后,他们该如何生活。
“今日我对西越皇说的那句话,无非是想要混淆他的视听。他怀疑你是长孙华锦,若是证实了,对你多少不利。我不想在这一切快结束的时候,再生出其他的变故。”水清漪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浅笑道:“我不想我们之间存在任何的误会,我曾经做过一个噩梦。梦中我对你心生痴恋,你对我极好,但是后来发生一些事,我与你在云景山的时候,我说要给你生个孩子,你把别的男人送到我们的床榻上,我逃走了,回到府里的时候,母妃给了我一纸休书,长远侯府落难,阖府上下锒铛入狱。我……我被你的属下亲手抓捕入狱,上了断头台。”
水清漪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将这些埋藏在心里蒙尘的事说给他听,就是兴起了这样的一个冲动,想要他知道。
长孙华锦心仿佛被千斤重的锤子重重的锤了一下,血肉糊模,钝钝的痛楚向四周蔓延。听着她语调平静,缓缓的叙说梦境,可他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所说的都是发生过的。
转而便觉得荒诞,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她送到别的男人身边,更不会让她死。
这些事情,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根本就是如她所说一场噩梦。
但是那份感觉那样的清晰,令他心惊。
“清儿,那只是梦。”长孙华锦不敢设想,就算是假如一下,思绪仿佛一团麻线,丝丝缕缕的缠绕着他,令他窒息。
水清漪笑容苍白,藏在他的身后,点了点头。
“梦虽然醒了,但是后来又做了重复的梦,那一切都是误会。有人故意让我们心生误会,所以平添了那么多爱恨痴怨。”水清漪靠在他的胸膛上,手指一圈一圈的缠绕着他散落在胸前的长发。“日后若我突然不理你了,定是对你心生了误会,无论如何,你都要向我解释清楚。同样的,你对我有什么误会,也千万别闷在心里。”
她历经两世,满心沧桑,再也承受不住爱憎分离。
长孙华锦不知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抱着她,许下承诺:“我不会给你误会的机会。”
水清漪知足的阖上眼,她相信他。
……
顾府
位于帝京最外围的小巷子里,一处三进两出的宅子,毫不起眼。
南门萱踢着破败不堪的门扉,屋子里因为久不住人,充斥着霉味,她来住了几日,霉味依旧,只是淡了一些。
因为顾家不是顾府本家,而是分出来的旁支,老爷是庶出,并没有多大的产业。俸禄只够府里的开支,没有多余的银钱多请几个丫鬟,自从南门韵如带着南门萱住在南门府,便将伺候她们的丫鬟给辞去,府上只有四五个丫鬟,伺候姨娘与庶出子女,南门萱居住的地儿自然没有多余的人手收拾。
南门萱忍着身上的痛,躺在炕上,一片冰冷,怒斥道:“你们是要冷死本小姐?”
良久,没有人应,南门萱这才记起来她只身一人来的顾家,身边没有伺候的人。顾老爷还没有来得及给她买一个丫鬟,所以伺候她的丫鬟是顾老爷身边的人。只有得闲了,才会来她这破屋子收拾。
越想南门萱心里越委屈,她哪里过过这些苦日子啊?
她想要回南门家,可想到自己是被赶出来,心里生出了怨恨。等着吧!南门府总有一日会来求她回去!
南门韵如得知南门萱在外又闯了祸,心惊胆战,心里怒骂这不省心的,无事招惹福安郡主作甚?嫌命长了么?
“你这讨债鬼,今日又做了什么好事?你成日里在外闯祸,莫要指望你舅舅求你回去,指不定他们庆幸将咱们娘俩赶出来了!”南门韵如尖细的手指戳着南门萱的脑门,南门萱额头上霎时有几个印子。
“娘!”南门萱不满的瞪着南门韵如:“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我打死你这臭丫头,说话越发的没有轻重。”南门韵如一巴掌打在南门萱的脑门上,气得浑身发抖道:“我原本担心你坠落马车有个好歹,现在看你生龙活虎,想必是没有问题。”说罢,南门韵如将准备给南门萱的丫鬟又带走了。
南门萱气得抓起炕上*,冰冷的枕头砸了过去。滑坐在地上,双手环膝坐在地上。眼底闪烁怨毒的光芒,她沦落至斯,全都是拜水清漪所赐!
她定要加倍奉还。
……
暮色沉沉,万家灯火。
皇宫养心殿里,西越皇脸色凝重,喝下手中的药,看着站在跟前的少年。
他说他是自己遗留在东齐的子嗣。
他说他的母亲是长安长公主。
西越皇人老了,经历过生死,难免将子嗣看得尤为重要。害怕他一死,皇权旁落,他争斗了一辈子付诸流水,如何能瞑目?可他晚景凄凉,膝下无子。
如今好不容易冒出一个儿子,能够堪当大任,奈何他的生母是他憎恶之人。
与长安比起来,他宁愿接纳宫婢所生的那个孽种。
李亦尘似乎看出了西越皇心中所想,讥诮道:“你如今没有任何的选择,你的寿命不长,重新与宫妃生子,你体内有余毒,难免孩子出生便有胎毒,寿命也不长久。第二,你不能护他成年,能够独立支撑这西越江山,到时候恐怕又要经历外戚专权,成为傀儡皇帝。或许,他来一个暴毙,孟氏一族,并无能继承大统的皇子,你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恐怕为他人做了嫁衣。我虽然不得你喜爱,至少体内流淌着你的血液。”
李亦尘的话,如一柄尖利的刀子刺破了西越皇心中的防御,轰然倒塌。
因为这也是他所顾忌的使事情,如今被李亦尘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他被刺中了心伤,接下来的反应便是勃然大怒。
拂袖将龙案上的奏疏拂落在地,噼里啪啦的声音之后,大殿里陷入了死寂。
李亦尘仿佛看小丑一般的看着西越皇,他如今想要西越皇,太简单,一根手指头。只是后面的事情会很麻烦,他必须在西越皇死前,承认了他的身份。
一旁的顾大人,看着这一幕,沉静的睨了李亦尘一眼,沉声道:“皇上,李公子说的不错,您要为了江山社稷着想。虽然李公子生母不得您喜爱,但是李公子是无辜之人。他生来便无法选择自己的母亲,您莫要将对长安长公主的不满迁怒在他的身上。人死如灯灭,长安长公主已经身死,恩恩怨怨早已散了。”
西越皇本就生性多疑,见顾大人破天荒的替李亦尘说话,心里起疑。
顾大人心里一凉,害怕西越皇看出破绽,只得说:“当初能够救皇上,也有李公子的一份功劳。是他劝说了微臣,微臣这才愿意一搏。”
西越皇眉头紧蹙,不悦的说道:“他又是如何与你相识?”他害怕这是顾大人与李亦尘设下的局,为了夺他的皇位。脑子里想到虞贵妃的一番话,心里有了主意:“顾大人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只是皇室血脉不容混淆。暂且没有查明李公子的真实身份,不入皇室玉牒。”
顾大人一怔,无从反驳。
李亦尘知道西越皇猜忌他与顾大人的关系,所以要调查清楚,确定并不是谋夺他的皇位布局,被逼无奈之下,才会认他。
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暗芒,李亦尘笑了笑:“我是能等,只是不知皇上能不能等。你要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若是顾大人想要谋权,直接断了你的药,你也无可奈何,乖乖入局。何况,顾大人是一代忠臣,设身处地的为你着想。我不是非要回归皇室,只要皇上舍得孟氏江山易主。”说罢,李亦尘毫不留念的转身离开。
西越皇眼底墨色翻涌,似在酝酿着狂风暴雨。
顾大人立即跪在地上,将利弊分析给西越皇:“李公子虽然被东齐国驱逐,依照他对东齐国的了解,定会成为各大国竞相争夺的人。您不是想要扩大西越的版图么?或许西越在李公子的手中能得意发展。”
西越皇心动了,沉吟了良久,去了伏羲宫。
虞贵妃已经得知了养心殿的事,西越皇的到来在意料之中,目前她是西越皇唯一能够信任的人。
“皇上满面愁容,遇上不顺心的事了?”虞贵妃眉宇间揉进了淡淡的哀伤,得知养心殿一切的消息,自然也明白她是不能再生下子嗣。
西越皇看着娇弱的虞贵妃,心中微动,将她揽进怀中:“朕终究是有负承诺,没能护住你们母子。”
虞贵妃泪如雨下,咬着唇瓣,只字不言。
心里有其他的一番算计,李亦尘她是有所耳闻,若是李亦尘认祖归宗,登基为皇,她心血便付诸东流。
“皇上,臣妾无能,没有护住自己的骨肉。本来没有颜面见皇上,可是想到皇上的处境,不能自戕。只能含怨活着,待皇上无事之后,又心怜皇上身边没有知心的人,一个人处在这深宫里,难免艰难。臣妾……臣妾别的不求,只求能够给皇上留下一息血脉。”虞贵妃泣不成声,字字如刀落在西越皇的心上。
西越皇心生悲凉,他从未想过会落到如今的地步。事实给了他沉痛的打击,他想要振奋,可惜没有健康的体魄,能够重新建立基业。
“你想如何?”西越皇对虞贵妃到底是心软了。
虞贵妃拿着娟帕擦拭眼角的泪水,哽咽的说道:“皇上,您听臣妾与你说的几点,您若觉得臣妾是妇人之见,可以当作臣妾说的笑言。若觉得有理,可以细细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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