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男配（2 / 2）

“竟然是个淫贼！”桃梓气急了说道：“难怪是采花公子，你这样的人就应该关在大牢里。”幸亏发现的早，否则她家娘娘的清誉不就没了？简直该死！

此采花非彼采花，他孟清衡岂是那些随随便便的采花贼可比的？孟清衡苦笑，刚要反驳，就被匆匆而来的一人吸引住了视线。

陈朝此刻已经穿上了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他刚刚走进就被桃梓的一句淫贼给惊住，然后快步走了过来，以一种护卫的姿态站在封易执的身后。

孟清衡的视线直直的落在他身上，道：“今日当真踢到铁板了，若非夫人身边之人武功太高，在下也落不到这个地步，先生武艺在下佩服。”

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陈朝说的。

陈朝身子一僵，心跳快的几乎要跳出喉咙，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封易执，但视线所及之处仅是一个安静的背影。

桃梓也有些惊讶，原来这人竟是会武功的？平日里倒是没见他使过，不过她转念一想也是，毕竟是皇后亲自提拔上来的，若没点真本事，怎会让娘娘另眼相看的培养他当了心腹？！

如此想着，她便抛开了这件事，唯有陈朝极力掩饰住内心的忐忑，哑声道：“不过是主子的奴才而已，当不得先生之称。”

孟清衡看着他的目光瞬间带上了一些可惜。

封易执忽然就看着他不顺眼起来，吩咐秋无炼道：“将人带下去吧，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逃了，留着他还有用。”

秋无炼恭声应是。

为了一个刺客折腾了半宿，封易执挥了挥手便让他们去睡觉了，毕竟明日还要赶路的，唯有陈朝自动自发的留了下来，就连桃梓的眼神示意都被他故意忽略了过去。

桃梓有些恼，在封易执的背影进了内室时喊了他一声，不想陈朝还未开口，室内便传来了皇后平静飞声音。

“陈朝留下，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虽然不解皇后为什么叫了陈朝守夜，毕竟比起太监，对方夜间更习惯宫女伺候着，但桃梓到底还是没问，而是领着人乖乖地退下了，临走前不忘给陈朝一个好好照顾的眼神，然后门就被关上了。

陈朝身后门关上时发出的吱呀声，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放在火中烤着一样，明明是天寒地冻的冬夜，他背上竟冒出了一层汗。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忐忑不安的感觉了，就像小时候贪玩不练功，被耶耶用那双浑浊的眼沉静的看着一样，于是他膝盖一软，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进来！”里面的声音如此说道：“要跪也跪到本宫面前来。”

陈朝一点犹豫也不敢有，瞬间掀起帘子走了进去，封易执正对着他坐在床边，烛光之下，面色沉沉，让人看不出喜怒。

撩起衣摆，重新跪下，陈朝的背挺得直直的，脸色有些苍白。

陈朝一直是沉默而孤僻的，偶尔笑起来的时候眉宇间的阴沉会散去不少，却也不会变的开朗而讨喜，封易执却是从未见过他现在这样显而易见的不安之色，心下不由的就软了下来。

或许对方也并没有错，毕竟她又没问过他，难道要他莫名其妙的突然冒出一句我会武功，而且武功不错吗？想想都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而且陈朝又是那样沉默寡言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且对方有武功也是一件好事嘛，至少她多了一个有用的帮手，他的武功可以帮她做很多的事，怎么想都不亏不是吗？

就这样东想西想，直到她意识到自己是在有意无意的为他开脱之后，本来已经气消的差不多的封易执又不痛快起来，蹬着那人黑漆漆的发顶，她道：“说吧，本宫给你一个陈诉辩驳的机会。”

陈朝一呆，继而愣愣的说道：“奴才、奴才没有什么可辩驳的，是奴才的不对，不该欺瞒娘娘......”

封易执差点被他的死脑筋气住，“所以呢，你是故意欺骗本宫，瞒着自己会武功这件事的？”

“不不不——”陈朝急切道：“奴才怎敢，只是、只是没机会说而已。”无论如何，这世上他最不会欺骗的人就是她，这个唯一会用平等的眼神看他，不经意间总会对他好的人。

“谅你也不敢！”封易执沉声道：“还跪着做什么，地上有金子捡么？！”

陈朝心下一喜，知道对方这是原谅他了，连眉宇间的阴郁都彻底消散开。

他本来还以为今日这关怕是难过的，毕竟没有哪一个上位者会容忍一个有所隐瞒的奴才在身边伺候，他甚至做好了被赐死的准备，不过一条命而已，他从未将自己的这条命放在心上过，他最怕的莫过于她会将他驱离，再也不当他是亲信之人了。

幸好！他如此庆幸着！

见不得他如此高兴的模样，封易执问道：“你的武功谁教的？”

陈朝立马收起脸上的笑，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娘娘，是奴才的义父教的。”

“你有义父？”封易执有些惊讶。

“是。”陈朝停顿了一下，低眉垂眼的说道：“在宫里，年纪小，地位不高的小太监总会有一两个义父的，好得些庇护，不至于死的太快。”

平平淡淡，甚至没有一点情绪起伏的话，却让封易执动容，简简单单的一句可以想象的出陈朝以前的生活是何等的艰难。

不期然的，她又想到了那双手，那双冰冰冷冷的，满是冻疮裂口，长满了茧子的手。

于是，封易执便没有再问下去，至于陈朝的义父是谁，为什么会武功，那就更没必要问了，皇宫中武功最厉害的是谁？不是侍卫高手，不是躲在暗处的影卫暗卫，而是那些看似平凡普通，貌不惊人的太监们！

这是无数小说所记载的事实！

封易执到最后重新躺在床上的时候，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不妥，似乎自己对陈朝太纵容了？

她一直都是不喜欢别人的欺瞒的，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有苦衷的，若今日换了其他人，她怕是没这么容易放过，至少也会疏远一些，更不可能如此放心的将所有人挥退，独自一人和对方共处一室的说话。

当初她会选择陈朝站在自己身后，是因为原书中他对上官皇后的忠义，可现在这份忠义因为他的隐瞒而打了个折扣，为什么她还能信任他？

是信任，不是因为预知了原书中陈朝的所作所为而给出的信任，而是真正的对这个和自己相处了将近半年之人的信任。

封易执觉得有些东西超出了自己的预知，一时间却又想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外室传来轻微的吱呀声，封易执可以听出那是躺在软榻上的陈朝在翻动身体的声音。

阵阵睡意涌上，封易执想不明白，便也不想了，放任意识陷入沉沉睡眠之中......

早上的时候，因为昨夜的动静，封易执特意让下面的人多休息了一个时辰才动身启程，黄县令他们几乎是喜极而泣的将人送出城去的，没办法，昨夜受到的惊吓实在太大了，就算认识贵人攀高枝是件极具诱惑的事，但脖子上的这颗脑袋更重要。

当樊泽县被甩在身后，再也看不到的时候，一直静静的端坐在车厢中的封易执忽然开口问道：“如何？”

桃梓摇头，“查过了，樊泽县这里没问题，县令黄伯生是成续年间的进士，三十一岁做了樊泽县的县令，五十一岁还是樊泽县的县令，能力平平，并无大才，却也没有大过，就是个平凡普通的小县令而已。”

封易执皱眉，半响才问道：“朱篁呢？还是没消息？”

桃梓抿着唇，垂头丧气的说了一声“没有。”

上官祁澜失踪后不久，朱篁也和她们断了联系，最后留下的线索便是在樊泽县附近，为此，封易执特意住进樊泽县一晚，但除了一个采花男配之外，并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事情不得不暂时搁置下来，一切还是要等到了襄城关之后才能再做决定了。

此后一路上，封易执的车架再未进过城，夜晚也是和军士们一样安营扎寨，对此，吕德飞等人是满意的，毕竟军营之中总归来的安全一些，樊泽县的事他们也不想再发生，上次是运气好，刺客只有一人，但下次呢？若是皇后出事，他们可担当不起。

而更让他们刮目相看的是，路途艰辛，就算是坐马车那也是一件苦差事，可皇后却并没有叫过一声苦，也从未在行军途中喊过一次休息，更未拖延过他们的行程，实在可敬。

封易执自然是不知道别人对她的看法的，就算知道了也不是太在意，她又恢复到了前几天的无聊，女红什么的早被她扔在一边，她现在在折腾人玩，而可怜的被折腾的对象自然是陈朝，谁让他最不经逗呢？

“陈朝，本宫命令你唱首歌来听听。”封易执拖着下巴懒洋洋的说道。

桃梓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不过心中也是有些疑惑的，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樊泽县那夜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亲近了一些，娘娘对他都快比得上对自己还要亲近了，桃梓觉得自己有些醋。

陈朝自然是不知道对面同僚心中的酸意的，他现在面红耳赤，只觉得脸上都快要烧起来了，他干巴巴的说道：“回娘娘，奴才、奴才不会唱歌......”

“随便唱唱就行，又不一定要你唱的多好。”

如墨的眸子落在他身上，眨也不眨一下，陈朝最经受不住对方这样专注的目光了，耳根通红的说道：“采花、那个孟清衡，他又想逃跑，被我抓回来揍了一顿，娘娘要不要见见！”

被她欺负的连往日里一直挂在嘴上的奴才都忘记了，真可怜，于是封易执便大发慈悲的决定暂时放他一马，挥挥手就道：“也好，好歹也是个采花公子，唱几个小曲应该难不倒他。”

陈朝几乎是逃一般的下了马车，难的倒也好，难不倒也罢，总之他必须要会唱歌，不然揍死他！

于是，在两次试图逃脱，最后被交到陈朝手上，过上了不听话就被挨揍的日子之后，身为无数女子深闺梦中人的孟清衡再次待遇滑坡，成为了为别人取乐的歌姬......

从江南小调，到大漠豪情，从缠绵哀怨，到波澜壮阔......一首接着一首，几乎将他会的都唱完了，声音也从早上的磁性悦耳，到晚上的沙哑艰涩，才大发慈悲的给放了回去。

然后呢，然后第二天继续，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啊，而且闭嘴不唱的话还要挨揍，挨揍他是不怕，偏偏陈朝的拳头总是往他最在意的脸上招呼，真正缺德之极！

到最后，面对封易执不许唱重复的这句不平等条约时，孟清衡再搜肠刮肚都找不出一首新鲜的之后，索性心一横，哼起了勾栏院里的淫词艳曲。

陈朝和桃梓当即就皱起了眉头，反而是封易执托着下巴，异常的感兴趣的样子，孟清衡虽然觉得这位夫人的品位有些奇怪，非常的不符合她的身份，但还是松了口气的，至少达到要求了不是？

但他并没有得意太长时间，当天晚上他就被陈朝狠狠揍了一顿，竟然给娘娘唱那种东西，果然是淫贼，该揍！

若非皇后定要他活着，单只这条，陈朝就恨不得杀了他！

总之，这一路的行军路，也是孟清衡的苦难史，他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的罪，连一直挂在脸上的笑都彻底没了。

而等到他们的目的地——巨兽一般的襄城关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时候，孟清衡简直想痛哭流涕了。

襄城关是大晋门户，雄伟威严，如巨人一般英勇守卫着，阻挡着外族人的铁蹄入侵。

上官家两代人几十年的时间都在守护着这座关卡，甚至原主在没有成为皇后之前，也曾穿着男装和父兄一起在这里呆过几年。

不同于邺京的繁华喧嚣，软丈红尘，这里的冰雪更厚更冷，连空气中都充满着那种苍茫的味道。

封易执曾看过一本史书，上面说襄城关的城墙是黑红色的，浓墨的黑中带着铁锈的红，那是浸染了太多的鲜血的缘故。

多年以来，外族的每一次入侵，都会在这里留下无数的尸体，鲜红的血渗进泥土，渗进城墙，与整个襄城关融为一体。

封易执站在车辕上，眺望着远处那座雄关，心中竟久久无法平静。

寒风刮来，将她的脸冻得通红，但在这样的寒冷中，她的眼睛却越发的明亮起来。

轰隆隆——大地在震动，黑色的洪流狂卷而来，夹裹着蔑视一切的力量，战马在不安的嘶鸣，身后的队伍也有些躁动起来，但却没有人拔出兵器，

因为那支洪流中竖着的是上官家的旗帜，因为那是纵横沙场未有一败的玄甲铁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