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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元奕坐在飞机上,心潮起伏。

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恨那个心狠手辣、阴险狡诈的女人,也恨自己。

恨到心颤,恨到心痛。

要是当年再细心一点,再执着一点,再坚持一点,是不是情况就会完全不同?

为什么要那么坚持自己的骄傲和自尊,以至于完全误解了他,错失了他?

想到他这二十五年来的遭遇,周元奕无法不自责难过,同时想到了许多过往的事情。

想起安程小的时候,一个小豆丁,长着一双和他相似的眼睛,总是手牵着周元奕的衣角,哭哭啼啼地问“为什么别人都有妈妈,我却没有?”

而那时周元奕恨着他的负心,总是没好气地回答安程说:“因为他不要我们了,你就当他死了吧。”

而那时候的他,应该已经丧失意识了吧。

等不来心爱的人的拯救。

生不如死。

在自己咬牙硬挺着一个人带儿子的时候,他同样在忍受着痛苦。

更大的痛苦。

非人的痛苦。

可悲的是,完全不为人所知。

周元奕下了飞机,司机早在外面等候,只待周元奕一声吩咐,便将汽车开得风驰电掣一般,直奔他在的那一所医院而去。

周元奕一反平时的稳健,三步两步跨入医院,奔过长廊,甚至等不及电梯,就直接“蹭蹭蹭”地,直接从楼梯跑上三楼。

可是,到了他的病房门口,周元奕一路焦躁的心情反而瑟缩起来。

也许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吧?

越是急于想见到他,越是不敢面对他。

尽管他没有知觉,不能睁开眼睛回视自己。

可是,还是觉得内疚,觉得亏欠了他,以至于,狼狈到不敢面对。

周元奕举起敲门的手顿在半中间,人,则僵硬地立在门口。

不进亦不退。

直到一个查看病房情况的护士过来,奇怪地问:“你是要探望病人吗?为什么不进去?”

周元奕这才如梦初醒,心一横,牙一咬,跟着护士进了病房。

病房靠右侧的病床上躺着他,了无生气。

护士走过去,用耳温计量体温,顺便轻柔地说:“傅先生,今天有人来看你喽,快快醒来吧!”

这是医生的交代,别以为病人暂时没有醒来,就当他是聋子,要以对待一般病人无异的态度对待他,

可是,就这么一句话,说得周元奕又湿润了眼眶:我早就该来了啊。

另一边的一张椅子里坐着个人,抱着手肘,脸上盖着报纸,正呼呼大睡。

护士笑道:“这个陪护也是,像瞌睡虫投胎一样,病人睡,他也睡!”

大壮听到声音醒了,见护士进来例行检查,忙将盖在脸上的报纸取下来,招呼说:“又来量体温?”

再一眼看到后面跟进来的岳父大人,大壮顿时不好意思了,忙解释说:“爸,你来了?其实,我也不是光睡觉,我还对他说话来着,医生说了的,要多陪他说话,别以为他睡着就听不见了。”

周元奕现在越来越欣赏儿婿的诚实本份的性格了,含笑说:“哦,你都说些什么了?”

大壮挠挠头,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给他说,都睡了二十几年了,睡得不累啊?怎么也得翻个身吧?不愿意翻身就睁开眼看看啊,外面的天多蓝,还有鸟儿飞过,红红绿绿的花花草草也漂亮,真不想看一眼?其他的,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

大壮本来是不爱和陌生人说话的性子,这也是赶鸭子上架了,若不是看他是安程的另一个爸,大壮连这几句干巴巴的话都挤不出来。

周元奕笑了,说:“行了,你的任务完成了,赶紧回去看安程和宝宝吧。我的车就停在外面,我打电话让司机送你去机场。”

大壮高兴地一点头,说:“谢谢爸。”

大壮走了之后,周元奕将大壮坐的那张椅子拖过来,在他的床前坐下,凝视着他的脸。

一如二十多年前一般地俊朗迷人,只是消瘦了许多。

紧紧地闭着眼睛,对周遭的一切,无知无识。

想想曾经的甜蜜,周元奕的泪水夺眶而出,压制了许久的感情像是洪水决堤。

他拉住他搁在床边的皮包骨头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

二十五年的分离,二十五年的隔阂,二十五年的怨恨误解。

在这一刻消融。

滚烫的泪水,断线的珍珠一般,一滴一滴滴落在他温凉的手掌心里:

“对不起,我来晚了,晚了二十多年……”

“我是元奕啊,你不会睡迷糊了,已经把我彻底忘了吧?”

“你快醒来吧,你醒了,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绝对想不到……”

“求求你,醒过来吧。”

“我们一家错失了二十五年。人生,也许只剩下最后一个二十五年,还要继续错失下去吗?”

“求求你,快醒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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