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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躺在那里,眼睛里漫出红来,然后就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终究是,缓缓咽下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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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世。
……
第九世……第九世啊……
她是一位官家小姐。在桃花盛开的季节出生,生来眉心就有着一点朱砂。连续两世,她眉间都有那点红,只是比起上一世血一般的凄艳,此生的丹痣倒是浅了点。
她打小便许了人。能踏出闺阁的机会更少得可怜。
明明不愿再等待,可似乎除了在原地默默等便没有其余的法子。除了等,还是等。而她等的人,总也不来。春过了秋去满目萧瑟,年华长了依然命薄如纸。
她连与他相遇的缘分,都没有。
就这样近乎无动于衷得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耗下去,把如花似玉的年月都过成了青灯古佛般的止水无波。
听说她的未婚夫是有名的才子。听说她的未婚夫温文尔雅,文气斐然,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尤其擅弹一手好琴。听说她的未婚夫为人纯善,赚得方圆百千里的好名声……
她凝望着屋前那株灼灼的桃花。这样艳的颜色,未免没有轻佻之意,原本是不适合女子闺宅居所所植,事实上,谁也不知道这株花树是何时生在这里的,只记得,似乎是伴着她的年月,这桃树也跟着一日日长,一年一年怒放。
正是花期,草长莺飞之季,飞舞的花瓣洋洋洒洒,偶有落在她书笺之上的,她轻轻拾起,又看它们滑落指尖拂散开去,难免有萧瑟之感。
那年随母亲去城外寺中上香。却正遇上山寺中观花的几位贵公子。她是未嫁的女客,匆匆避开,好奇的丫鬟听闻其中正有传言中的那位准姑爷,溜出去偷见了那么一眼,回来与她悄悄说。说公子温润如玉,姿容端方,一身蓝衫,气质犹如谪仙。
她就捻下指尖那朵桃花,淡淡笑看山寺中桃花妖娆,盛放至极。
后来,听说那位公子身染恶疾,卧病不起。听说他们悬赏天下神医,但至今无果。
刚过及笄,他们便迫不及待寻上门来,要定吉日娶她过门。既知对方取的是“冲喜”之意,父亲怒不可遏,连温婉柔善的母亲亦是抹泪怨艾不已。
好歹是官家小姐,怎勘受此等侮辱。可也正是官家,以父亲从小所受的教育,才怎么都不能做出尔反尔的事。即使,注定会被毁了的,是他的女儿——那是她出生时便定下的婚约,早已换了庚帖,对方也是望族,若说不嫁,名声毁了,她也只剩白绫一条抑或绞了头发出家这两条路罢了。
硬拖到第二年,还是拖不过去。
婚礼准备得那般仓促,连母亲打小就为她准备起的十里花嫁都只能匆匆送往夫家。没有新郎迎亲,没有宾客,没有欢声笑语,甚至连拜堂,都只有孤零零站在喜堂中的她。
活过的年岁也不短了,但她还是第一次听闻这样荒唐的婚礼——不,她是亲身经历了。
除了司仪之外,寂静无声的喜堂。她的头上蒙着喜帕,什么都看不见,她甚至不知道绣球另一端牵着的,是什么。
当她进入新房时,她想,她终于是亲眼见到了她的新郎。
他静静躺在那里,鲜红的婚衣,苍白的皮肤却泛出淡淡的青色。确实是别人曾与她讲述的那样,温润如玉,姿容端方,仿若生时。
……仿若生时。
房中除了她一个人都没有。红烛明亮,雕龙画凤,鲜红得刺眼。
桌子上只有一丈白绫。
她静静看着那白绫,那时她甚至觉得有几分好笑。
所以,他们想娶进门的,原来就要是一个死人。
她死的时候,故园闺阁外的那株桃花不知怎的,忽然燃起了火。
火焰灼灼,转瞬淹没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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