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9|楚凤河结婚了(二)(1 / 2)
农村办喜事, 只要不是为人太差,把村子里的人都得罪光了, 酒席稍微一做就得十来桌。
荣泽一个小县城, 跟农村差不多,谁在老家都有很多没出五服的本家。
楚凤河不太一样, 除了小河一家三口, 他现在等于没有本家和亲人;王秋是二婚, 娘家那边怕别人说贪图礼金, 也没有把事办得很大, 送亲的人就王秋的两个哥哥嫂子和一个侄子, 加上王君禹和柳家人, 楚凤河原来估算的酒席最多三桌, 这还是为了表示重视,娘家来人男宾女宾要分桌招待,否则两大桌就够了。
柳长青经验丰富, 他没听楚凤河的, 直接让胖师傅和赵欢备了四桌的材料,可以长期存放的干菜还要更多一些,结果, 来的人坐六桌都紧张。
不光现在静安小区的原材料供应商们都来了, 跟着凤河干的时间比较长的工人也来了好几个,最让人想不到的是,张发成和已经混成荣泽第一富豪、主场搬至原城的桑德山也来了。
燕来宜的哥哥燕南山因为柳钰的关系,和凤河见过两回面, 两个年龄差不多的人一见如故,加上知道柳家和凤河关系不同一般,燕南山今天和妻子也来了。
还有因为柳川和楚凤河认识的荣泽公安局的张小田几个,马小军一家三口和凤河被打住院时半夜帮忙转移的两个派出所干警,甚至还有两个和王秋要好的集资户。
虽然是新郎官,楚凤河也同时是一家之主,今天如果家里发生比较大的事还得他操心,他刚才一进院子就发现实际来的客人和预计严重不符,饭菜和桌椅板凳肯定差很多,他抓了几把脸上的彩喷胶,把眼睛露出来,就赶紧去找柳长青商量对策,他的意思是不行今天就不在家里摆酒了,都改饭店去。
柳长青摆摆手,让他进屋安心当他的新郎官:“这事我都安排好了,墩儿(凳子)啥哩借借就有了,饭菜你不用管,等你拜完天地,饭菜也就出来了。”
楚家兄弟这些年过的太坎坷,人灾难多了,难免要胡思乱想,荣泽城的人现在办酒席绝大多数都会选择在饭店,楚家兄弟两对夫妇却都希望好不容易迎来的一桩喜事能全程都在家里办,也就是给家里冲冲喜的意思。
柳家的人也都支持他们这个想法。
信不信那些玄妙,试试总是没错,何况楚凤河的客人不多,在家摆酒也不会多麻烦。
现在,事情进行到一半,如果再改成去饭店,估计楚家兄弟两个小家庭都会产生心理阴影,觉得他们真的是运气不好,什么事都不顺利,所以柳长青决定,今天的饭无论如何都得在家里吃,大不了换一种形式。
凤河有点疑惑,但他相信柳长青,所以什么都没说。
等他拜完天地,发行饭菜真的都做好了,只不过和他想的不太一样,除了招待娘家人的两桌是十分讲究的炒盘,其他人都是大锅炖菜。
楚凤河心下有点……不安。
这种操作,不但看起来寒碜,还很容易引发矛盾,因为在一般人心里,在桌上吃酒席和端着一碗炖菜坐小板凳的待遇实在相差很大,坐板凳吃炖菜的人会觉得是一种屈辱。
凤河的担心不无道理,但今天的情形完全相反,到最后,大家都更喜欢后者。
今天来的人里边,就社会地位而已,柳川和政府办的张主任无疑是最高的,张主任工作忙,早上过来上了二百块钱的礼就去上班了,剩下的就是一个柳川了。
而柳川今天在安置好了接待娘家人的两桌酒席后,就嚷嚷着说自己饿的不行了,得先吃点东西,然后他就先去盛了一大碗烩菜,上面还放着两个馍,他边吃边跟张发成、桑德山、燕南山和马小军、张小田几个解释,说凤河没想到大家都会来捧场,安排的东西不太够,柳长青已经让柳侠、柳葳他们找地方借桌子去了,一会儿他们都坐大桌吃饭。
桑德山几个什么人呐?那都是从社会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人精,柳川一句话没说完他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马上就说,来的都是自己人,没必要讲究那些虚的,饭能吃嘴里就行了,谁说非得坐桌子才能吃啊?这么热的天让柳侠他们跑什么呢?快点快点打电话叫回来。
然后几位老板和柳川一样,自己去盛了菜回来,把楚小河两口子办补习班用的小凳子往外一拉,跟农村饭时的老树下一样,围成一圈,一边吃一边喷大江东。
最该端架子讲究的几位都不嫌弃大锅菜和小板凳,其他人就更没问题了。
一群原材料商巴不得有个机会攀上张发成和桑德山呢,一个个都积极地去找碗盛菜,然后和柳川他们一样菜上压着两个馍或小指头夹着两个馍,过来挤到柳川他们围的那个圈子里,加入大喷的行列。
回自己家拉了几个小椅子,柳侠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满屋子端着大碗以各种姿势挤在一起边吃边聊的场面,那气氛简直不能更其乐融融。
柳侠提前开过小灶,其实不饿,但他还是和柳葳一起去盛了一碗菜,过来挤在王君禹先生身边吃。
王先生的待遇还是稍微特殊些,柳川特意给他搬了个小课桌过来让他放碗。
见柳侠过来,王君禹示意他和自己共用一个小桌,然后小声问他柳岸的情况。
当年没有及早发现猫儿是血液病,王先生一直内疚到现在,他非常关注柳岸现在的情况,每次柳岸的检查结果出来,柳侠都会跟他说。
王君禹还不知道柳侠和柳岸的恋人关系,所以也不知道柳岸现在在柳家是个禁忌话题,柳侠怕实话实说王先生哪天会在柳长青、孙嫦娥跟前无意中露馅,只好把柳岸仍然编排到美国去。
柳魁和柳钰、柳凌今天要陪新郎和娘家的男宾一起吃饭,孙嫦娥、秀梅和一众女士陪新娘子和她的两位嫂子,楚小河往里面送汤的时候,柳侠从门缝里看了一眼,然后在心里默默地替几位哥哥难受了一把——陪不认识的人进行礼节性用餐有多遭罪,谁陪谁知道。
就算再低调内敛的人,也不会喜欢在自己的婚礼上被人抢了风头。
可如果有地位高太多的人出现在婚礼现场,就十分容易出现喧宾夺主的事。
桑德山和柳川、柳凌今天都属于容易盖过新人风头的人。
柳凌从一开始就非常注意,他表现得很得体,努力弱化自己的存在,时时处处注意把凤河推到最前边,现在,他又在里边陪娘家人,更不会在宾客面前彰显存在感。
柳川今天给自己的定位就是楚凤河的兄长,对着来上礼的宾客,一张嘴就是“我们凤河怎么样”,他就是在给凤河镇场子,所以他很显眼,但他的显眼和新郎官的显眼是两码事,他的存在只会让其他人更重视凤河,而不是夺人眼球。
而亿万富翁桑德山,却怎么低调都是焦点,因为他现在在荣泽是传说级的人物,大家都对传说中的富豪充满好奇,好不容易有机会近距离围观,谁都不愿意放过,所以桑德山就了用更加直观的方式突出凤河。
他吃了一碗菜,小河又给他添了一碗,他端着碗跟小河要了一杯凉白开,然后,他站起来用挑事儿的神态问大家伙:“凤河娶了个如花似玉哩新娘,您都不想去祝贺他两句吗?”
然后,楚凤河就被一群人轮番祝贺了,桑德山自己祝贺完了,就挪到后面,等别人祝贺的时候架秧子起哄。
开始凤河喝的不多的时候,桑德山跟别人一起轰着凤河不喝不行;觉得凤河像多了,他又过去护着凤河,跟几个民工讨价还价,自己替凤河喝了三杯,他的态度,外人一看就知道他跟楚凤河肯定特别熟特别要好,要不,那么大个老板谁能做出这种事啊?
柳侠觉得他对桑德山的印象又好了些。
许多相识于微末的朋友,随着际遇的不同,飘茵落溷,云上泥下,渐渐相忘于江湖,多年后再见,成功者有多少人能像桑德山这样对待仍在落魄中的楚凤河呢?哪怕只是做做表面文章。
何况,柳侠感觉,桑德山并不全然是在逢场作戏,而是确实有朋友相待的成分在里边。
很多人都说暴发户们的成功只是他们碰巧赶上了好时候,柳侠一直不这么认为,至少他所认识的成功者,都有自己过人的长处。
毛爸爸眼光独到还踏实能吃苦;黑爸爸吃苦耐劳有决断,黑爸爸和黑叔叔他们最早是过硬煤矿的临时工,改革开放后自己拉着架子车卖煤,他们开第一个煤窑的钱是兄弟三个几年卖煤的积蓄加上一大笔债务;王正维在过人的聪明才智之外特别勤奋自律。
今天,柳侠又发现了桑德山胆大心细守信用之外的另一个优点:接地气,不忘本。
这可能不是桑德山成功的根本原因,但在柳侠眼里,这是桑德山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
等桑德山带着一群人跟凤河闹完了回来,柳侠就跟他说自己刚才的感想。
桑德山说:“兄弟啊,你快别磕碜我了,我就一个挖煤哩,我都钻地底下了,还能不接地气吗?”
柳侠说:“我成天就是个量土哩,我咋没你那本事,恁会白话人、见谁都跟人家喷哩可美咧?”
桑德山说:“那能一样吗?你是大学生啊!我将领着人灌凤河酒,那是搁咱家咧,咱亲,敢那样,要是搁外头,那就是粗俗没素质,会叫人笑话;你个大学生老板,学这本事干啥?你得学拿着一嘴红酒半夜都喝不完。”
柳侠想了想,好像有道理,他不就不待见别人劝酒吗?不过,随即他就发现自己是让桑德山带沟里去了,他说的是平易近人这种性格,不是灌别人酒好吗?
可他还没跟桑德山辩论,就听到旁边的张发成看着正在喂瓜瓜吃饭的柳葳说柳川:“柳队,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大哥家的老大结婚生孩儿,你都不说一声?”
柳葳坐的不远,听到张发成的话了,他给瓜瓜擦着嘴角的菜汤说:“俺弟,我老大,他最小。”
张发成有点不好意思:“哎呀,我就说嘛,你要是结婚,您叔咋都得跟我说一声吧?”
张发成这话其实是在套近乎,他和柳川认识不错,但关系绝对没有好到给柳川的侄子们上礼的地步。
柳川在原城公安局比较重要的位置上,原来荣泽和他关系比较好的人都和他继续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原来关系一般的也都在往热络上发展。
二十天前,柳川那个一直病假休养的正队长终于提升一级并调离公安局,一星期后,柳川正式任命支队长,但行政级别暂时没变,柳侠觉得张发成的表现和这个有点关系。
不过,柳葳那货是故意的,小雲、小雷几个春节时照相让他抱着瓜瓜,故意照出一种他是瓜瓜的爸爸这种错觉,以为能打击到柳葳呢,谁知道柳葳却喜欢上了这个恶作剧。
今天,本来柳侠的任务是看瓜瓜,柳葳第一次抱着瓜瓜被人当成年轻的爸爸后,就开始找点空就抓上瓜瓜乱晃,别人一问他儿子多大,他就跟人说:“俺弟。”
柳侠不知道那两个字到底有啥好的,让柳葳那么上瘾。
现在,他又看到了柳葳暗搓搓的小得意,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柳葳回敬他一个“你懂什么”的眼神。
柳川看着只要见面就一刻都不消停的两个人,给了离他近的柳葳一巴掌:“好好吃饭。”
柳侠吃了一碗就饱了,他嫌屋里太拥挤,就出来站在大门口的篷子下,捏着鞭炮一个一个点着了往外扔,一个人扔完了大半挂二百响的鞭炮,被出来找地方方便的柳魁给看到,拽进东边院子胖师傅住的屋子才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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