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2)
司徒格推门而入的时候,文弱书生正拿着一瓶白酒站在任小茴身边,故意逗她说,这戒指都戴上了,酒不喝说不过去吧。
在座的几位,除了红玉,其他都一脸看笑话的表情,好奇任小茴会如何出糗。
她右偏着头仰视他,一脸的难为情,口气却不让步,说,要是现在就把酒喝了,结婚的时候怎么办?
司徒格心中的笑意浮出脸面,想起每次跟他们吃饭,她总会想方设法不让自己吃亏。
“就咱这关系。”文弱书生拍拍任小茴的肩,豪情万丈的说,“当然是结婚的时候再继续喝了。”
任小茴自然不会领情,突然笑着说,咱们这关系。顺便搬出自己的手指,一边数一边说,见过八次面吃过五次饭。抬头再看向文弱书生,惋惜道,还没达到要喝酒的要求。
桌上开始出现低笑声,看着文弱书生突然无地自容的样子,任小茴也想放声笑出来,但又颜面所需,只好起身端起碗边的茶水,敬上说,喝茶还可以。说完便先干为敬,好像给了他不少面子。
司徒格见势走过来拍了拍文弱书生的肩,颇感无奈的说,看你以后还要不要在她面前挖坑儿。
文弱书生将手中那杯酒一饮而尽,佩服道,你家娘子可真不好惹。
一句话将整桌气氛推至高潮,原本都在憋着笑的人这会儿都放开了嗓子,任小茴羞愧难当,低着头透过余光看司徒格在自己的旁边坐下。
她偷偷的在桌下转动着右手无名指上那枚戒指,不想去听那些刺耳的声音,便在心里念叨着,魔戒啊魔戒,你要是心疼我就让时间跑快一些,这饭吃得我一点儿精神也没有。
“是不是我又错过了什么好戏?”阿岚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任小茴被惊了一下,转头就见她笑脸盈盈如临春风,走到座位上坐下。
桌上的人开始七嘴八舌将刚才的一幕精彩重现,阿岚双眼深邃,看得任小茴心里发慌,左手一直不敢放开魔戒。
“上次你跟红玉结婚的时候她还帮忙陪了一桌,我看酒量还不错。”阿岚看似是在跟旁边的健美男说,但双眼根本没有从任小茴的脸上移开过,她端起面前的那杯酒朝任小茴示意一下,客客气气的说,“任小茴,说来我们也算朋友,咱俩先喝一杯,我先干为敬,你随意。”
阿岚的这一举动让全桌的焦点再一次对准任小茴,她不敢去看司徒格,怕让他感到为难,便直接端起酒杯礼貌一笑,一饮而尽。
桌上的人开始起哄,文弱书生见机赶紧荣升倒酒一职,跑着给阿岚和任小茴把酒满上。
司徒格希望任小茴看他一眼,哪怕是一眼,可她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就把一杯杯的酒朝肚里灌。这样的局面令他哭笑不得,只好在看向阿岚的时候用眼神告诉她要适可而止。
阿岚这会儿自然是没把司徒格放在眼里,找出各种理由跟任小茴拼酒。这样下去的结果显而易见,当她还坐在位子上稳如泰山的时候,任小茴已经有些晕乎乎了。
任小茴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得罪了酒神,要不然怎么会有喝不完的酒醉不完的任小茴呢。
她很恼火,来酒必喝,索性把酒都喝完,看它还有种来不来。
司徒格将醉得一塌糊涂的任小茴费力的放进车里的时候下玄月已经睡醒,如眉一般正在寻找眼睛的去处,有几颗暗星忽隐忽现,好似故意在打乱视线。
任小茴喝醉酒有个习惯就是先胡说八道一番,然后再安静的睡去。现在正在兴头上的她根本止不住嘴,一扬手就嘀咕着“喝”“干了”“满上”诸如此类的大话。
司徒格坐到驾驶位上然后俯身去拉任小茴座椅上的安全带,扑鼻而来的淡淡青草香让醉酒的任小茴突然跌入一个梦境,她看到司徒格就站在梦的尽头冲她招手。
“任小茴,快过来。”
她听到司徒格柔软的声音被阵阵清风送至耳边。
司徒格还未将任小茴的安全带系好,就突然被她抓住手臂,口中喃喃道,别走,别走,等等我。
任小茴一直追一直追,可与司徒格的距离并没有缩短,他总是站在那样的一个距离朝她招手,分毫不差。
司徒格感到手臂上的那只手有些用力,便看向手的主人,微锁的双眉下微眯着双眼,长长的睫毛也微微颤动,白皙的脸蛋儿双颊红润至耳根。
“你忘啦?”她蠕动着稍有色泽的双唇,脸上又漫上一层羞红,“我们,我们认识的。”
任小茴终于追到他的跟前,看着他模糊不清的脸,想伸手摸一下那种想象中的真实感,他却后退一步,脸往右边偏了偏没有说话。
他刚才明明还叫过自己的名字,怎么转眼就忘了呢?
司徒格轻轻笑了笑,将任小茴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松开放到她的腿上,发动车子。
月光并不皎洁,星空也不繁乱,夜色却很寂静,就连车轮摩擦街道的声音也被忽略。
任小茴被司徒格轻轻的一个触动给惊住,他修长的手指抚在自己的脸上,看不到笑容却听得出笑意,他问,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车内突然传来一阵铃声,司徒格侧耳倾听,是来自后座任小茴的包包里。他猜到是齐名,便将车子靠路边停下,伸手去拿。
来电显示确实是齐名,司徒格犹豫了一会儿,看着任小茴满脸娇羞的容色,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齐名一听居然是司徒格的声音,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儿,但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
“任小茴呢?”
司徒格说,她睡着了。
他说这四个字的时候让齐名想起几天前在郊外荒地跟司徒格的正面交锋,那会儿自己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就连口气都一模一样。
“我家里的牙膏没了,你让任小茴给我买一支明天好带上。”齐名随便找了个不是幌子的幌子。
司徒格这才想起他们明天下午要坐火车去哈尔滨,看着旁边还在自言自语的任小茴,笑着说,恐怕不行,她现在醉得不省人事,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见。
齐名只在心里暗骂任小茴这个王八蛋,一天到晚跑去喝酒,妈的,不会喝还他妈一醉再醉,不知道身边除了他以外的人都是饿狼扑食啊。
“那我跟她说,你把电话给她。”齐名沉住气,把冒起来的火一而再再而三的压下去。
“我看还是等她酒醒了你再打给她吧,我想你也不会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司徒格说,“也就一支牙膏的事儿。”
齐名的肺要气炸了,真想立马掐断电话。这个男人真是不讨喜,要是他对自己好一点儿,也不至于跟他去争这个大脑萧条的女人,大不了让给他得了。
“也对。”齐名干笑了两声说,“那我明天再跟她说。”
挂掉电话想着任小茴那一脸醉意朦胧的欠抽样儿,手机扬在手中却始终摔不下去,毕竟这玩意儿还是明天去找任小茴兴师问罪的有力证据。
通话不到一分钟,司徒格将电话放回任小茴的包中,轻轻抚了抚她仍旧红润的大圆脸,笑着发动车子。
任小茴此时此刻已经觉得自己完全无法呼吸,司徒格的渐渐逼近令她唯恐屏在体内的真气外泄,缩着头颤颤的说,其实,其实我,我喜欢,喜欢你,从,从高一的时候就,就喜欢了。
一道浅浅的月光从车窗扫过,并未逃过司徒格的双眼,他情不自禁笑了出来。
原来这个女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容易掌控。
齐名一整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故意拉开着窗帘,看着窗外的天色由浅至深再由深至浅,恨不能眼睛一闭再一睁,夜色遁去,太阳当空。
他从来没有觉得一个夜会是如此的漫长,静静的听着墙上时钟的“滴答”声,好像也不是向前走,而是往后退。
这样的夜像极了一个无底黑洞,一路下去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光明,或者根本就没有光明。
他想起了三年前苏静不辞而别的那个晚上,是任小茴陪着度过的。
那会儿他俩坐在路边的大排档,吃着烤肉串儿喝着白酒。他说对面走过来那女的胸很大摸起来肯定很舒服,她哭丧着脸看他嗡声说别这样。他对酒当歌长吟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她还是哭丧着脸看他嗡声说看开点儿。
那会儿他确实心情不好,比掉进粪坑喝进去两坨屎还要糟糕,但她一点儿也不懂得安慰人,除了小心谨慎的看着自己,说得最多的两句话也就是“别这样”和“看开点儿”,再下去就唉声叹气的,好像比他还要愁。
那会儿他喝得有些高了,付了钱之后不管她就跌跌撞撞的朝路上走去,她就一直跟在后面,他嫌烦,回头猛地朝她吼了一句给老子滚。他不记得当时她脸上的表情,只知道她后来确实没有跟上来了。
齐名活了这么久还没有做过令他悔恨终生的事情,即便是苏静离开。但就那天晚上,使他这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其实他并没有醉,只是不愿意醒而已,要知道昏沉沉的头脑总是会少想很多事情,比如苏静去了哪里或者她是不是在跟自己玩捉迷藏的游戏,这些他都不用想,只知道这一路上有橘色灯光照着,沿途走下去会很美。
铃声响起来的时候他以为是苏静,头脑立马兴奋起来,但显示的是任小茴,还在考虑要不要接就突然断开了。不过这也正好,免得自己动手。
他继续一直走,走得有些累了便坐到路边的花坛上休息,身心的突然放松让他感到寂寞,就连眼里的橘色灯光也跟着寂寞了。
人一寂寞就渴望关怀,齐名掏出手机,需要任小茴的关怀。
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让这个夜更添几分寂寞,他很恼火,这丫头怎么敢不接自己的电话?难道被自己给吓住了?可刚刚明明还给自己打了个电话。
就在他要断开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微弱的气息,还带着隐忍的抽泣,她说喂,这个“喂”字末音拖得很长,充满了委屈。
齐名以为是自己刚才的一声吼把她给惹哭了,便歉意的说,对不起,刚刚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心情不好。
任小茴半天没有回答,齐名又叫了一声任小茴,突地就听到一声哭划破耳膜,直接刺入心脏,她哭着说,齐名,救我,救我。
齐名的心脏突然咯噔一声,好像有热血喷出,拿着电话的手在颤抖,缓缓起身茫茫然问,你在哪里?
他一路狂奔一路惊慌一路悔恨一路祈祷,但愿不会是他所想的那样。但看到她颤颤巍巍的缩在墙角衣衫不整时,瞬间如雷轰顶。
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画面。一定不是。
她一定是在他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要对他微微一笑的准备,露出洁白的牙齿,问他自己是不是很幸运,还没有死。
齐名觉得刺耳更觉得刺眼,宁愿看到她一下子扑向自己的怀里嗷嗷大哭着骂道你他妈死哪里去了,老子这辈子都无法原谅你。
但是她只笑了笑,还轻轻的,像是从乱坟岗里突然钻出来的一朵小红花。
他想起半个小时前她向自己发出的求救信号,那一刻他没有接,她的内心会是何等的痛苦无助煎熬,还有,绝望。
那一刻,他不敢靠近任小茴,不敢靠近那抹笑容,他不配。他觉得脏的不是任小茴,而是他齐名,是他齐名没错。
齐名起身走到窗前,弯月微斜,像一只快要翻倒的小船。
这两年来,没有任小茴的陪伴,无数个沉静的夜晚都是寂寞的。其实,他并不愿再次想起那个夜晚,也不愿看到她逞强的模样,更不愿面对自己这个刽子手。
很多时候他都在想,一定是那晚自己的寂寞加上任小茴的逞强乘以自己这把刽子手才等于齐名爱上了任小茴这个事实。
也不知这到底是一件幸事还是一件苦事。
只是从那以后,有那么一长段时间,任小茴惧怕除了他和她爸以外的任何一个男人,甚至连从身后突然走过一个人也会令她心惊肉跳。
她总是说本以为没事了,但潜意识里还是留下了阴影,怪只怪自己弱爆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总是凄然一笑,那张脸令他心痛,罪恶感油然而生。她不知道在她自我鄙视的时候他又是怎样的一种痛不欲生。
齐名也清楚的知道,任小茴能好好的活成像啥事儿也没有发生过如一张白纸的样子,这期间内心深处又忍受着多大的苦痛折磨是他不曾看到的。他所看到的只是任小茴依旧像往常一样敢独自走夜路,依旧跟他聊男人靠下半身思考女人则是上半身,依旧对生活充满无限信心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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