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被精神病的人(1 / 2)
就在这天上午,一个消息不胫而走,立时像是长了翅膀,在梦家湾传得沸沸扬扬:梦独患上了精神病。
由于梦家湾人把“精神病”也说成是“神经病”,传扬的话语简短起来,成了相似的两句:梦独是个精神病;梦独是个神经病。
梦家湾人认为,梦独患上精神病,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结果,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便天现异兆,而他从小就异于常人,常说一些不寻常的话,常做出一些不寻常的事,多次被大盖帽们关入黑牢,放着好好的女人不娶进门来反是要毁掉婚约当陈世美,最后清兵去清兵回,受到那么多打击,他若是不成为精神病,反倒是违背天理了。
谣言在空中飞翔、在角落浸染,是一个奇特而怪异的现象,它无声无形,无风无雨,可是却不可思议地进入了千万人的耳与嘴,被造谣者呢,却处于浑然不觉中,直到自己的生活崩塌了,才悔过神来。
当关于梦独的新兴谣言在梦家湾甚至更远大的范围内如淫雨般地传布时,梦独正在为*****而费心费力呢。他怀揣退伍证,这也是他现有的唯一与他身份相标配的证件,他希望他的退伍证能帮上他的忙。
近些日子,他一直待在梦家湾,问过极少数的梦家湾人*****的手续及流程,但他们却答案不一,因为这些不太出远门的梦家湾人,几乎从来不用身份证,有的人告诉他说要到县公安局办理,有的人告诉他说到乡镇派出所办理即可。他不必向更多的人打问了,大不了既去县分安局又去乡镇派出所,多走些弯路就是了。
他先是去了县公安局,县公安局立时让他产生心理上的不适感,让他回忆起四、五年前的一些情景,还让他想起了老大、老二吕锋和老三王超。他想,如今,他们在哪里呢?
置身于县公安局大门口,他竟条件反射地心有余悸,是四、五年前的余悸。他忽觉胃部一阵痉挛,一股恶心涌上喉咙,他止住了脚步,几乎打起了退堂鼓。好在,他还是说服了自己,自己已经在炼狱里被熬煮过,还能有什么更坏的事情缠上身呢?
他重又举步向前,这时,却有人叫住了他,是大门旁的一间小平房里,一个好似保安又好似警察的五十多岁老人——反正这个时候,梦独是把这个老人当成值班警察了。
似保安又似警察的老人很有些优越感地问:“你要干什么?”
梦独已经镇定下来,走到小窗口边,说:“你好,我是一名刚刚回咱们县的退伍军人,我来****。”梦独并没有尊称其为“警官”。
老人见梦独穿一身没戴领花军衔的军装,声气略低下来,说:“****在你的户口所在地的乡镇派出所,找户籍警。”
“我需要带什么证明材料吗?”
“你去办,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好,谢谢。”
梦独跨上自行车,掉头,朝向鲁山镇驶去。
虽尚未到隆冬时节,但因为这天是个阴天,呼啸的北风竟略带了些凛冽的锐度。梦独骑车西行,任风吹在他的右脸颊上,他毫不低头。
到了鲁山镇派出所,梦独说明来意,并且出示了他的退伍证。所里的一位胖胖的戴了眼镜的警察虽接过他的退伍证瞄了一眼,但很快又递还给他,说,*****,需要出示户口簿。梦独说户口簿丢失了,怎么办?户籍警说,那就挂失,补办户口簿呀?梦独说,好,那就劳驾帮我补办一本户口簿吧。户籍警说,那需要出示你的身份证。
身份证和户口簿二者直接形成了死循环,梦独无法打破。
户籍警并不主动指点迷津,依然是一张公事公办、事不关己的冷脸。
梦独客气地请教:“警察同志,我没有户口簿又没有身份证,像我这种情况到底如何办理呢?”
户籍警说:“户口簿上不止你一个人,叫别人持身份证来补办户口簿,然后你持户口簿带上村民委员会开的证明来****就可以了。”
梦独说:“户口簿上还有我父亲母亲,可是他们都去世了。”
户籍警却认真起来了,找出了梦家湾村户籍资料,找到了梦守仁家的户籍存档,看了看,说:“你们家的户口簿上不是还有一个叫苟怀蕉的人吗?叫她来补办户口簿就行了。”
梦独当然不会跟他讲述、也跟他讲不清自己跟苟怀蕉的怨结,撒谎道:“她不在这里,到外地去了。”
“那你就等她回来再办呗?”户籍警说完,端起茶杯喝水,转过身去,不再理会梦独了。
梦独问:“我带上一份村民委员会开的证明,再带一份人武部开的证明,可不可以帮我把身份证办了?”
“不行。没这么办过。”
梦独只好怏怏地走出了派出所。
梦独暂时不想回家,那个如今空无一人的家。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生存下去的人生课题。远走异乡,是他早就打定的主意,但前提是他必须办理一张能够证明他身份的身份证件。
虽然他已断定是苟怀蕉恶意拿走了户口簿,但他是决计不会去找她的。怎么办呢?总得想个办法。他在脑子里搜寻已经退伍回乡的战友们,估摸着谁能帮他的忙谁愿意帮他的忙。可是他发现,因为他曾经升上云端,又因为他从云端跌入深渊,他竟然一时无法找到全盘信赖的人。他忽然想,大姐不是在撮合他和苟怀蕉“重归于好”吗?她们对他如此不仁,他为什么就不能对她们“不义”一回呢?当然了,哪怕“不义”,他也是决不会以“继续婚约并且与苟怀蕉成婚”为条件的,无论如何艰难,他也决不能出卖自己的灵魂。
大姐家离鲁山镇政府所在地并不远,他一会儿就到了。还好,梦向花在家里。
梦独虽然看不惯大姐梦向花经常摆出的那种优越感,虽然他怨恨她在他跟苟怀蕉的婚约缔结过程中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但是为了*****,他只好暂时放下对她的怨气,烦劳她辛苦一趟想办法从苟怀蕉那里把户口簿拿回来。
梦向花说:“这事儿呀,俺去找梦胡香帮帮忙。”
“你去,我出去转转,下午再来找你。”
梦向花想了想,说:“苟怀蕉要是不承认咋办哩?”
梦独说:“她要是不承认,那就算了,另想办法。”他不放心地加了一句,“反正,你万万不要再撮合我跟她之间的事情了,我跟她已经一刀两断了。”
梦向花叹了口气,说:“你说断,她说没断,她还说过要跟梦胡香一起找你闹哩。”
梦独想:只要我把身份证办好了,那就由着她们闹吧。
两人一同走出了梦向花家的宅院,梦向花骑车走近便些的小路去往苟宅子村,梦独则又去了县城,无目的又似有目的地转悠。
梦独转着转着,来到了郊区的一处民房,他忽想起王超曾租住在此处,便凭着记忆,找到了他曾与王超共同住过的农家陈旧宅院。他敲了敲门,里面并无回应,没想到的是,一推,门竟开了。
梦独走进了院落,院落里的陈设竟几乎未有改变,一切是那样熟悉。
有个中年女人从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问他找谁。
梦独说着道歉的话,解释说一个朋友曾租住于此,所以进来看看他是不是又回来了。
“他叫什么名字?”中年女人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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