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博士答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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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影教授是在参加博士论文答辩评审活动期间,才得知二史馆的姜副馆长不幸罹难消息。

这次的博士论文答辩,是学校研究生院博士答辩委员会在三个月前早就定下来的,答辩委员会的秘书,将该次评审活动安排在文化和自然研究所的办公楼的二楼会议室。

办公楼位于北园内大门左侧的一座偏僻小院中,是一栋并不十分显眼的西式别墅,院子里,一年四季,绿草成茵,树荫蔽日,十分幽静。别墅为地下一层地上两层的木结构建筑,门前设有西式雨棚,四根古典式立柱,托起二楼的露台。

据南大校史记载,该建筑始建于民国初年,作为金陵大学古建筑群的一部分,被列为国家文物保护单位。52年全国院系调整后,曾进行过大修,但外观并未作任何改变,依旧保留着民国建筑的那种古朴典雅,大屋顶,中西合璧的风格,而室内,则进行了重新设计和布局,将原来一楼拥挤狭窄的空间,改为开放式大厅和办公室的结构,二楼部分,只保留了楼梯左侧的两间房,右侧部分,改成为一个能容纳二十几人参加的小型会议室,虽然如此,原有的那种民国时期的装饰风格和设计元素,依然被精心地保留了下来,建筑的历史感与现代感,和谐相衬,交融生辉。

早上八点未到,院子里已是人头涌动,热闹非凡。

自从《2012》电影公映后,有关世界末日的话题,引起了国内外民众广泛关注。人们在工作之余、茶余饭后,几乎都在谈论这个恐怖的话题,而学术界、宗教界也不甘寂寞,各种研究成果和惊人的预测,以及应变之法,应时而出,铺天盖地。在西方社会,多数民众寄托于建造诺亚方舟来拯救世人,而在国内,却迥然不同,尤其在草根阶层,普遍流行着“只要找到那失踪千年的秦皇传国玉玺,人类就能逢凶化吉,平安吉祥”之说。也正因为此,当南京大学今日举办这么一场有关传国玉玺的博士论文答辩,自然吸引了众多学子和老师前来旁听。

此时,吴教授与五位评委已到场了,其中三名校外的评委,正就坐在二楼会议室的一角,尽管拟答辩的论文已在此前通过了明审和盲审,但基于一种职业操守和责任感,还是再次审阅了两位博士最终的定稿。

博士论文答辩准时在八点半正式开始。

在答辩委员会ZX作简单的开场白后,第一位答辩的博士就登台了。

该博士口才十分了得,讲得非常全面完整,自如流畅,研究的方向,又很贴近现实,在文献的综述、研究方法,术语概念,和创新性等方面,得到评委们一致认可,并且提问很为踊跃,虽然有时会十分深入、刻薄、尖锐甚至激烈,犹如暴风骤雨一般,但很快就雨过天晴,风和日丽,提问和讨论只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第二位是一位李姓博士,答辩论文的题目为《秦传玉玺与王朝兴衰之间的关系研究》。吴影教授作为其博士生导师,自然有点紧张。前段时间,当他审阅完李尔玉博士的论文初稿后,心中颇感欣慰。论文虽然从题目上看,有点乏善可陈,课题的研究方向,也为古今中外众多史家大家深入研究过,并无什么高深精妙之处,但如果潜心研读一番,就会惊奇地发现,文章独辟蹊径,妙笔铿锵闪耀,不仅思维新颖高远,而且研究之触角,迥乎于以往,令人有耳目一新之感。

李博士登台后,引经据典,思维论理十分清晰,陈述的时间也把握的很到位,这令吴影教授感到很满意,但到了评委提问环节,却遇到了严峻的心理考验和挑战。

刚一开始,就有评委尖锐地提问到:

“我注意到你在论文的开头部分,阐述有关秦皇传国玉玺与和氏璧关联性时,就断然地认为,所谓的卞和,虽为韩非子虚构,但实有所指,可有什么理论依据?”

博士答道:“关于卞和献宝之事,史学界有无数大家曾对此进行过深入的研究和论述,其中有一种主流的学术观点,认为韩非子所写,大多为寓言故事,故而卞和其人,应该属于虚构。对此,我认为,此种学术观点,论证的理据过于肤浅,所下结论也较为武断。”

评委:“肤浅?武断?有意思”

博士:“我认为,史学界对卞和的研究,长期以来,一直都存在极为严重的误区。即,将‘卞和’当作是一个具体的人来研究了,而没有将其视为是一种主宰人类命运的能量或本体”

话音刚落,所有评委都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就连坐在一旁记录的会议秘书,也停下了敲击电脑键盘的手。

评委ZX见众评委表现出惊诧之色,便用一种极为柔和的语气,说到:“请你简略地向各位评委说说你的理由和依据?”

博士:“谢谢ZX。下面,我作简单的陈述和汇报:1、相信在座的评委应该都同意这样的一个观点,即:卞和,卞和,顾名思义,就是姓卞名和,或卞姓和氏,而据《史记》记载,先秦时代,“姓”只是表示来源,多为祭祀所用,用于女子称谓,“氏”则表示家族分支,用于男子称谓,在《通志•氏族略》中更为明确,先秦时代“男子称氏,女子称姓”。当然,有部分学者经考证后认为,在春秋时代后期,姓氏开始出现,当然,仅限于极少数拥有封地的大贵族才有,由此,我个人认为:历史上卞和或和氏此人,根本就不存在。在此,我想提请注意的是:事实上,韩非子在其《和氏十三》一文中,也无提到和氏姓“卞”。原文内容是这样记载的:“楚人和氏得玉璞楚山中,奉而献之厉王”,也就是说,卞和的这“卞”姓,应该是后人加上的,时间应在秦统一六国之后,这里就不再展开说了“

评委:“你刚才所述之观点,与其他专家学者的研究有何不同?卞和或和氏是韩非子虚构的,仅仅是寓言而已“

博士:“如此理解,学生以为有失偏颇“

评委:“如何讲?”

博士:“对于卞和此人的研究,我认为应跳出寓言故事本身,将思维的高度定格到韩非子所生活的那个年代,虽然那时百家争鸣,但传承的是周文王创立的上古六十四卦周易思想体系,引领的是当时最为潮流的老子《道德经》,即道教的教义,而道教的核心就是易经。因此,一言以蔽之,我认为:韩非子虽属于法家流派,但其笔下的和氏或卞和,实际上是对宇宙的本体或奇点的一种拟人化,是中国道教哲学的一种结晶体,通俗地讲,就是围棋棋盘中的天元。只有站在这种角度来思考和定位,才能豁然开朗,不仅能一解史学家们所面临的诸多困惑,比如,凤鸣岐山,卞和捡荆山之石,卞和历经楚国三王,年龄根本不符等一系列不符合逻辑的问题,而且还能深刻领会秦皇玉玺刻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字的精妙和内涵。这是其一。

其二,从卞和这一用词来看,也能一窥韩非子之用意。卞和或和氏,其中的卞字,古通“弁”,最早起源于部落图腾。据史料考证,早期的象形文字,是上面一个太阳和下面两个跳舞的人像,后演化为金文和甲骨文,到了汉朝,才简化成现今的字形,上面一点,中间一横,下面是一合掌乞拜之人。而在甲骨文中,‘卞‘字形,更是十分形象具体,象是一个人双手捧着一个方形之物。

请各位评委看一下屏幕, ,这方形之物,有的学者认为是冠,就是帽子,对此,我不能苟同。

我以为,探究这方形之物,不应望形生义,更不能牵强附会,应注意到其本源,而这个本源,就是’卞‘是起源于对太阳的图腾。也就是说,这’卞’字,与太阳或宇宙有关。据此,我们再看一下《周书.顾命》中的一句话,所谓‘命汝嗣训,临君周邦,率循大卞,燮和天下‘,这里就提到了‘卞’,‘卞’为何意?《周书.玉篇》中,对其作出了明确的解释,‘卞,法也’,那么何为法呢?其实,老子在《道德经》中,已作了说明,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由此可见,道即为法,法即为道,而道,指的就是宇宙万物的本原、本体。

在此,我想特别说明的,上述《周书.顾命》中的所谓的‘率循大卞,燮和天下‘,既提到了‘卞’,又提到了’和’这个字,非常有意义。’和‘这个字,在《说文》中,和就是燮,而燮是指谐和,调和。

请各位评委再看一下大屏幕,金文中的这个’ ’字。

这‘和’字,看上去,十分有动感,就好像一物从天而降,正好掉在一株禾苗叶上,禾苗利用自身强劲的弹性和三足鼎立的优势,成功地化解了这下落的动能,最后稳稳地接住了这天降之物。因此,这’和‘就是调和、和谐。对此,老子通过“和”这一手段与方式,将“道”的生成性与过程性,阐述的淋漓尽致,即《道德经》四十二章中所谓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对于‘和’的理解和认识,同样在《淮南子》中,也有相应注解,所谓“天地之气,莫大于和。和者,阴阳调,日夜分,而生物。春分而生,秋分而成,生之与成,必得和之精。” ,在《诗经•郑风•萚兮》中,有‘鸣鹤在阴,其子和之’“之说。

评委:“这位同学,你如此引经据典、大费周章地向我们讲了这么多,能否用一句话来高度概括一下,将你的观点直接表达出来?“

博士:“我可能要用两句话才行“,顿时引起了台下的一片笑声。

评委首肯后,博士答道:“第一句话,卞和虽为人名,但实际上,韩非子所想表达的意思,与玉璞、以及加工后的和氏璧,都是同一种含义,即代表的是一种宇宙的本体,也就是易经中的‘道’,是一种能给苍生人世带来稳定和谐的宇宙正气或正能量。第二句话,《周易•系辞上》中所谓 “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实际上清晰地解释了上述含意。宇宙间的能量或本体,在天,即表现为道,在地,则物化为玉。《道德经•太上》中曰:‘道之积成,托形立影,与时翱翔’。杜光庭在《录异记》中称:“岁星之精,坠于荆山,化而为玉”,还有…“

哈哈哈…台下又是一阵笑声。

博士红着脸,继续说到:“秦传玉玺上所刻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上应天命、下承国体,其中的‘命‘这个字,除了通常所讲是上帝的命令或意思外,还有另一层含义,命,就是道,就是和,就是和氏璧这一玉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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