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世今生(2 / 2)
昆明上车时,他兜里带了二十块钱零用,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呢,不过穷家富路嘛。
还有一千五块钱的退伍金,他让女战友帮忙缝在军大衣的内袋里,里里外外缝了两层,这是他几年的家当跟退伍金。
“好嘞!不过咱们这一份可大量喽,两份可悠着点儿。”
售货员大姐一听两份,下意识想劝,结果一看,得~
脸都饿发青了。
这俊后生也不知道多久没吃饭了。
收了钱,大姐赶忙拿了两盒饭一筷子,让他赶快吃。
程开颜没去餐车,把盖子一掀,土豆肉片香气喷人,让他有种馋得想哭的冲动。不知道咋回事,自从重生之后,他的饭量凭空大了好几倍,就像忽然开始二次发育了。
火车盒饭是聘用饭店大厨,在火车上现场做现场卖。这时候烧的是煤炭,饭菜有锅气,也很新鲜。
他听说各个车段都是做的当地特色菜,一场火车之旅能品尝到不同地方的特色。
比如,到四川境内吃到干锅兔、到湖南境内能吃到臭豆腐、到东北能吃到酸菜粉条等等,给乘客带来了丰富美味的饭食。
另外在这个需要凭票买饭的年代,火车上买饭不要票,只要交几角钱,后厨便按需做饭。
很多人为了在火车上买一份丰盛的盒饭,提前几周就开始攒钱。因为盒饭菜量大肉多,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喷香的土豆,还在流油的大肉片,还有吃得倍儿香的年轻人,无一不让四座里众人暗地里咽了口口水,心里更是暗道一声败家子儿,马上都到家了,一吃吃两份?
他们这些人都是中午吃盒饭吃个饱,下午就饿着不吃的。
程开颜懒得管这些,一边狼吞虎咽的扒起饭来,一边梳理着自己驳杂混乱的记忆。
吃正香他忽然噎住了,噎得脸发红。
隔壁戴碎花头巾,抱孩子的女人见状连忙递过来一个长了黄锈的搪瓷大碗,程开颜抄起就是咕噜咕噜一口。
“谢了啊!姐。”
程开颜胡乱把嘴一擦,水有点甜,他意识到里面放了冰糖,显然这是给小孩儿坐火车充饥的。
火车上的盒饭虽然量大,但两毛的价格足够买一斤多大米了,不是什么人都吃得起盒饭的,这位南疆偏远地区的农村大姐显然不是吃得起盒饭的人。
抱孩子的女人忽然肚子咕咕叫了声,立马低着头不敢看他,只是红了红脸把搪瓷碗接过来,临了来一句:“没事。”
“吃吧,不嫌弃的话。”
程开颜收起筷子凝了凝眉说道,还剩下大半碗递给尚翠,他这才吃了一两口。
“不用不用,这几天多亏你照顾我们娘两,我们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好意思的吃你的东西,该是我请同志你吃才对。”
女人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摆手,她不是为了饭才递水的,她也是受过教育的。
“啊嘛,妞妞好饿~”
但身边一岁多的女娃娃看的口水直流,黑不溜秋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用蹩脚中带着南疆乡音的普通话委屈道。
“吃吧。”程开颜又劝,心想人们总说八九十年代是最好的年代,机会多,社会阶层并不牢固,以至于让键盘家觉得要是生活在这个年代,肯定能出人头地。
但缺衣少食,食不果腹这是致命的问题,大部分人都处于温饱线。
他并不觉得这个时代好,此刻他只无比怀恋那个能躺在家里吹着空调喝可乐,看小姐姐视频的黄金盛世。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万世不衰之经典。
“谢谢你小程同志,等我在京城找到我们家老宋肯定还你,咚咚,快说谢谢叔叔。”
尚翠咬了咬牙接过来,她也不嫌弃,一来她们娘俩已经饿了快一天了,也就女儿喝了些糖水。
尚翠自己是没吃饭的,这会儿比刚才的程开颜好不了多少。
二来,程开颜是个帅气的小年轻。
尚翠索性就坦然接受。
“蟹蟹蜀黍~”娃娃音软软糯糯的,很可爱。
程开颜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心说等你长大就好了,那个时代可饿不死人。
这娘俩怪可怜的,一个人带着孩子从南疆农村跑到冰天雪地的北方来找跑路回城的丈夫,还是逃的票。
他不太看好这位大姐能找得到知青丈夫,毕竟那首《小芳》唱得“好”嘛……
呵……也就欺负农村人不能随便进城,介绍信,钱票,进了城还要担心被查暂住证。
不到几分钟,母女俩将半份盒饭吃的干干净净,程开颜起身将两个饭盒交还给列车员大姐。
吃完饭他准备散散心,这边太吵了,不过程炘没敢把包放那儿。
提着包往通道一站,出了车厢果然是凉飕飕的,无处不在灌风。
往窗外看,往东是一块早已结成冰面的湖泊,西面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透过的满是雾气的玻璃窗看去,依稀能看见几十公里外,一座笼罩在冰雪中的城市,冰雪世界中,一盏盏灿烂的冰灯闪亮着,像极了神话里的仙境。
“北方天气虽然恶劣了些,但景色确实很美,很唯美。”
程开颜目光淡淡盯着窗外,左手按在玻璃上感受着指尖的丝丝冰凉。
胸口上的枪伤还隐隐作痛,好像一颗藤蔓在胸口扎根血肉骨骼,蔓延生长。
手掌按在缠着绷带的胸口,阵阵刺痛袭来,他才有了些脚踏实地的感觉。
他忽然记起来自己貌似还有一门娃娃亲来着。
是当初他刚出生时,他父亲程开复在跟哈工大的一个老同学定下来着,女孩貌似叫什么刘晓莉?
似乎有点耳熟,但记不得了。
有一年冰城那边来信说,这个女孩好像十一岁就考上了什么歌剧院去学舞蹈了。
当时他还很惊讶,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就跑很远出去上学,在这个年代相当少见呢!
娃娃亲这种事情,他一个后世人心里挺新奇的。
不过随后他便想到冰城那边已经好多年没来信了,估计是断了联系,这门婚事……自然是无疾而终。
不过这个年代就是这样,有时候你永远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次见面。
换个地址,换个联系方式就是再难相见。
这时,列车咣当咣当再次发动。
看着车周倒退的景色与前方即将到站的巍峨京城,程开颜将劳什子娃娃亲抛之脑后,心中不由升起豪情万丈。
“一九七九年的京城,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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