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5 私藏配额(1 / 2)
“开辟一条新航路,把那些娇弱的,病病歪歪的金丝雀,从甜蜜的老家运到吕宋来?”
“怎么样,老杰克,你觉得我的这个念头如何?”
“恕我直言,”老船长为自己又倒了一杯老米酒,打了个醉醺醺的酒嗝,他揉搓着红彤彤的酒糟鼻,把木腿卸了下来,将残肢放到了搁脚凳上,惬意地扭动了一下,叹了一口气,“不咋地,几乎和学者航线一样糟糕——哈!女人航线,巫婆航线,亏你们想得出来!好牧师,现如今有哪个好女人愿意登上海盗船呢!”
“这么说,你认为那些巫婆是好女人喽?”张坚信敏锐地抓住了他话中的破绽,倒是把杰克船长抓了正着,让他只能尴尬地挠了挠头,张坚信并没有就此放过他,而是继续问道,“这些好女人——或许有点儿聒噪,有点儿不讨喜,有点儿烦人,总是在喋喋不休着女人也该平等,说着什么女人也能管家,也该继承财产的,但是,不管怎么说,终究还算是得体的好女人,甚至连海盗船都不愿登上的好女人,在我们的老家正在不断地被定为女巫,被架在火上烧死,对此,你是怎么看的,杰克,你认为这是一件应该发生的事情吗?”
尽管杰克船长屡次发出了烦躁的叹息声,用蠕动、喝酒、咳嗽、擤鼻子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但张坚信还是把话给说完了,他颇具有魄力的压低身子,盯着老海盗不放,以自己的威望促使他只能选择直面问题。“这个么……好牧师,我可不是那帮昏头昏脑的旧教徒,我得说,有时候人们真是和疯了没有两样,这也是我喜欢大海的原因,在大海上,至少你疯得有道理,大海本身就够阴晴不定的了,可在陆地上,人们的疯狂就显得有点儿显眼了,是不是,有时候的确叫人触目惊心……”
他叹了口气,“有一次,我看到他们烧死过一个女巫,仅仅只是因为她有一双少见的紫眼睛……他们先把她沉进水里,她浮了起来,可怜的女孩儿,受了两遍罪,倒不如就溺死为好,还能作为虔诚的信徒死去……是的,这事儿不好,不该这么干……好牧师,您是个慈悲人,总想着搭救苦命人一把,这我没什么说的,可您得知道,我只是个老海盗,这话说来惭愧——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好牧师,我得为我那一大家子小兔崽子们考虑,如果跑船不赚钱,他们拿什么吃,拿什么喝呢?”
说到这里,他的真实意图终于露出了一角,从酒杯上方狡黠地瞟着张坚信,似乎在掂量着他能给出什么样的报价,张坚信心中也是雪亮:这些海盗们,虽然个个都是虔诚的清教徒,但这份虔诚只是让他们坐下来谈交易的先决条件,他们可不会因此在利润上让步半点,如他自己所说,海盗船长全都是唯利是图的好商人,否则,他们怎么拿的出足够的利益,把一艘船捏合在一起呢。
没什么好失望的,他早料到了这点,也从没打算让海盗们白干,白干的事情不可能长久,想要建立起一条航线,必定要让双方都看到可持续的利益——学者航线的建立就是如此,承运方从中可以得到可观的配额利益,如果他们带来了红圈人才,这一趟贸易配额,足够他们回到家乡,为自己买下一片土地,从此做起地主,再也不用出海了!
张坚信想搞的女巫航线,如果没有类似的利益刺激,响应者必然寥寥无几,张坚信也并不着急,对于这件事,他心中已有一个计划正在缓缓成型,不过还没有成熟,并不急于和盘托出,他点了点头,似乎对于杰克船长的说法也有几分认可,似乎很同情他的处境似的,“手下的船员们只适合运货,不适合运人,是吗?学者航线让你们吃了苦头吧。”
“这你可说得太对了!”
老船长立刻激动起来,用力拍了一下残腿,对张坚信大加诉苦,“我说伙计们,咱们这可是经过民主投票决定的,来远东看一看,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你们得配合,配合,对这些学者们尊敬一些。他们怎么说的?他们说老爹,我们在波罗的海漂着的时候,可没想到这趟航程这么远这么艰苦!”
“沿途我们至少遇到了两次风暴,我们没吃没喝,淡水生虫了,朗姆酒喝得也快,我们马上就要饿死啦,大家都在啃着生虫的面包,谁也没有大吃大喝,可那些读书人呢,他们和没长眼似的,还在问,为什么没有牛排,为什么没有嫩嫩的小羊排,为什么不给吃白面包,他们想喝葡萄酒——我们宁可运货呢!有些人讨厌得活该被扔到海里去喂鱼——”
张坚信很注意地听着他的唠叨,虽然没什么逻辑性,但其中仍然蕴含了不少宝贵的信息:所谓的学者航线,起源当然是买政府实施的贸易配额制。这个制度已经随着第一批商船的返航,通过不少途径被传达到了王廷之中,并且让杰克船长这批新到来的船只,带来了王廷的回应:英吉利王国乐意签订通航互保条约,并且派出正式的使臣和买活军接触,同时还有不少英吉利商船,抢在皇室船队出发之前,就开始接受他们背后的赞助人指示,搜罗一些素有天才之名的学者们往买活军这里送了。
毫无疑问,买活军的奢侈品起到了很强的作用,望远镜、香水、能治愈一切的万能退烧药、自行车……这些数量极其稀少的东西,每一件都能让大贵族为之痴狂,洒出大笔大笔的银行券,从买地平安回去的商船发了财,船员们也把东方的见闻到处传递,让投资商为之疯狂:仅仅是区区一些学者而已,就能换来一船一船的好东西,火砲当然是最被王廷看重的,但是,投资商们更喜欢能够随意到处贩卖的香水,当他们听说了香精在东方的廉价,以及在东方的上流洋番们是怎么浪费地使用止汗剂时,便不由得又为医用酒精疯狂起来了。
人们当然知道学者的重要,可和立刻就能到手的利润相比,对时代的远见就显得——怎么说呢,有那么一点儿可以商榷了。把自家的学者送到远方去学习知识,难道不是好事吗?他们又不是不回来了——
或许有些人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但只要有人还能回来,他们的行为就不算完全丧失了道德正当性。在这样的前提下,一时间,英吉利各处的教会大学遭到了一番洗劫,也闹出了不少笑话,越是平时富有盛名的学生,就越要担心自己的安全,有些不想背井离乡的学生到处逃窜,偷偷摸摸地躲回家中,却发现领主的骑士队早已等待多时——总之,这些本来拥有大好前途的孩子们,倒成了被贩卖的‘白奴’,被半强迫地送上船只,为他们所属的贵族换取香水和酒精配额了。
这一现象,让王廷大为恼怒,当然,这和公民的人身自由啦,领主的嚣张完全无关,完全是出于对自身的考虑,人都被他们抓完了,皇家船队该用什么人来换配额?!听杰克船长说,国王因此抱怨连连,给坎特伯雷大主教写信,嫌弃王廷办事效率缓慢,缺少能臣,又痛斥各地诸侯的桀骜不驯。
然而,此举收效不彰,此时的贵族们依然保持了很强的独立性,再说,此任国王不得人心,因此,最终居然出现了这样荒谬的结果:由于英吉利境内较有希望的红圈人才都被搜刮殆尽,皇家船队不得不绞尽脑汁地去欧陆搜刮人才——虽然身为皇家船队,却搭载了很多外国学者,而且为了保持名声,船队给他们的待遇相当优越,此事在港口传扬到私掠海盗船上之后,就更加剧了本地学者们的不满,因此也更加剧了杰克船长所说的,船员和学者的不和。
“但你们还是赚了不少,你们拿到的贸易配额。”张坚信听了一大堆抱怨,整理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他指出,“你们很幸运,得到了一个红圈——这足够为你们换来大量高纯度医用酒精了。”
“不不不,好牧师,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虽然海盗船长们个个虔诚,但很显然,他们的社会地位不算太高,像是张坚信这种身份的教士,对他们或多或少有点儿轻视,能像是张坚信这样,从不摆架子,对他们真正关心的牧师极少,因此,别看张坚信在第一批来华的船队中似乎不太起眼,但他和中下层百姓的关系却非常好,不论是水手还是船长都愿意对他推心置腹,透露一些行业机密。杰克船长压低了声音,“这事可不能让东家们知道——你看,我们这些老家伙们,私底下搞了个协议,红圈配额分成了平均几份,在谁的船上,谁就多拿一份,但其他几艘船也都能分享,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我们就不会总想着去抢人了,能减少内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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