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9 野性的反扑(务虚内容较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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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把女子婚外行为增加的所有原因,都归咎给妇人出门做工的话,那徐骜就犯了以偏概全的错误了,事实上,买地原本婚姻的动荡,社会风气的转变,其原因是相当复杂的,妇人出门做工、城镇居民流动性大增、人口极速增加,这三个原因,才使得张女能在丈夫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先后和四人以上的男子发生亲密关系——若是在以前,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从前,像是云县这样的县城,每日里来的生人都是有数的,一条巷子里也就这些人家,白日里丈夫出门做工,女人们在巷子里互相做伴,鸡犬之声相闻,巷子里随时有人,妇人要出门买东西办事,也多数是结伴前去,又可壮胆,又可互相保证人身安全。

到了日暮时,丈夫回家,晚上一家人吹灯安歇,这便是再正常不过的生活节奏。便是有‘半掩门’的行为,那多数也是一家人心知肚明的事情,妻子半掩门,而丈夫一无所知的事情,只会出现在商人身上,所以商人在笑话中常常便是个戴帽子的角色,当然了,敏朝的小商人、军户等等,社会地位低下,也没有多少钱财,对妻子的贞操看得并不很重,社会底层自有一套嬉笑怒骂的生活哲学,还是能勉强维系平衡。

可是买活军来了之后,先一个,大家都变得忙碌了,尤其是女子们,半日上工,半日上学——也有半日上工,半日回家做家务的,总之,每天忙忙碌碌,进进出出要好几次,见到一个女人出门,并不是很稀奇的事情,这也就在客观上方便了女子四处行动,并且私下外出去会情郎。

再一个,巷子里无人了,或者纵使有人,也是外地搬来的新住户,和本地乡里并不熟悉,彼此关系冷漠,连人都分不清,就是见到女子会情郎,也分不出到底是夫妻还是亲眷关系,不像是从前,一条巷子里,多是老妇,眼睛最利,又能认人,什么娘家弟弟的勾搭,根本瞒不过她们去。

第三个,则是巷子里外来的小商贩多了,外人也多了,进进出出之中,除了这些风流韵事之外,还有不少窃盗的案子,这也是如今城中居民的一处烦恼,随着云县的繁华逐渐滋生——在这个年代,越是繁华的府县,案子也就越多,这几乎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

就像是这个张女,她的居处不但满足了其上三种条件,而且她还是港口吏目,要因公出差,于是又多了一个偷情的借口。事实上,张女也并不是第一个因外出工作,以及买地变化而出轨的已婚女子,徐子先的视野是广阔的,他从统计局接触到的数据来说,过去两年中,因同事间彼此出轨被开革的买活军吏目,人数在千人以上——这还是被告发了查出来的,可想而知没查出来的人数有多少,以买活军如今的地盘和吏目数量来说,这是个让人触目惊心的数字了。

“这些妇女,直是害群之马,”徐骜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每出一个这样的案子,对出门工作的正直女子来说都是平添阻力。那些已婚的,倒也罢了,最怕是未婚女娘,若是形成一种不佳的风评,认为和男丁共事的女子往往男女不检,女工的就业范围必定会迅速缩小,叫那些未婚的少女还怎么考衙门,怎么去商行做吏目,怎么远行出差去,又怎么在农闲时到城里来做工?”

说到这个做工,这也是在一两年间逐渐酝酿出的矛盾,买活军四境中,已有不少因女子要外出务工,被家人阻拦而酿成的血案了——原本一个村落里,第一次组织女娘出去务工时,各家都是响应的,可当第一次务工回来,三成女娘提离婚,或者干脆设法逃跑之后,村人的态度便立刻改变了。

徐子先这里的数据,最早组织农村妇女外出务工的吴兴县泉村,第一年还好,皆大欢喜,妇女们几乎都回来了,可三年后,离婚率达到六成,妇女返村率则在八成,也就是说,八成回到村子里的女娘中也有一半选择了离婚,宁可单立户过日子。

而泉村也不得不因此进行了一次强制的拆散型迁移,有一半以上的男子被迁往鸡笼岛,打散了安置在各村组,剩余的田地则用来安置新来的流民百姓——这是吴兴县的农业办主任李小青抓紧时间,借着开拓南洋、鸡笼岛的东风办成的,否则,现成的这就是村中械斗的祸源。

这些单立户的女娘,谁知道会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和村中其余的人家发生冲突,被有仇怨的前夫家联合打杀?一旦惨案酿成,哪怕买活军将泉村的男丁均处以极刑,影响也还是极坏的,消息一旦传出,等于就是动摇了买活军在农村的根基。

买活军扩张的速度,以义军的标准来说算是慢的,但以一个全新的政权来说,脚步又似乎还太快了一些,这两年来,他们标新立异的政策,其后果也开始逐渐显现,只能说是有利有弊,欣欣向荣的态势之中,也藏了让人胆战心惊的阴影。

许多初始用心很好的政策,现在看来已经面目全非,就像是张女华男案,其症结就在于,买活军从未严厉打击非婚关系,倘若非婚关系即为罪,那根本就没有需要犹豫的地方了,牵连其中所有人都按情节轻重处置即可。但现在,一群酒色男女瞎搞,却连累了儿女,孩子无人抚养成为法律中的症结,也是证明了一点,那便是男女之事,因其不可控制的生产性,必须受到严格控制,否则,欢乐是那些男女享了,衙门得到什么好处?什么好处都没有,只有一个个你不养我也不养的小娃娃。

“要儿子说,六姐到底是仙界出身,还是把人心想得太好了些。”

父子相谈,徐骜的言辞也就比平时要来得大胆,“儿子这几年在衙门各处观政,只能说,所得和事前所想全然不同,就譬如女娘单身生育,执行上轻轻放过,本意如何,小子不敢揣测,可大人可知道,如今单身生育的女子,多是何等情况?”

“多是男女早已举办婚礼,女方也在男方生活,只是不领婚书——为何不领婚书?因不领婚书,女子法律上便是单身,孩子的父亲便可不休那强制的半年产假,这半年照常上班,为的就是多得这半年的报酬!甚至于,不少女娘对于男女同休产假的规定,怨声载道,认为这半年无收入的情况,极大的影响了他们养育儿女,这不是在帮忙,反而是在给他们添乱呢!”

如果说,单身生育成为高官绕开产假限制,豢养情妇的缺口,影响对民间来说目前尚还有限的话,这种民间对于男女同休产假的不满,通过单身生育进行规避,影响其实要更恶劣得多,因为立竿见影的就是‘破坏规矩者得利,遵守规矩者吃亏’,徐子先面色微变,吃惊道,“这个数据,我没有看到呢。”

“因为压根就没上报……总人数并不多,还没引起重视,但是逐年增长,而且在民间逐渐形成议论之声了……大多数产妇都不认为丈夫休半年产假有什么意义,她们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一人育儿,丈夫在那半年中拿到的五六千收入,对小家庭来说帮助要更大得多。又或者,她们知道其中的道理——若是男子不休产假,那男子肯定更受雇主欢迎,但是,这也不能阻止她们一边明白这个规矩中的道理,一边破坏这条规矩来为自己取利。”

徐骜禁不住说道,“人之短视自利者,真如人心渊薮,胜过一切修罗地狱!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道理正在于此,盛世之中,正因为彼辈,才不断累积乱因!

人有明晰道理、行动自制、富有远见者,也有见识短浅、自私自利者,后者实在往往拖累前者良多,多少好事,都被这些眼光短浅之人搅和了,不能重惩彼辈,往往还要怀柔,真是让人痛恨!”

但往往越是这样的民众还越要怀柔教化,至少处置时不能凶狠,一个孕妇被更士呼来喝去,不论对错,对更士的形象都会有极大的影响,人心都是如此,难免悯弱。民生执政之中,棘手之处最多,归根结底是谢六姐没有明确指示如何处理成年女子单身生育之故,徐子先叹道,“先你说高官牟利,我还不当回事,今日你一提,这条规矩被百姓用来逃避产假,我就知道此条规定,必须收紧了。”

“且六姐又为何不在一开始便严苛对待成年女子单身生育呢?”徐骜知道,徐子先曾参与商议此事,也不由好奇一问。“也是与法之威严有关么?”

“不是如此,又是如何?”徐子先也有些无奈,“限制非婚生育,其本质便必须限制非婚交媾,因生育是此事的结果,只有宣布所有婚外关系均为非法,才能处罚非婚生育,否则,岂不是掩耳盗铃?但限制非婚关系,又如何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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