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辣椒酱碎了(2 / 2)
说曹『操』、曹『操』到,前头迎面走来的便叶家、林家的女孩儿,这她们要去南门兜的学校里上课了——买活军倒也还算客气,不曾强占了家的园林,而自己在南门兜外找了片空地建学校,现在南城里不论男女都在学校里上课。这些从前金尊玉贵,一辈子不出家门的小娘子们,现在也日日抛头『露』脸,剪了短发,自己背着布缝的大书包,从家里走到学校里去上课。
能去上课,已经尽量地争取过了,还有些愚笨的女孩儿,虽然家学渊源,但自小不识字,扫盲班也上得吃力,毕业后便不能去做老师,被分配去做什么的都有,个月前为了这件事,家都颇闹了一场,还有人闹着要上吊的,硬『逼』着家人一月出三百文,把她们‘赎’出来,不必去做那些端盘子洗碗、扫大街洗衣的下等活儿,得以继续专心上课,预备着下次考教师的机会,或者哪怕被聘去做账房,也比做这些贱业要强。
即便如此,一个月三百文,也不如今三坊七巷中每户人家都能拿的出来的。买活军有动林老爹这百姓的财产,一般的小商户他们也不滋扰——一般的盗匪反贼不同,他们抢劫都抢得精细,手里有名单的,挨家挨户叫出来,青楼赌坊放印子钱的,东家杀无赦,财产充公,反而鸨母、打手、龟公,视情况而,若手下的姑娘肯为他们说句好话,说起平日里倒也还有些仁义,不那等全丧了良心的,遇到了好人家,也肯将姑娘送走,怀了孩子,也能让她们生下来,不找了个龟公来踹肚子灌汤『药』——那便送去做苦役,能留得一条『性』命在。
赌坊中也如此,做账的,端茶倒水的,或无罪释,或做苦役去,只有那种惯『逼』良为娼,手里沾了人命的打手白羽扇,那杀头了事。老林也被叫去参加过公审大会,过那些哭丧着脸衣衫褴褛的老爷们,拿着大喇叭,把自己怎么指使‘花蝴蝶’到外头,勾了殷实人家的公子入局,一点点让他们染上赌瘾,借上印子钱,最后倾家『荡』产乃至家破人亡,还要把女眷卖入青楼,去榨取最后一滴油水——
这的人家,连亲族都有幸免,阖家被抄,当家人在台上便人头落地,余下人家全都送去矿山苦役为奴,而当老林也觉得非常解气,站在台下振臂呼,‘杀得好’!——的确杀得好!老林的祖父便被人勾引染了赌瘾,一亩地一亩地的输,偌大的家产败落下来,孙子只能卖水为生,昔日的亲眷早已不一户门第。
买活军入城以来,所有的一些举措,不对老林有利,让老林解气,便他毫无关系,他对于买活军私底下也有些好感的,只瞧着坊巷众人家的下场,也有些唏嘘,三坊七巷中,被搜出去杀头的多架势人家,如林家、叶家、严家等,也有一些旁支涉事,虽然查本家无关,但也付出了大笔的罚金,乎将存银屋舍都变卖一空了,至于城外的田地——还用说么?能搜出地契的,早忙不迭交买活军,被他们用极低的价格赎买走了,说赎买,其实抢也有什么区别。
但偏如此,还不敢有丝毫保留,因为不找地契,连赎买的钱都拿不到,直接便当无主田地收了。买活军入城后拿了榕城府的簿册,倘若不入册的田,还要去查问呢,忙忙碌碌了个月下来,各家分到的家底,按老林到的风声来说,差的不过千块,好的也有超过十万的——固然林家、叶家田地多,但他们房头也多啊!各房分到的,不就这么一点了?
自然了,要说他们各家有藏银,连老林都不信,严家因为藏银分不均,还闹起来了,结果被买活军把藏银都夺走了‘赎罪’,林家、叶家心齐,各自悄悄地分了,只现在自然不敢显『露』,这些女孩子走在路上,一个个也抽动着鼻子,渴望地看着买活军的南北杂货铺——他们也叫超级市场的,那里正传出诱人的辣椒酱味道,不过,即便平,那里的味道也常很诱人的,若有来果汁糖的候,那甜丝丝的味道,连老林都忍不住闻一闻呢。
若从前,这家小娘手里的脂粉银子,怕不随随便便就能包了半边铺子的货,此她们穿着藏青『色』的棉罩衣,不复绫罗绸缎,虽好奇不已,却只人肯走进去看,而一群群地往坊巷里走去,便让老林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口气,半为这些落魄女娘而叹,半为那杂货铺而叹,这辣椒酱实在进得不候,若不官府的本钱,怕不就要亏了?
正这想着,便到一个额前生了肉瘤的粗壮女娘,也从学校方向过来,抽了抽鼻子,面『露』喜『色』,笑道,“辣椒酱到货了!”
这个手脚关节粗大的女娘,一看就村里做粗活的出身,但她手里一拎着书包,还邀请着身边的同学,“走,买一罐去,晚饭吃得也香!”
“百五十文呢!”她身边的同伴便带着笑意,半埋怨地说道,似乎略微嫌贵,但也并不买不起。“手里这撒钱,你不盖楼了?”
“楼也盖,辣椒酱也吃的蛮!”此人口音便吴兴县那里的,那里的人说话喜欢带个‘蛮’字,“走走走!不买也去逛逛!”
这最后一句话,便触动了老林——的确,不买也很可以去逛逛不?这买活军的所谓超市,可还全国头一家呢,能在榕城府,说来,倒的确榕城府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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