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一代人苦,好过代代人苦(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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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点点头:“连续两年第一,这个李崇本辅很欣赏啊,今年说什么也要给他调整一下位置了,本辅打算让他去浙江,出任右布政使。”

“李崇能如此出色,把一个松江治理的这般好,不都是太傅您的教导之功吗。”

杨成修吹捧道:“太傅掌翰林院事为国朝育才,坐宫文渊,又教导地方官员如何治政,育才育官,太傅之英明睿智,岂是我辈可以望其项背的,下官初掌礼部,很多事上存在困惑,一心想找太傅您汇报一番。”

“杨部堂请说。”

“现如今礼部也打算着手制定自己的内部考成标准,礼部管着地方的提学道和教谕,负责开化启智,但是担任教谕的官员水平参差不齐,有的高有的低,是而这个考成的标准很难界定,如果只按照每个地方出多少秀才、举人、进士来做标准的话,那么江西、浙江就会很高,广东、广西就会很差,是因为这两个地方的提学道衙门不行,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这一点下官很困惑,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如果说陆远确实有动教育的打算,那么杨成修这么说就是主动给陆远递话。

这是个聪明人。

陆远很满意。

“江西的成材率高那是因为有着千年的历史沉淀,两广归服王化本就晚一些,像广西,都到了南宋时期才设府开衙,再往前一直都是羁縻州,宣慰司,满打满算到今日才三四百年的时间,使用孔孟学说进行教育的确很难推动。”

陆远言道:“依本辅看,可以考虑在广西、湖广个别宣慰司这些因为历史原因、文化原因、种族原因而迥异于咱们主流学术大省的地方进行教材的重新编修,完全可以学习考成法的制度经验,搞一搞教育试点嘛。”

罗珵不动声色的品茶,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教育试点?

那这些被划做试点的地方,将来的学生怎么出头?

参加科举铁定是没戏的,那不参加科举,怎么安置?

在这个时代,教育只有和公务员体系挂上钩才能存活,不然这种教育不存在任何存活的土壤。

天下的孩子自幼读书,大了参加科举博取功名,然后当官。

这是刻进大脑里、血液中的认知。

你让我送孩子去接受新教育,那你告诉我,学会了能不能当官?

说其他的都是放屁,就问你这一点。

如果伱说不能,那哪凉快去哪呆着,老子不学,也不会让孩子学,就那么简单!

因此改革教育的阻力不单单是守旧派和旧有利益阶级带来的,还有就是数量庞大的老百姓群体自身的底层阻力。

一家子含辛茹苦,都盼着能出一个寒门贵子从此摇身一变成为官宦门第,继而光宗耀祖。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低,但是存在的。

啪的一声你陆太傅扔出一个教育试点,搞所谓的教育改革,连这最后一点希望都没了,那能行吗?

作为一名入仕之后就一直在吏部工作长达二十多年的官员,罗珵非常清楚整个大明朝的政治体系构成和其中选材用材的逻辑,是而对陆远提出教育试点这件事,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太傅,管仲言: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教育就是树人,诚可谓终身之计啊。”

言外之意,不可操之过急。

陆远含笑点头:“罗部堂所言甚是,树人确实是终身之计,可能需要一百年也可能需要两百年,但是,最重要的不是一百年两百年,而是第一年。

今年做,一百年后能成功,一百年后再做,就是二百年后才能成功,我们一句终身之计就把问题扔给了后人,后人难道就不嫌麻烦了?代代如此,那到底啥时候是第一年啊。”

罗珵闻之语塞,片刻后才拱手。

“太傅所言发人深省,下官受教。”

“前些年闹倭乱,从嘉靖二十一年的海盗猖獗到嘉靖三十三年汪直伏法,前后十二年时间,朝廷花了多少钱,沿海死了多少百姓,如果说从嘉靖元年亦或者从郑和下西洋那一年开始,朝廷就能认识到海洋的重要性,从那一年开始鼓励民间的发展、设立海关有序的管理进出口、有章程有规矩的合理分配海贸带来的每一文钱,还会有今朝这十几年的海乱吗?

事实上我们都看到了结果并亲身经历这一过程,开海本身存在着巨大的矛盾,政治矛盾、经济矛盾、思想矛盾,我们的祖辈就是因为这些矛盾的存在很棘手,索性推行海禁,搞一刀切。

他们确实没有矛盾了,但是麻烦的种子种了下来留给了我们这些后人,最终这些种子结出了汪直这个苦果,这个苦果需要我们这一代人吃下去,因为这是我们祖上留给我们的,只能我们吃。

今天杨部堂说礼部无法制定考成制度,因为没有一个准确合理的界定标准,那不能因为这一点就索性不搞了,礼部不设考成标准,其他的衙门也可以不设,那我们还是一如既往,怎么轻松怎么当官,继续把问题扔给后来人,扔给我们的子子孙孙吗。”

陆远越说越痛快,最后大手一挥。

“本辅看,教育试点的事情可以好好议一议,拿出有效的、有理有据的章程出来,具体定在哪里,怎么做,本辅也不搞一言堂,士林贤达名士均可踊跃献策,本辅自当洗耳恭听。”

二人也算听明白了。

教育改革的事陆远是决心已定不容更改,不过陆远也没打算乾纲独断,教育这块蛋糕陆远不可能一个人吃进肚子里,还是大家一同商量,共同决策。

核心思想,求同存异。

改革是必须的,至于怎么改最符合集体的利益,陆远会给出充足的时间去讨论。

这便可以接受了。

“这事,是否可以召集翰林院、国子监的生员们一同讨论。”

陆远沉默许久后点头。

“可。”

与其将来等到监院生员知道后闹事,还不如说破无毒,要闹早点闹。

后面两年恐怕又不得安生了。

但没办法。

陆远嫌麻烦不去做,后人就要去做。

有的事,总要有人去走出第一步。

一代人苦,好过代代人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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