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三章 事到如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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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事情总是让人开心不起来,范阳卢家亡了,让人开心不起来。

慧旷和尚死了,也开心不起来。

“以后,佛门还买造纸术吗?”

“不会了。”裴宣机摇头缓缓道:“这些年在下走遍了中原各地,知道的事情比县侯要多,慧旷和尚为了买骊山造纸术聚敛钱财,早已被佛门中人排斥。”

“可惜可悲啊。”裴宣机语气带着一些颤抖,低声道:“那是百万贯,他到死都没有积攒足够的钱财来买骊山造纸术。”

寒风吹过时,渭水河又泛起了一些涟漪。

“现在玄奘和尚回来了,中原的和尚都在期盼玄奘入关的那一天,所以慧旷的坚持不重要,无所谓了,但……”

话语顿了顿,他声音低沉,讲述着:“在下觉得慧旷和尚的方式是对的,从佛门的兴盛来看得到造纸术,才能有足够多的经书,只要有经书,和尚就会更多,而不是去期盼玄奘入关,县侯以为呢?”

张阳深吸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头,“其实你大可以不回来的。”

听到答非所问,裴宣机又道:“县侯,我这两年经历很多。”

张阳递给他一个热乎的肉包子,笑道:“边吃边说。”

裴宣机讲述着他拿着狂人日记带动学子的事迹,从一开始独自一个人意气风发,倒是联合了一些有志之士。

后来有寒窗苦读十余年的学子,将刀挥向自己的同伴。

他最初联合的人手一度分崩离析。

再之后,裴宣机遭遇到了人生最困难的逃难阶段。

被七宗五望一路追赶,那时候他一度感觉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能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后来他从河北逃到了太原。

便开始转变方向,从底层人开始发展。

如此一来,不到一年他的联盟越发壮大,为了团结众人裴宣机不再自己做盟主。

而是让这些底层人自己去组织。

裴宣机低声道:“县侯,在下对不住你,其实后来事情失控了,他们的怒火一旦点起来,就无法说是,才有了范阳的惨事,这都是在下的过错。”

他痛苦地捂住了脸颊,呼吸也有些哽咽,低声道:“我拦不住他们了,我最器重的人死在了世家的鞭子下,他被活活打死了,可他还是对我说,他的死不足道哉。”

“其实在下……在下一开始没想做这么多的。”裴宣机又痛苦地抓着头皮,“县侯,在下对不起他们!”

张阳又递给他一个包子。

这一次裴宣机没有胃口再吃了。

“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在下还有几分清醒,前来见一见县侯。”

张阳又道:“你是河东裴氏望族的子嗣,是裴矩老先生的后人。”

“除了他的子嗣,在下一无是处。”

张阳呼吸着寒冷的空气,目光看向他,又道:“事情都结束了,往后的事情朝堂会做的,你也该散散心了,即便是你做不到裴老先生当年那般的成就,你也不该自甘堕落。”

当年宇文化及发动江都兵变,杀了很多人。

而现在不论是许敬宗,还是上官仪,或者是裴宣机,都是当年那场灾难的后人。

张阳低声道:“你去崇德坊吧。”

“崇德坊?”

“奥,你还不知道。”张阳走了两步继续道:“崇德坊是太子殿下主持重修的坊市,在那里有很多的读书人相聚,也有你这样的高门子弟,他们都在以科举为重。”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来参加科举入仕,争取跟上当年裴老先生的步伐,二来你觉得自己的才学不够无法通过科举入仕,便去参加支教。”

张阳解释道:“支教是去偏远的地方,为社稷收拢民心,或者也能治理一方,也能教书育人,取决于你想要做什么。”

沉默良久,裴宣机忽然站起身,他眼神坚定了不少,“我去支教!”

“科举很困难,你现在的年纪想要重新拿起来是不容易的,支教看起来简单,但你会在一个穷困的地方留很多很多年。”

“县侯不用劝我了。”

裴宣机消瘦的脸颊带着坚毅的神色,转过身背对着,“吾去支教,至少像个高门子弟,不辱没家父的门风,做一些我该做的事。”

忽然,他又转回头,笑道:“县侯!你觉得呢?”

张阳伸手想要再去拍他的肩膀,手还未落下,就犹豫了,只好将手收了回来,叹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一趟南诏。”

“知道县侯是南诏王,可在下只能谢绝县侯的好意了,或许在下去了南诏就能享受荣华,可这不是在下心中所想。”

“都随你,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了,你要想入仕我可以为你想办法,你要想富贵,我可以让你去南诏做个侯爵,你想要支教我就什么都帮不到你了。”

裴宣机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又道:“当年在下浑浑噩噩,现在想来也轰轰烈烈过,此生足矣,现在想平平淡淡的。”

“嗯。”张阳点头。

“在下在河东长大,家乡故地有一个村落,两月前路过那里,驻足站了许久,那里有许多许多孩子,只是近乡情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乡里。”

“此番在下先去崇德发,入官学,去支教,教书育人度过余生。”

他咽下一口唾沫,行礼道:“告辞了,往后吾与县侯再也不相见了。”

张阳看着他的背影,良久说不出话来。

这世上无没来由亏欠,站在裴宣机的角度来说,他与骊山谁也不欠谁的。

范阳卢家倒了,事情也就办完了,往后的事情不用他去做,朝中会将七宗五望蚕食干净。

慧旷老死了,直到老死,他都没有足够的银钱来买下骊山的造纸术。

佛门真的没有这个财力吗?

张阳摇头否定,他们是有的,只不过有人不信他了,不愿意将钱财交给这个发了疯的老和尚。

这个世道好像就是疯狂又蛮横的。

张阳走到老师家中,张公瑾还在给小清清讲课,李玥也正与师母还在包着包子。

“大象,大素,大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来看看我们这老两口。”

师母嘀咕着,心中满是不悦。

李玥劝道:“近来朝中很忙碌,许多人都不得休沐。”

师母又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还是你们夫妻俩好,老家伙也决定了,打算今年回长安城住,去看看长安城的老宅子,等来年过了春,再回骊山。”

张公瑾喝着茶水道:“见过他了?”

“嗯,见过了,他说了很多,讲了那些事的前因后果,事情办得不算好,也有很多遗憾,可事到如今再去弥补也无济于事。”

“郑公这两日住在骊山,你多与郑公走动,明日一早我们老两口回长安。”

“需要弟子准备什么吗?”

“不用了。”张公瑾笑着摆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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