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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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横与崔重脸上一肃,不再多言。所谓“正事”,就是要去蕲州刺杀周玉安周大侠。武林中不少好手都与周玉安交情匪浅,但今秋周大侠南下蕲州是单人独剑,三人都觉得这实乃出手良机。

继续赶路,崔重东拉西扯,时又奔前窜后、展露轻灵身法,眼见二人无动于衷,才沉静下来,忽生一念,对陈闲道:“我再与你打个赌,不耽误正事。”

“什么赌?”

“我赌咱们这次刺杀周玉安,定然难以成功。你敢不敢接赌?”

陈闲一怔,缓缓道:“有何不敢?你若输了,劳烦以后少牢骚几句。”

崔重与燕横面面相觑。此次刺杀实如螳臂当车,可谓九死一生,然而陈闲竟似很有把握。

崔重问:“那若我赢了呢?”

“蠢货。”燕横冷哼,“要是你赌赢了,咱们刺杀不成,绝难活命,那也不用说什么了。”

(四)

“看来倒是我赌赢了……”崔重暗自苦笑,忽被锐光刺痛了双目。

——周玉安持剑朝崔重走来,阳光照进簌玉楼,打到玉剑上折出,恰在崔重脸上落成一片亮斑。

“弄什么鬼!”燕横霍然站起。堂中静下去,随即响起纷乱低语。有些来客瞧出异样,快步出门离去。崔重也赶忙站起,手心冒汗,却见身旁的陈闲端坐不动,头微抬,似是在看楼上的薛方晴。

崔重心里骂了声娘,一时错愕。

“仁兄——”周玉安打个招呼,伸手拍向崔重肩头。崔重大骇,怪叫着急退一步。

“仁兄不必惊慌。”周玉安拍了个空,语声歉疚道,“周某有些私事要处置,必不会伤及无辜。两位请宽坐。”又冲燕横微笑颔首。

崔重还没回过神来,周玉安已从三人桌旁经过,走向堂中角落。陈闲给燕横续满了茶,随口道:“坐了吧。大惊小怪。”燕横哼了一声,坐下端起茶碗仰脖灌尽。崔重喉结一颤,也坐下,转头去看周玉安。

周大侠走到角落一桌前停步。那桌坐了两个书生,见周玉安来了,赶忙站起。

“幸会。”周玉安抱拳道,“请教两位尊名?”

两人战战兢兢答了。周玉安见他俩神情畏缩、目光晦暗,实不像武林高手,可堂中那股清奇的杀意却分明是在此处最浓。

周玉安心中转念,目光落向木桌。

桌上有一截树枝,色泽灰暗,似萎败已久。

“嗯,是梨枝,了不起。”他拈起枯枝端详片刻,问两书生,“谁放在桌上的?”

那两人却似刚察觉桌上多了一截枝条,都茫然摇头。周玉安又问楼里伙计,竟无一个知晓桌上梨枝从何而来。

陈闲望向周玉安手中的枯枝,初时未觉有异,又看了两眼,顿时微恍,胸中莫名涌起一阵空寥,仿佛昏昏一场酣眠,醒时不辨时辰,推开门骤见雪满庭院。

陈闲眨了眨眼,暗觉惊奇。

“看来那人已不在此间,空留一抹杀机。”周玉安随手丢下枯枝,叹道,“倒是周某多虑了。”

薛方晴手指轻抖,琵琶弦颤出一声清鸣。众人都看向楼上。

“你们男人呀,只知道打打杀杀。”她离座而起,幽声嗔怨,“今日是我的好日子,就不能谈些悦耳的话儿么?”

“姑娘所言极是,周某失礼了。”周玉安展眉一笑,对薛方晴躬身拱手,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周公子客气了。”薛方晴欠身还礼,来回轻踱几步,身姿妖娆,又道,“有劳诸位久候,小女子这便要出句了。”

楼下诸客本被这突来的变故搅得莫名其妙,闻言心神一振。

薛方晴红袖微招,伙计们在楼上悬出几幅她自制的诗联。不多时,来客们便各自对出下联。周玉安脸上笑意淡洒,也说了自己所对之句。

陈闲懂些文墨,听出所有人里以周玉安所对最为佳妙。薛方晴似也是这般想,一双美目望定了周玉安:“适才周公子仗义出手,逐走了盐帮的粗人,小女子还未谢过。”说话时眼波如星屑流洒,看得宾客们神魂一荡。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周玉安悠悠叹息,“周某近来心绪烦忧,偶然听闻今日薛姑娘要在此间出句对诗,便来以文会友、聊遣郁怀,实无他意。”

薛方晴浅笑道:“周公子这般说,想来是瞧不上小女子了。”

周玉安忙道:“不敢,不敢。”

“什么玩意儿!”忽听啪的一声,有人大声喝骂,将茶碗摔碎在地。

其余来客被周玉安比了下去,正觉不忿,没想到竟有人出言不逊,顿时幸灾乐祸,都去看那摔碗之人。

只见那人三十来岁,衣衫俭朴,身形瘦削,样貌很是平凡。倒是与他同桌的两人,一个是衣衫华贵的大胖子,另一个却是宽背粗臂的壮汉,瞧着颇不寻常。

周玉安皱眉回望:“阁下这是何意?”

摔碗的人正是陈闲,他喷出一口茶水,道:“这等劣茶,实难下咽。”

周玉安一怔,却有人抢先斥道:“荒谬!簌玉楼的茶用的是杭州上品明前龙井,何劣之有?”

陈闲道:“论茶一看茶品,二看水品,明前龙井自不算差,但用水却劣了。《茶经》有云:煮茶之水,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你且说说,这簌玉楼的茶是用什么水煮的?”

那人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周玉安颇精茶道,闻言一笑,侃侃而谈:“兄台说煮茶宜用山水,此言得之。然山水亦有高下之分,《煎茶水记》中记有妙水二十品,其中庐山康王谷之水第一,无锡惠山泉水第二,蕲州兰溪之水第三……据我所知,簌玉楼烹茶所用的水,正是天下第三的兰溪之水,与明前龙井俱为高妙。”

陈闲冷哼道:“茶烹于所产处,才可得水土之宜。离其处,水功减半。以蕲州水烹杭州茶,有何高妙?远不如我自烹的茶水。”说着拍了拍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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