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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里正是各家走亲访友、饮乐无度之时。闺房里停了学,禁了针,小爷们更是猴的每日无影。

这日一干走鸡斗狗的少年纨绔往城里常去的地方聚了,免不得一番取闹。

只听他们乱哄哄道:

“这就是京里正红的小红梅?也不怎么着嘛!”

“好崽子,你嘴里吐的什么狗牙!人家越地来的苏杭美人,你知道个什么!”

“放你娘的屁!眼皮子浅的东西,什么苏杭美人又算成了天仙?少在你仇大爷跟前充胖子!”

“得了得了,你们往大正月的好日子吵吵什么?且看,人又出来了。嘿,扮的太真!”

这里几人在吵着,那边人一听杨妃要出来,不约而同的往台上瞧去。

只见幕后款款行出个宫装美人,簪花宝髻金步摇,广袖纤腰裙裾长,高吊着眼尾,目含着轻愁,微启着朱唇道:“妾身杨氏,弘农人也……”

步摇上晃着娇,水袖里散着艳,回眸一笑百媚生,除了骨骼略显得粗壮,谁能看出他是好儿郎?

众人赏着台上太真腰摆香柳,口吐莲露,正如痴如醉时,却见他又缓步行到了幕后。众人正痴迷着,哪里舍得放他回去,纷纷嚷好道留不止。然他之后竟又出来个……

“呔,怎么出来个矮子!”

那台上的人尚未唱起便被人喝了倒彩,登时瞪圆了眼睛将袖子反手一甩,道:“兀那韩贼可恨,竟敢扰了寡人雅兴。来人啊!狠灌他三钟为罚!”

原来这台上人正是秦衷,他今日兴致高,使计诓了柳湘莲做杨妃,自己扮了唐明皇,串这一出小戏。底下砸台子的也不是别人,而正是一贯好拽他后腿的韩奇。

秦衷话音方落,四下里便哄笑作了一团,有那交好的几个人,果然大笑着灌了韩奇几钟,越发没个正形。

秦衷满意颔首,拈着假须踱着方步,大摇大摆走了起来,摇头晃脑唱道:“朝纲倦整,寡人待痛饮昭阳,烂醉华清。却是吾当有幸,一个太真妃倾国倾城。珊瑚枕上两意足,翡翠帘前百媚生。夜同寝,昼同行,恰似着鸾凤和鸣。”

他不过是个黄口小儿,如何能唱这等戏文?一个昏君模样偏被他演成了滑稽鬼,与那柳湘莲扮的千娇百媚杨太真对比着,何等可笑!

底下看客早在他为杨妃插金钗,却要柳湘莲半蹲着身才能后,俱是笑得前仰后合不已。韩奇又要作怪,把个苹果扔上台,正在秦衷脚下。秦衷捡起来又狠狠的砸回去,正中对方的头顶,将韩奇那束发的金冠打得歪到一边,他却若无其事的执起柳湘莲的修长白皙却粗大的手,仰头深情道:“爱妃,朕与卿尽今生偕老;百年以后,世世永为夫妇。神明鉴护者!”

一折戏了,台上众人缓缓退场,底下却是冰火两重天,为着柳湘莲喝彩者有,为着秦衷倒彩更多!

秦衷洗了脸换了衣裳出来后听了,深觉被扫了颜面,不满的回头问柳湘莲道:“我又差在哪里?唐明皇扮的不像么?”

韩奇已将冠帽扶好,并不恼他无礼,只恨落了下乘,当下抢道:“一百个人里谁又能及你?”

秦衷拍手笑道:“好兄弟,可算往日没白疼你!”

韩奇夹了一块鸡吃了,却又接着慢悠悠说道:“谁能及你厉害?明皇太真的戏里还溶了女驸马,除了秦大爷,谁能做的出?”

秦衷一愣,转瞬明白,气的卷起袖子要揍人,柳湘莲忙笑拦了。

几人闹了一时,韩奇仍还啐道:“湘莲就爱护他,你们是亲兄弟好朋友,我就是那路边的花子可是?”

秦衷得意不已,便对众人道:“你们且看,湘莲最是公正不过的。”

此时秦衷来到书中世界已有一年,纵然大年夜里免不得对现代的父母思念不已,但他毕竟已经是个能学会接受现实的大男人。

何况有时生活就是如此,不是烦恼总来寻你,而是自己死缠着它不放。人若总纠结在烦恼里,真是活着难受死了痛苦,前途一片无亮。其实将那些面前事抛开,转而一想,又是不同一番境遇。

秦衷说来失去了一切,甚至是最亲密无私的父母,而变成了另外一个陌生的早死短命鬼,真是个悲惨可怜的人物。

可是,另一方面他的奇遇又是万中无一的好运!

他可以见识到真正的君子和纨绔,纯古典多才多艺的美人,甚至亲身体会古代小孩的学习娱乐和生活,这是现代人多么不能想象的生活!

他正在发呆,却见韩奇推了推他道:“你且听话。”

秦衷回神,含笑抬头,却是个已相熟的人物——史湘云的老公卫若兰端杯道:“咱们滥饮无趣,需得行一令才有趣,我自荐了令官,众位可有不是?”

秦衷饮了几钟桂花稠酿,正微醺着,听到人要行酒令,自然欣然应允,他笑道:“想必令官大人早有了主意在腹中,且说规矩才是。”

众人纷纷称是,偏那仇笀苦着脸道:“做这些文绉绉的有什么意思,不如咱们拇战来得痛快!”

秦衷忙道:“你连蟒蛇都能猎来,还怕什么行令!令官别听他说话,快说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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