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无烬（2 / 2）

行至街道转角时蔫了一日的阿绒突然兴奋起来，她望了绪止一眼后转身朝着另一条幽深的小巷而去，因发辫晃动而发出的银铃声活泼且轻快。

巷子里的情景与街面上迥然不同，虽然各家各户门前也都贴了崭新的红对联，可更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破败的砖瓦与偶尔路过穿草着鞋扛麻袋的男人们，他们的脊柱被肩上沉重的外力压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暴雨风中迎风而立的树干，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折断。

阿绒是嗅着味去的，最终她停在一个小馆子前，入眼可见的是一方遮阳的大棚，棚下支着两口锅，大锅里煮的是牛杂与萝卜，小锅里的也是萝卜，只不过是用牛腩炖的，两口锅同时在炉上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香气好似能够看得见。

棚前正有几个端着空碗的孩子来买牛杂汤，孩子们无一例外的都是穿着打了补丁的旧衣衫，身上补丁打得最少的孩子把碗举过头顶，得意的宣告：“今天过年，我家喝牛肉汤！”

其他孩子羡慕的看着他将手里的十个铜板一个一个仔细数给店家，直到原本在锅中翻腾的牛肉被装进碗中才不约而同的咽了咽口水。

因为方才的插曲，原本兴致高昂的孩子们突然有些意兴阑珊了，五六个孩子先后说道：“老板，我要一碗牛杂汤。”

老板今日生意好，所以嗓门也响亮，扬着调子道：“好嘞，牛杂汤一碗！”

颜清赶在小二手里的长勺落入大锅前递了一腚银子到老板面前，“换成牛肉汤吧，剩下这几个小朋友也一样，然后再上三碗，不，两碗牛肉汤和一碗清茶上来。”

老板越发喜笑颜开，大声道：“好！”

“既然遇上了就是缘分，”颜清一双眼睛弯成月牙，轻声道：“今日过年，我们都喝牛肉汤，好不好？”

“好！”

“姑娘心地真好，”小二出完餐后同颜清攀谈，“这里的孩子都过得苦，其实要不是今日日子特殊，也不会有这么多孩子来买汤，平日别说是牛杂了，便是能沾上点荤腥都是好的。”

店小二说这话时，颜清感觉到还有另一道目光也一直在注视着她，那目光的主人是绪止，他似乎想听她说些什么。

颜清笑笑，低头尝了尝碗里的牛肉汤，不得不承认，阿绒这孩子在找吃食这件事上的确是天赋异禀，汤的火候恰到好处，牛肉软而不烂，汤汁鲜美异常。

颜清咽下一块牛肉后看了一眼坐在对面捧着清茶的绪止，思绪突然飞到两年前，那时如来说她与佛门有缘。颜清不禁摇头，怎么可能会有人心甘情愿的舍下这尘世间的种种美好？

“要不要尝尝？滋味甚好。”颜清夹起一块牛肉带着笑意蛊惑绪止，转头还找了另一个盟友作证，她问道：“阿绒，好不好吃？”

阿绒点点头，将已经空了的碗往颜清眼前略微一推：“好吃，还要。”

颜清笑着转头，对上一脸无奈的绪止：“你看……”

颜清的话没有说完，她的注意力此时全部集中在驻足棚前的一位妇人身上，其实说她是妇人并不准确，因为她还梳着少女发髻，只是看年纪却又三十有余。

颜清觉得她十分面熟，直到耳边响起绪止的提醒才彻底记起，他说：“慈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