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论语之辩(1 / 1)
纳兰容若被胤祚问的有些发愣,倒不是胤祚的问题难,只是让他明白了六阿哥是个“学而好思”的弟子。纳兰平静而温和的说道:“子奚不为政?”
“子曰:《书》云:‘孝乎唯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乎为政?”胤祚接着纳兰的话说道:“孔子回答别人问他为何不从的问题时说道:《尚书》有云:‘孝就是孝顺父母,友爱兄弟。’把这孝悌的道理施于政事也就是从事政事,还要怎样才能算是从事政事呢?”要是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就是从事政事了,那还要国家政治,军事,经济机构做什么?
“若是按孔子所言,那《论语》中的‘学而优则仕’又该作何解释?难道不是要世人学有所成,致仕报效国家,为民做主么?”胤祚见纳兰师傅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也不沮丧,而是紧接着又抛出了个问题。最重要的不是这些问题从纳兰师傅这里得到解答,而是引起广泛的思考,最起码不要抱着儒家思想不放,最后也死在上面。
“最后一个问题,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作何解释呢?若驱民以礼德,便能天下大治,还要刑与兵何用?”好吧,好吧,他一个法学出身的,看完儒家的治国之策实在是忍不住想要找茬啊,虽然明知道这个家天下的时代无异于以卵击石,不过他也不会在这时代待上太久了,就算说了也没什么的吧?更何况若不是说点什么,他实在是觉得自己对不起那个幼年时代满心豪情的曾经的“她”啊。
一开始纳兰以为胤祚只是年岁太小,对于论语只读了个一知半解,但接连三个问题却让他隐隐觉得胤祚颇有些不能认同论语的治国之策,可是怎么会呢?就算胤祚从小异常聪敏,可毕竟没有受过正统的儒家教育,怎么会生出如此的念头?但也好在年纪还小,还可以慢慢教导。只是太傅大人啊,你让出身法家的人该如何去改信儒家啊?
“孔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你小小年纪便能学有所思,实属难得,不过更要记住圣人教导的言寡尤,行寡悔。书中之言,明其意,不解其理时,当谨记于心,在以后的学习处世待人时时常温故便能知新。”如此聪慧近乎妖,若不知收敛光芒,迟早落个慧极必伤的结果。只望胤祚能明白这个道理。那他也就不负皇上的嘱托了。
“是,弟子谨记师傅教诲。”胤祚看着纳兰师傅脸上闪过的一丝担忧,心里小小的愧疚了下,他只想到他们都将不久于世了,这些惊世骇言也不会对他们造成比死亡带来的阴影更大的威胁。却忘了纳兰师傅虽一心想要避开政治,但身为叶赫那拉氏家族的长子,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始终都没从的心中抹掉。也许他自己不怕任何的责难却不能不顾及自己的任性对家族造成的伤害,这也是为什么师傅无心官场却一直没有真正的做到无官一身轻的写意么?
所以他才一直觉得人之一生的悲剧不是生不逢时,而是即无法割舍出身,又无法安于出身,最后是家族自己两两相负,两两相伤。所以他果然还是比较喜欢那种要么负家族成全自己所愿,要么就负自己成全家族的人啊。信念坚定方能安然行于世,人之一世长不过百年尔尔,执着一念,行对踏错都自行负责,百年亦不过弹指。
他在知道自己是历史上那个六岁而夭的六阿哥胤祚时便安了尽量不让辛辛苦苦生下自己的额娘日后为自己的夭折太过伤神的小小心意。从满月宴故意挑衅皇阿玛,被留在慈宁宫教养;见到师傅时刻意亲近师傅,被寄养师傅家中;抓周宴献礼众人,被打包去了盛京转而去了科尔沁。在回来时已经到了上书房的年岁,也过了与额娘同居一殿的年纪,****上学除了节日和生日可以去给额娘请安外,几乎和额娘没什么接触。虽说血脉是割不断的联系,可如果不是时时相处,之间的感情自然也就没那么深了。
他的夭折对已经升为德妃尚且还有一个妹妹在身边的额娘来说也许会伤怀一时,但至少不会一蹶不振。就以历史记载的明年他又有个可爱的妹妹出世就可以知道他额娘是个多么理智而又聪慧的女子了。人一旦死了就化为天地间的一缕轻烟随风而散,而活着的人惟有更加更好的活着才能连死去的人那一份连带着一起活下去。
话说,他是来上学,怎么思路又跑那么远了?是他已经老了还是他以前的坏毛病(一上课就会胡思乱想,神游太虚)又发作了?胤祚面上做细微扭曲状,伸手接过纳兰师傅为他准备的四书五经中的《论语》和《诗经》起身走到自己的做起了早课(读书)。把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打包压缩在一角,翻开《诗经》,回忆着自己学的第一首诗经时老师那抑扬顿挫的声音,不疾不徐的读了起来。
男孩那尚未经过变声期还显得清脆如落玉般的声音,以一种快慢相宜的节奏认真描摹着一幅幅美丽宜人的风景。而胤祚此时眼中是字脑海中也是一处处风光旖旎的世外桃源。那些简短优美直白的词句越读越是情绪安宁,仿佛真的置身于那让人愉悦的渔女采莲的美丽场景。胤祚脸上满是愉悦的神色,黑亮的眸子仿佛倒影着那些怡人身心的景象。
门边那一抹黄色衣服的主人看着胤祚第一天来上学,状态就如此好,心里悄悄的松了口气。随即又好笑起来,别人第一次上学都磕磕碰碰的,他倒好,一来就如此轻松自在。既然胤祚没有意外状况他也就放心的回去继续和太傅讨论下如何处理政务了。他刚刚和太傅说要提前用早膳时,太傅那微变的脸色他可没忽略掉。要不是他从未出格过,估计太傅就得让把《礼记》在重修一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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