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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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之中,红袖立在书桌旁边,就着皓月之光,只见在其身前的桌案之上摊放着一卷古籍,纤指轻捻翻动着书页。

记忆中此身父亲的印象模糊又短暂,犹记得当年江边送别,临登乌篷船之际,出于对此身亲缘的最后一丝妄念或还有那对未知命运的惶恐,红袖几乎将那张写满了愧疚与复杂的脸刻在了心里。

几年以来,每当身心疲惫之际,午夜梦回里,有时也会不经意梦到父亲的身影。这几年见识渐长,对这古人了解的越透彻,红袖越发能够明白当时父亲的复杂心绪。

若以古人之头脑揣测,当时的红袖纵然因着继母的缘故被亲身父亲渐渐薄待,不再如以往被视作掌上明珠,可好歹仍是其骨肉亲女。父亲本身又是堂堂读书男儿,最重清誉,最后却落得个不得不卖女的地步,想来心里也定是难受莫名的。

反观红袖自己,明知父女离别之日不远,却从头至尾显得过于平淡无知,不关已事一般,很是平静地便接受了父亲的安排,仿佛已经认定自己无论如何哭闹皆不能改变父亲的主意。纵使最后临别,也只是默默登船离开,便如侍衣这样从小被父母嫌弃薄待的女儿,当时去时却也是嚎啕大哭了一场的。

在初来古代整整一年多的日子里,红袖心底不敢回想关于这身体的任何记忆,更无颜忆起这身体的父亲。

只因愧疚与占据人家女儿的身体,脑子里虽全是父女相处的天伦画面,却硬要让自己觉得这身体原就是娘不疼爹不爱的可怜孩子,安静的接受被卖身的命运,狼狈地踏上了那艘能够逃离父母亲人的乌篷船,远离家乡,或者应该是远离所有对这身体有所眷恋的亲人。

她,李曼,其实不过是个自私又胆小的逃兵,接受了这身体,却无法接受这身体的责任。

不久之后清明将至,红袖却早早地便开始准备祭奠亡母之物,且非是一般人家的三牲四畜,多是红袖为亡人亲身缝制的衣物,或是精心剪制一叠叠的冥币,或是亲手抄录的佛卷经书。因年年皆是如此,红袖到是意外地被人夸赞为纯孝之人。

想着白日里小姐她们提到上皇如何钦点头名三甲的盛状,纤指无意识地在纸页上面来回描摹,随着手指下‘李清鸣’三字不时隐现,红袖对所谓父亲的记忆也就越发明晰起来。

记起了当时自己向父亲讨要这本药典古籍时,父亲依然严肃正经的面孔,兴许是出于对女儿的愧疚之心,口气上还难得带上了些温和之音,只说即是睹物思人之物,要尽可能随身携带,小心妥帖地收藏才是。

红袖也是很久之后才发现这古籍之中的某页还签着‘李清鸣赠爱女满儿’等的字样,笔迹清瘦不同别字,一如当日父亲离去时的身影。

今日咋闻这新科的榜眼老爷与亲身父亲同名,且出身履历也很是吻合,由不得红袖不信如今上皇钦点的榜眼不是自家便宜老爹?

尽管红袖对自家老爹到底是如何取得考试资格还存了疑惑,如今横亘在红袖面前却有一个再现实不过的问题,她到底要不要与这个便宜父亲相认,或者说是能不能?想来有一个曾经卖身为奴的女儿,实不是一个多么光彩的事情。

想到这里红袖只得一声轻叹,自嘲于自身的一厢情愿,莫说人的感情本身就是出于平时的点滴相处,纵使还有着一层血缘羁绊,一个多年不在身边的女儿又能有多深的父女之情?

一如自身觉得对于本来就陌生的父亲,自己不也是更愿意相信身边的这些姐妹吗?何至于又苛责与别人,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果然是一句至理名言吧。

轻阖上古籍书卷,拂袖转身向着里面的床榻走去,红袖已经决定将自身有这么一位榜眼父亲的事情烂在心里面就好,莫说人家愿不愿意认,便是从自身来说,即是当初已离了那个家,又怎能厚颜再去抢夺别人的父亲?

这边红袖想通之后自去安寝不提,却不想京里面觉得‘李清鸣’三字熟悉的又何止红袖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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