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番外天伦之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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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下看你,月光装点了你的窗,你装点了别人的梦——这首诗,齐润第一次听到,是他被他义父应仲骐收养后的第二年。www.Pinwenba.com那时,他刚好十三岁。他人生发生转折的第二年。

齐润并不姓齐,他的姓氏是他义父在自己名字‘应仲骐’三个字中,信手拈来的最后一个人,按国语读音,取了一个‘齐’。

润是他母亲还活着的时候,给他起的字。英文读音Rain。他的母亲是个偷渡到米国去的大陆客,因为生计问题跟了他那个做毒贩的父亲。

等他长大后,他有心情想这些时,他觉得未必是他母亲跟得他父亲,也许是他父亲强迫的他母亲也未尝。

哪个女人会那么傻,跟他父亲那种男人在一起,还生了孩子呢?毁掉一生,死后连个墓地都没有,直接被抛进了大海。

齐润不是先天性哑的,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讲,他是被他亲生父亲糟蹋蹂躏后,才失声失语,从那以后,像个木头人一样生活的。

连他义父都以为他很可怜,才会把他从那个火坑地狱里带出来,其实,那时已经十二岁的他,麻木到已经忘记什么是羞辱,什么是可怜了。

他六岁那年,禽兽不如的父亲去世,他被送进孤儿院,先后被领养过几家,都没有成功。

有的父母嫌他太呆气,也有的嫌他不会说话,还有嫌他太脏的。

哎,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就会被走进那种地方,还能挺过最开始的几个月,是因为生活的艰辛,还是被骗了,他都已经忘记了,反正他活了下来。

活到遇到他义父时,他只会分开双腿,什么也不会做了。

他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别人都说那像湖泊一样纯静的颜色,是上天倒映下来的美景,可惜,长在了他这样一个污秽的人身上。

义父收养他时,他并没有什么感恩的心理。

他之前也被人带走过,当时也有过惊喜,后来才知道,有些客人不愿意在外面做,怕丢了尊贵的脸面,贵妇人们,怕被她们的老公发现,把他们带回去,就很有安全感了。

所以,开始的几天,他是很忐忑的。

这样的忐忑直到半年以后,才稍有好转。那时,他可以基本确定,收养他的这个男人,与别人不同,没有打他身体的主意。

在他的眼中,他的义父是个斯文温和的男人。面上的表情永远是淡淡的,对人说话时,永远是和颜悦色的,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他像一潭古井无波的水,包含着少有人能理解的深刻感情。至少,他有好多年,是无法理解,像他义父这样优秀的男人,为什么身边没有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相陪呢?

那时他还不知道,在他义父的心里,早早住进去一个地老天荒,都不能抹灭掉的女人。

他被到他义父的身边,也就是他最忐忑的半年里,他义父什么也没有给他按排,只是把他放在乡下的庄园里,让他随意地做他想做的事。

那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窝在房间里,他不敢踏出房门,多年被限制自由,他缺少少年应有的活泼和喜好,他早不知道有什么是他想做的了。

每天有仆人,把做好的饭食,给他送到卧室里来,还有随着饭食一起送来的各种少年人喜欢的玩具,比如PSP这种掌上玩具以及PS3这种大型玩具,但他很少触及。

他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的,怎么玩。

他只吃饱喝足后,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阳光满地,一片麦田以及与麦田相邻的各色花海。

这景色真美。

他渐渐地忘记了他最初担心的那些。三个月之后,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去了外面田地里,坐到了地头。

这段时间,他义父很少来,大约一个月一次吧,来了,见他一面,问他有什么需要的,他都会摇头。

他义父会摸摸他的头说:“男孩子不要太乖,会被欺负的。”

那时,他连腹诽都不会。他义父摸他头的时候,他的身体会僵硬一下,连躲也不敢的。

这样,又过了三个月。就是半年之后,他几乎放下所有忐忑,开始敢去庄园里面抱新出生的小兔子时,他义父为他找来了家庭教师。

专业用手语与他沟通的那种,学识很渊博,还懂得从最浅的东西,开始教他。

许是知道他害怕成年男性,他义父为他找来的这名家庭教师是位梳着盘发的五十岁左右的女人,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对他也很温柔,他很喜欢。

渐渐的,他学会了不少东西,也知道了不少东西。他还会写他义父的名字‘应仲骐’三个字了。他的家庭教师拿给他义父看时,他义父奖励了他一条纯种金毛犬一只。

很小很小的乳狗,刚出生一个月的。他抱在怀里,小小的一坨,却很温暖他的心。他喜欢极了,极用心地养着。

又过一年后,家庭教师建议他义父,带他去庄园外面走一走,说他这么大岁数的孩子,应该多与同龄人接触。

他是不想的。他又不会说话,外面与他这样的人,一定很少。让他用哑语与别人沟通,他也做不好,他宁愿和他养这只金毛狗说话。

义父看出他的意思来,没有强求他。

直到多年以后,他过了三十岁,他才发现,这么多年来,他义父一直没有强求过他什么。

他义父发现他喜欢什么,就会给他什么,让他完全按照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生活,不必担心外界如何评论,他才可以活得逍遥自在。

有一年,他义父生日的时候,他做了花环给义父,义父很开心的样子,他问过义父,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宠爱他?什么事也不要求他做。

他义父是怎么回答的呢?他一辈子都记得。

他义父说:“做我应仲骐的儿子,没有必要活得那么累,就是有一天我去世了,我留给你的,也够你活一辈子了,其实做一个闲人散士,真没有什么不好的。”

他义父说完,笑意更深了。

他似乎从他义父眼里,看到了一片倦怠。他义父说的这些,应该是他义父一生所求的理想吧!自己无法实现,就顺着他的心意,让他来实现。

等他渐渐长大,他开始跟随着他义父,离开庄园,去一些他义父去的地方。并不是他听从了家庭教师的意见,想要与别人接触。

事实是,因为童年和少年时,发生的那些不堪回首的事,他对陌生人,有着莫明的恐惧和害怕,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躲闪。

那他为什么还要和义父一起出去呢?是因为他发现,他义父如此的孤单,如果他不陪在他义父身边,他义父真的是形单影只,连个伴都没有了。

他义父那么好的人,身边怎么可以没有人侍候呢?他是不聪明,人也有些蠢笨,但义父身边力所能及之事,他还是能帮着做一些的。

自从他跟在他义父身边后,他发现,他义父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起来,向别人介绍他的时候,也是极其的自然,称他为儿子的。

他义父四十岁那年收养的他,那时他十二岁。十年过去了,他二十二岁,他义父也是五十岁的人了。

他义父身边还是只有他,没有别人。

义父在一家大型公司里做区域总裁,掌权很重,他上面只有一个直属上司,叫卓凡,据说与他义父还有亲戚关系。

慢慢地,他才知道。他义父那个公司上层人物之间,或多或少都有点亲戚关系。

不过,那与他无关。他义父与他说,这世间与他义父最亲的人,不是那些亲戚,而他,那些亲戚们,都无关紧要。

每年圣诞节、新年这些重要节日里,他义父都是带着他回庄园去过的,只有他们两个,没有平常与他义父交往的那些亲戚们。

他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他在他义父心中,竟是如此重要的——重要到,是惟一。

许是经历过的磨难太多了,他不觉得男女之间、男男之间的情事,有什么好的,所以他并不觉得义父不喜欢这些有什么不好的,但义父身边没有像别人一样,有个伴侣,他就觉得不太对了。

他不敢直接问他义父,关于他义父的隐私的。他虽然不会说话,但他是个会听的人。

与他义父接触的那些人里,总会有些人提起这些事的。他稍加留心,就会知道很多了。

其中最爱说这些的人,就是他义父的顶头上司,那个叫卓凡的董事会长。

卓凡以前似乎还是他义父的情敌。

哎,不是他说什么,就卓凡那副样子的,真不配做他义父的情敌的,但凡那个女人长眼睛,都不会选择卓凡的。

后来他听到的事,也确实如他所想,那女人没有选择卓凡,但那女人竟然也没有选择他义父,而是选择了另外一个男人——一个腿有残疾的男人。

那个女人……真不是瞎子吗?这件事,他怀疑了很久。

他少年时,见过那个女人一次,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他义父喜欢的女人是她。

那时,他刚和他义父走出庄园,开始跟在他义父的身边。

有一天,他义父接了一个电话,就急匆匆地扔下手里的东西,带着他,坐上飞机,都不在乎是不是什么普通坐席了,直接飞回了国内。

等他们到了机场,打车去了那家医院,他才知道,原来是那个女人要生孩子了。

他还问他义父,是弟弟吗?他义父脸上有着非常慈和的笑容,告诉他,是一对弟弟。

他当时还奇怪,为什么他义父会那么高兴,明明不是他义父的孩子啊!

许多年后,在他义父默默地守候那个女人的许多年后,他才深刻懂得什么叫爱屋及乌——因为是你生的,所以如我的一般。

他不明白他义父那样好的男子,为什么要忍受这样的痛苦,看得到,却永远得不到。

这就是爱情吗?如果是,他希望他一辈子不要拥有。那样,太煎熬了。

他觉得他这样的人,不应当会有女孩子喜欢的吧!但他二十岁的时候,竟收到了第一封情书。

是他所在学校的一个女生,有着亚麻色的头发和一双碧色的眼睛,身材很高桃,家世也很好。

他能上学去,还是义父按排的。不学经济管理,不学金融国际,他学的是纯属陶冶情操的艺术类。

说来惭愧,他根本不会做画的。只是喜欢在画纸上涂涂抹抹罢了,画出来的东西,很难称之为作品。

但他义父却说他画得很好,还挑出几张给他裱了起来,挂在了墙上,很显眼的位置,说他很有梵高的范儿。

可怜他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梵高是谁。

收到那个女生给他的情书,他非常意外。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处理,于是,他拿给了他义父看。

他义父看完,笑了,拍拍他的头,一如当初把他领养来时一般,说:“我的润儿长大了,是该谈谈恋爱了,若是喜欢,不妨处一处,义父支持你早点结婚,义父就可以抱孙子了。”

什么是喜欢?他对那个女孩子没有多少印象,只知道是同班的,还坐在一起过,有一次似乎借了他的油画笔,还一直没有还。别的感觉却是一点没有的。

还有,他实在觉得这样的话,不该是从他义父的嘴里说出来。

他的义父明明还年轻,那一身淡然的气质,无论在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怎么可以如那些垂垂老翁一般,说什么抱孙子的话呢?

他才不要他的义父,他心中的英雄,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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