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孤独是一只白色的狐(1 / 2)
葛生提着一个晃悠悠的油纸包走下山包,向着小九的冰屋走去。
纸包里是两斤上好的素纱米,安柠妈妈亲手包好让他给小九送去,昨天那场波澜诡谲的帝誓,经历时度秒如年,但是当安柠轻轻踏进会客厅的时候,一切都已结束。
他不知道小九为什么会这么早下山去,但是并不妨碍他也下山去找她,安柠妈妈只把这两斤米交给他,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说。
和往常一样的道路,但是道路的终点,却没有那个熟悉的小冰屋。
他只看到了简陋的地基,和在那个地基上蠕动的白色小人。
来不及想冰屋为何消失,便要上去帮忙,却看到那个白色的小人回头看到了他,不由撇撇嘴,她正抱着一块四四方方约莫二十来斤的冰砖,这个时候头一歪,有着说不出的可爱感觉。
葛生向着她外头的方向一看,昨天那个和小九一起出现的男人正坐在那里,向着他招了招手。
葛生只好走了过去,却看到最近盘踞在自家的那只白猫也在这里,那个男人手边正摆着一溜的小鱼,一边喂猫,一边看着小九盖屋。
葛生也坐在那里,伸手将白猫揽在怀中抱住,看着小九再次凝神从湖中凝出一块冰砖出来,不由问道:“为什么一定要用冰呢?”
是啊,为什么要用冰呢?冷梆梆的,而且光是在夏天保持冰屋不化,就要费好大一番功夫。
“就像这只猫为什么叫做沨滢一样。”男人没有直接回答,他伸手递给那猫一条巴掌长的鲜鱼,白猫双爪一并抓住,叼着鱼头跳出葛生怀中。“就像她不要我们帮忙一样,就像她不吃鱼一样,道理很简单,只是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这个金发的护卫者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小九抹去冰砖上的冰碴,一点点让它光滑平整如鲤鱼细密的鳞片,然后再分毫不差地堆叠在那一堵已经颇具规模的墙胚上,让流水在冰缝中冻结,乃至最后牢固如同一体。
这明明不是眼前这位不过十岁的小女孩应该会做的事情,但是小九做得一丝不苟,与其说是劳动,倒不如认为这是一种仪式。
一个只能由她独自一人完成的仪式。
葛生看着小九沉默地用她细嫩光滑的小手搬起沉重冰冷的砖块,仔细比着堆上去,由于冰墙渐高,小九的动作越来越吃力,光洁的额头上可以看到细密的汗珠沁出。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葛生迟疑着,最后问出了自己想问但是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你还记得吗?”男人答非所问:“她昨天写某个字的时候,少了笔划。”
葛生突然沉默。
“简笔,避讳。”男人微微笑道:“当亲人死去,这个规矩更多是用来缅怀,强迫自己不要忘记。”
“如果要说的话。”男人淡淡说道:“这还是起源于你们兰叶的古老习俗,只是由于过于古老,所以反而现在罕见地就像三种颜色的公猫,虽然每个人都觉得很可敬,但是到自己时,却又往往不愿意去做。”
“所以这样一种本来值得大书特书的东西,已经近百年无人再用,本来以为要被送进历史之***人参拜景仰,但是有个小丫头偏偏自己要用。不知是太傻,还是太聪明了。”
葛生突然隐隐明白小九究竟是在做什么,可是他不想承认那种可能。
因为正如男人说的,这种东西虽然值得大书特书,如果见到这样的人恨不能录之以史,表率于天下,但是没有人想让它发生在自己身上,也没有人真正想去做这件事情。
“冰庐守孝。”男人吐出四枚钉子般冰冷坚硬的字眼:“按照你们兰叶的古礼,凡是家中有至亲之人死去,那么长子应当结冰庐于墓前,守孝三年,孝期不得衣鲜艳锦绸,不得食荤腥重味,不得擅杀生灵,不得婚嫁姻娶。”
“试问世间有几人愿意三年终岁守在父母灵前,住在这样寒冷古旧的冰室之内,只为一尽孝道,原本便是强人所能极尽折磨之能事,所以被人刻意遗忘也是必然。”
“但是就有这个傻瓜,想独自做这件吃力又不讨好的事情。”
葛生在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安柠留她吃饭的时候,居然只做了最简单的青菜豆腐。
原来她早就知道小九在做什么,所以默默在礼节的范围之内为她做出了最美味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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