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面具（1 / 2）

一早醒来冰儿心情极好，许是昨晚在康熙面前为太子爷说了几句好话，解了她近日来以为自己毫无用处的心结。一夜无梦，一大清早起来直奔宁寿宫去瞧她的宝贝冈日森格。

“我家的冈日森格呢？”冰儿四下转了好几圈也没瞅到小獒胖乎乎的身影，不由问道。

“水莲姐说咱家的小獒太能吃，把它关到后面的小屋里去了。”香儿急忙上前告状。

“能吃？！”要不是亲眼看过小獒的吃相，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但是这算什么破理由！简直让人难以置信，难以接受！

“就因为这个你就把草原的霸主关进了小黑屋？”冰儿怒气冲冲地逼问水莲。

“能吃？！”谁知水莲的反应比她更大，一双眼瞪着香儿似乎要在她身上钻个洞才罢休，“你家獒那样只算能吃？！”

水莲忽地扑回去抱着琪琪来到冰儿面前，提着琪琪柔嫩的小耳朵凑到她眼前，“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家草原霸主的杰作，吃完自己碗里跑来抢琪琪碗里就算了，还把她伤成这样。”

“什么嘛，不就破了点皮嘛。”冰儿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转身去找她心爱的冈日森格。

“就破了点儿皮？！”水莲三两步追上冰儿，不依不饶地叫冤，“你没瞧见你家那霸主的野样儿，一爪子就把琪琪按倒地上又是咬就是抓的，要不是我眼尖手快还指不定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儿呢。”

“人家是藏獒嘛，未来的草原霸主嘛当然要有野性啦。”冰儿一脸的不以为然地道，跟着香儿来到一间厢房前，一抬脚踢开紧闭的房门。房门大开，毛色金黄的小獒发出欢呼的叫声一下跳了出来。见了冰儿就像见了亲娘一样开心，在她的腿上蹭来蹭去。

“乖，我们冈日森格受苦了。”冰儿抱起小獒揽进怀里，心疼地地用下巴蹭着它胖乎乎的脑袋，“欧卡桑现在带你去吃好吃的去，才不要跟一只没水准的家猫抢食吃呢。”

“你——你说什么？”水莲又气又恼地看着冰儿一下说不出话来，“没——没什么？”

“嘿嘿，不告诉你。”冰儿奸笑，心里很是得意：这到了古代也有好处啊，被骂了人家也察觉不出来。冰儿坏笑着盯着琪琪雪白蓬松的毛毛，脑海里闪现一个很邪恶的点子：要不让香儿绣个漂亮的铭牌，上书“SB”二字？啊，这样也太过分了吧，要不写个“NC”，还是“呆瓜”，“BG”或者是“呆毛”？

“格格您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这哪叫入神啊，分明就是奸诈。”水莲愤愤不平地反驳。

“行了，一大清早的也不让我这老婆子清静清静。”太后由清月搀着走了出来，视线落在水莲怀里的琪琪身上，心疼得抱进怀里：“哎呦，我的小祖宗是谁把你咬成这样的？真可怜啊，都伤成这样了……”

冰儿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出，抱着冈日森格缩到一旁，杵在那里抬头45度角望天。

“太后，奴婢命人煮了莲子粥，您要不先喝两口垫垫。”清月柔声说道。

“是啊，”水莲急忙接口道，“琪琪就交给奴婢照顾吧。”

“啊，我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做！太后，冰儿就不陪您先走啦。”冰儿趁机打了个哈哈，藏掖着小獒快速奔出了宁寿宫，香儿快步跟上。

清雅幽静的宫道上几不见人影，时值深秋时节，万物皆呈现出一幅灿尽华光之时的疲态。枯黄的落叶拂去一层又铺一层，仿佛永远没有止尽。

八阿哥一行四人缓缓走在这寂静得异样的宫道上，其间竟无人打破这一反常态的沉默气氛。

“沙沙”道旁的花坛里突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卟”一声一个黄色的影子从常青的树丛里纵了出来。八爷他们定晴一看，这不是冰儿的宝贝獒犬么。

“冈日森格！”果不其然，冰儿人未到声先至，娇小的身影跟着藏獒从花坛里纵了出来。一身裁剪紧身的叶绿旗袍勾勒出她绝美的身体曲线，柔顺的头发像平时一样只简单地挽了一个髻，配上一只与衣服同色的翡翠玉石，边上还戴着一只小得甚至不及她半个手掌大的墨绿色帽子，如果那可以称之为帽子的话。

“咦？八哥哥九哥哥十哥哥还有胤祯啊！”冰儿看到他们甚是开心，姣美的小脸上溢满了喜色。三两步奔至他们面前，这才注意到九阿哥半边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仔细一看居然是五个红红的手指印，白皙的脸已经肿起老高。而十四阿哥则极不自然地由下人扶着，一手撑在腰间。

“你们这是怎么啦，该不会是惹怒了万岁爷挨揍了吧？”冰儿打趣着本是随口说说，不料十四和九爷却各自别过脸去不看她，旁边的八爷和十爷也不说话。冰儿心里咯噔一下：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不带这么巧的吧，皇子被皇上打，这几率比中彩票还要小吧。

收起玩乐的心情，冰儿正色看向十四，他固执地别过头去不与她对视，嘴唇倔强的紧抿着，胸口的一起一伏显示着不平静。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十四爷回去上药。”冰儿突然正儿八经地端起主子的架子，慌得十四身旁的小太监急忙应声，看了十四眼色赶紧扶着他离开。九阿哥正要走，冰儿侧身挡住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只雪白的瓷瓶，拧开盖子倒了些晶莹的液体在手上，踮起脚尖就往他脸上抹。一股舒爽的凉意顺着皮肤的表面迅速渗进皮肉里，脸部的燥热顿时减了不少。

冰儿的动作很轻，九阿哥几乎感觉不到她的手指在脸上滑动。她时不时地哈出的气息，凉凉的吹在脸上痒痒的很舒服。九爷很是受用，积的一肚子闷气霎时消去了大半，就由着冰儿继续给他擦药。浅浅地吸一口气，空气里掺着一股很好闻的清香，九爷转回眼，眼睛只能看到冰儿洁白的脖颈和乌黑的头发，这才恍然发现她离他是如此的近，他只需微微一扭头就可以吻到她细嫩的小脸，或是一低头就可以埋进她颀长的温香里，尽情地呼吸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特有香气。好香，九阿哥有些失神地陶醉其中难以自拔。

“这样就可以了。”冰儿把药瓶收回袖兜里转头对他身旁的随从说道，“晚上回府之后煮个鸡蛋剥了壳在脸上滚一滚就可以了。”

“喳——”小太监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保管明天比另半边脸还要细嫩。”冰儿补充道，转眼看向八爷。此时八爷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温和样儿，对冰儿淡然一笑，道：“真是辛苦你了，帮了哥哥们这么大忙。”

冰儿唇角轻弯，报以同样的微笑：“八哥哥未免太见外了。也对，”冰儿话锋突转，脸上浮起一丝落寞，“就算说了我也未必能帮上忙。”八爷面容一滞，不等他再作其他反应，冰儿飘然从他们身旁经过，一眨眼便消失在曲折的宫道上。

据载，康熙四十七年九月二十九日，康熙帝召众皇子至乾清官，言皇八子胤禩柔奸性成、妄蓄大志，欲著将其锁拿，交与议政处审理。后由皇九子胤禟、皇十四子胤祯舍身相救，方才未果。

上面的史实，冰儿也是命人多加打听才略知一二，而其中的一个小插曲更是让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香儿差人打听到当时万岁爷命人锁拿八阿哥时，十四阿哥歇力保奏八爷无谋害太子之心，使康熙帝十分震怒，居然拔刀欲杀十四，多亏五阿哥胤祺及时跪抱劝止，才避免了一场流血事件。

这的确不是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冰儿心中暗叹，强行将脑中相关杂念挥去。当确定自己确实穿越到清代的时候，她从未想过要改变过什么，更不想去干涉这里任何人的原有生活。在她的眼里，她一直把自己当作他们生命中的路人，所以在对十四阿哥产生感觉的时候，才会那么理智地命令自己放弃。

然而她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很怕寂寞的人。就算是在冰冷无情的深宫大院儿里，她也妄想找到可以让她感觉到温暖的人，哪怕只是一时片刻也好。而现在她不仅找到了，还一下找到了很多个。他们都对她很好，很体贴，有的甚至很认真地把她放在心坎儿里惦记着。如果他们之中有需要她帮助的时候，她会很乐意帮忙。可是，如果因为帮了其中一个而伤害到另外一个……

“在想什么呢？”远远地看到身穿一袭叶绿旗装的冰儿坐在栏杆上埋头想着什么，四爷走过来轻声问道。

“也没想什么。只是在纠结要不要帮八哥哥，啊——”冰儿顺口说出自己正烦的事，一抬头看到的却是四阿哥凝重的脸，吓得急忙捂住嘴巴。慌乱中却又觉得必须说点什么，可一对上四爷那双冰冷沉静的眼睛就更加让她惊惶失措，冰儿急忙摆手否认自己刚才说的话：“其实你们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虽然能明显感觉到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呃——”

为什么要绕回来？！冰儿在心中暗骂自己，一边扭头避开四爷太过锐利的眼神，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个……我的意思是说兄弟之间关系不好也很正常，只要不是——”冰儿急忙打住，要是再这么顺口说下去，到底会说出些什么东西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以后像今天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为好。”四爷淡淡地道。

“我知道！”冰儿一下冲到四爷眼面前，一脸烦躁懊恼的表情，“有些事情我根本就不该知道，更不应该妄想去干涉。话说我也根本没想过要去干涉。可是我能管得住自己的心，却管不住自己的脑子。看到你们生气的时候，会同时感受到掩藏在愤怒外表之下的其他情绪；看到谁笑的时候，我会立刻感觉出来那是假装的还是真心的。我知道你们都很擅长戴面具，所以——”

不经意间，抬头看到四爷冰冷淡漠的脸上依然挂着古井无波的表情，却无比认真地听着她的讲话，冰儿心里一软，咽下刚才未出口的“麻烦你们把面具戴好”的半句话，一头扎进四爷的怀里，“曾经在一本书里看到一句话：‘面具戴太久就会长到脸上，再想揭下来，除非伤筋动骨扒皮’。我知道你们的面具摘不下来了。我知道……可是，我总是想把它揭下来，哪怕只是跟我处在一块儿的一小会儿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