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1 / 2）

我们跟着炮兵团的东风大卡车行驶了三十多公里进入山区。这里没什么奇峰怪石，只是满目苍翠，有条潺潺小溪从西向东流去。

驶下公路，拐过一个隘口，走了没多远，坐在车里已经看见山坡上两排军帐的影子了，大卡车突然停下，不停地摁喇叭。等了片刻，只听到喇叭响，却不见人下车。我跨出车门，金戈也下了车，跟上我走到东风车前一看，有条近两米长的大花蛇，盘立在二十米远处的车辙上，口吐红芯，呼呼作响，大有生吞活咽了一辆大卡车的气势。

“金戈，拿枪来！”

说着，我接过金戈的手枪，板下保险，拉开枪膛一看有子弹，出手就是一枪，打爆了蛇头。小刘跑过去，提起还在蠕动的蛇身，金戈高兴地问道：“刘，有几斤重？”

小刘说：“差不多有三斤。”

金戈说：“晚上让班团长给咱们炒一盘，好好犒劳犒劳胡哥！”

“金戈，有瓶酒就好了。”

我一看胡中舟懒洋洋地样子，关上车门说：“委屈胡副主任了，我回去一定先把你泡进酒缸里！”

“首长，你就不怕胡……”

“小刘，”胡中舟打断小刘的话，说，“别提我老丈人，军区司令员和政委比他官大，你打听一下徐志轩怕过谁？你们郭师长就能吹！我随便点个人名他就怕，你信不信？”

“胡中舟没水平！“我说。

三菱越野车带着笑声停在连队驻训地的军帐前，团政治处主任招呼炊事班的战士们一起来卸车。

“老海子，你咋来了？”

一位中尉腰系围裙跑过来，一见小刘就亲热地问侯道。小刘拉上他走过来，说：“首长，他是代理连长刘智东。我们是一个村长大的，也是同辈，从小到现在没有分开过。”

刘智东举起沾面的手给我敬了礼，胡中舟可笑也说：“志轩，这个刘智东能上天入地，上半年在师侦察营快当连长了，非要跟郭威比一比，比到炮兵团，老班硬把他提成个代理的，枉费一身好武功！”

“小刘，你们是师兄弟？”

我脱口问了一声面前虎虎生威的小伙子，他们腼腆地笑了。

刘智东领上我们就着一眼泉水洗了把脸，胡中舟让他看了我的《记者证》还给我，一见皮箱里的相机，单和团政治处主任留几张影。金戈提来几个马扎，我们兴致勃勃地坐在一块大石板上聊起天。

“刘连长，你们是亲戚？”

我边问边从皮箱里取出中华烟，刘智东摆摆手说：“首长，我们村三千多人，一半多姓刘，祖爷爷辈就是拜把子兄弟。听我爹说，武功是祖辈从山西走镖落了难，逃到河南传下来的，到我们算第七代了，从小跟着爷爷练，外人一听是我们村的，走到县里也没人敢惹。”

“你们祖辈要在山西，哪咱们还是老乡！”说着，我起身从金戈手里接过大瓶饮料，转身就递给两位小老乡，“刘连长，你今天帮厨，是不是想给你们团长改善一顿？”

“我们做饭在我们团长眼里都不合格。”刘智东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眯成一道缝，说，“首长，我们指导员老婆快生孩子了，连里训练挺紧的，我刚过来还不到一个月，他不好意思开口请假。我们郭师长上午去团里替他请好探亲假，连卧铺票也一起送来了。他来就想吃吃我们团长的好厨艺，杠子面馒头！”

“他怎么知道你们指导员老婆要生孩子了？”我点了支中华烟，刘智东摇了摇头，说，“我们师长对我们工作要求是严，可他特别关心我们基层干部的实际生活。我也不是吹我们团长和师长，在他们手下当兵，浑身上下有股使不完的力气！”

“为什么？”我追问一句。

“首长，”小刘爽快地回答道，“练武之人常说，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气顺了，就越活越痛快！”

这正是人生经历的对比写照！

郭威上任一年多来，除了紧抓部队的训练工作外，就是配合政委周玉新下大力气解决全师基层干部的实际问题。大龄青年要结婚，他们走出去请进来；分居干部要住房，他们摸底清查非军户；新来家属要工作，他们把第三产业搞的扎扎实实。连队需要丰富的业余生活，他们自筹上拨双管齐下，个人需要考虑转退之路，他们知人善任党委拍板。下级需要上级的公正评价，人人需要自知之明，相互理解才能相互信任，他们的工作方法是，全面公布工作任务的考核标准。通过一年的实践，在集团军党委年底对他们师党委组织的一次兵意调查中，平均年龄只有四十二点八岁的师领导一班人，获得全师无记名投票百分之九十八点六的信任票。

“这样的成绩来之不易！”

吴亮代表军党委对我说：“除了林冰，我们对他们师领导班子来了个大换血，搞个试点，出道难题，看看能力，取点经验，我们希望这支有光荣传统的部队在各项工作中更上一层楼，全师官兵投了他们百分之九十八点六的信任票，其中周玉新，郭威，林冰等几乎是全票，这是对他们工作的最高评价！”

不过，刘智东有真功夫，用手指能在玻璃上钻个眼儿，一百六十立升的冰箱有一半就够藏身，飞起一脚能踢断碗口粗的树，经常躺在两个马扎中间睡一觉，他非同一般。

郭威去接兵看中刘智东，经过两次家访，合情合理的条件全都答应了，村支书却节外生枝，非让他带上因无证驾驶违章，自己刚从拘留所里领回家的小儿子，目的是让他替他好好管教一下单爱惹是生非的刘智海，这才随了大家心愿。

刘智东参军以后，在郭威手下当兵可谓是一帆风顺，先入党，后上学，毕业转了干，当排长就勇夺集团军侦察兵比武的冠军，接着去军区综合考核评比中拿了第一名，为此荣立一等功，跟着他的老首长调到师直属侦察营一连当上代理连长，家里提亲的人能踢破门。

刘智海恰恰相反，入伍当了专职司机，没有离开过郭威半步，还非常敬业，直到调到军部前，师党委才特批他成了名预备党员。

师直属侦察营的各项工作，特别是军事训练，早在军里挂了号。当年郭威从战场上回来，就去侦察营当了营长。他回来当了师长，继承传统，单去一连当了兵。短短地半个月，他身先士卒，以侦察兵实战要求为起点，他打破常规，对战士们的体能和智能相结合，他大胆实践，拉开全师强化训练的序幕，却让刘智东犯了一个绝对不应该犯的“错误”，留下终生遗憾。

郭威下连当兵本意单为刘智东“传帮带”，这一点他非常清楚，但他的几句话让他犯了糊涂。

“智东，六十年代，咱们军的第一条好汉是尚仲强，七十年代，那是耿援朝，八十年代，因为部队不断变化，大家没有评出来。现在是世纪之末，我希望你能成为第一条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