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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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不会向你老丈人和丫头开口的,大宝见我替你交了集资款就过意不去,非让梅梅把你还她的钱给你婶儿,还不让说。就算丫头今天加油添了醋,她能在你大姐眼里损坏你的完美形象?”

陆小璟开车刚驶出报社大门,杨铠和吴亮连拉带拽,把我推出人群往家属院走。老主任跟着上了楼,关上家门,先责备了我几句。

“三儿,丫头这段时间对你逆来顺受,她心里有苦不跟你大姐说跟谁说?你说你是君子,她是不是牛?你是不是还想分居下去?”

吴亮越说越生气,杨铠也忍不住地说:“三儿,你怎么也比她大,认了错,你连个改正错误的时间和机会也不给她,让人耻笑你!”

“铠哥,我今天不念念‘紧箍咒’,她明天不找我的后帐?”

自己实话一说,老主任先笑了,杨铠可气地打了我一下,吴亮也笑出了声。只听“咣”地一响,平平扶着贺叔进了门,兰兰跟在贺婶身后,亓国良和尚仲强先让进来正摘手套的陈艺茹,随手关上门。

“贺军长,毛部长,你们怎么来了?”老主任惊喜地迎上去。

“他叔叔,你别管。”贺叔松开老主任的手,厉声说道:“仲强,叫你来就是替我揍三儿的,给我打!狠劲揍这个坏小子,非打改他!别的没学会,他到学会离婚了!”

“贺叔,尚参谋长能打过我?贺婶,平平他们说不清楚,你还不知道,我真想离,丫头死活不离。铠哥和亮哥水平太低,说我是当代陈世美,还说你知道陈世美是谁。”

我的几句玩笑话单消了两位长辈一半地气。老主任高兴地说:“贺军长,毛部长,过去了,都过去了!”

杨铠和亓国良搀贺叔,吴亮和陈艺茹扶贺婶,往沙发上坐。平平去提壶,兰兰去涮杯,站在身后的尚仲强,拧了我的屁股一下。

两位长辈因为儿子出国的事生我的气,这还是第一次来我的家。

毛六六和我从小一起玩大,他的愿望就是想去国外闯荡一下。当年我鼓动陆小璟出国留学时,毛六六也想去英国勤工俭学,姑妈二话不说就一口答应了他,当了“保人”。贺叔和贺婶是从风风雨雨中走过来的,别人还没说闲话,他们不到年龄便主动申请离了休,住进干休所的小二楼,守着两个女儿和外孙过日子,很少出门。

生气归生气,两位长辈当面骂我一顿,自己也得白挨,谁让毛六六一家老小碰上什么事情单会偏袒我?

话一定要说回来,自己不怕你不相信!贺叔和贺婶得知我领上陆小璟回伯伯家过团圆节不让进门还挨了打,一气之下,断绝了和伯伯的一切来往,还跟叔叔闹翻了脸。他们和伯伯从小就是受苦受难的穷兄弟,和叔叔是在枪林弹雨中结下生死与共的战友情,确为了晚辈的得失断情绝义。谁是谁非,这些事扯不进法律的条款,大家评说,这些事挨不上纪律规章,归根结底,这些事应该算清官难断的家务事!

老主任认识贺叔和贺婶早了。报社的老领导说起我这两位长辈,都会从心里表达出感激之情。

七七年学校放寒假,妞妞叫我去家里给三妞捎她中学念过的书。老社长和老总编逗我,让我好好陪上老主任做次专访。吃过午饭,我和老主任上了火车,到站坐上公共汽车,刚走进军部大门,早就等候我们的张天琳和三妞先领老主任去了通信连。我进服务社放下行李,强嫂就忙着在仓库为我支床搭铺。自己顺手拿了一条中华烟,准备过年抽,兰兰正给姐姐的孩子们秤奶糖,吴亮陪着贺婶走进门,死活不让我掏钱,还表扬我给军里请来一位贵客,一定要好好招待。陈艺茹和张天琳也跟进来,自己马上许诺过几天给连里去宰头猪,她们想让我先回“娘家”,留住老主任吃晚饭,自己已经当不了家。杨铠正陪着一见如故的贺叔和老主任说什么,两双大手紧紧地相握。

自己走过去,刚听明白。

当年报社的老领导深受迫害,从干校出来已是饥寒交迫。我一看现状,请假回部队找长辈们求救。贺婶向两位伯伯汇报并请示后,给贺叔去了电话,师里派车装上新衣被,让我跟车连夜送到了报社。

自己办了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报社的老领导却念念不忘。老主任专程来采访这支英雄辈出的部队,要报道王牌军的军事训练情况。

“他叔叔,除了这个坏小子,谁在军里也办不成这种事情!”

贺叔夸我逗笑了三妞。他把我拉到上海牌轿车前,叮嘱我星期一上午必须把老主任请到师部,这才上了车,缓缓地驶出军部大门。

“志轩,”老主任疾步走过来说,“妞妞就爱多嘴,给你两位姐夫还来了电话,你看你贺婶把我当外人!”

“叔叔,”陈艺茹关上北京1的后备箱,说,“这是我们军的传统,谁要怠慢长辈和客人非挨处分。志轩忘本了,连连里也不回!”

“艺茹姐,”我指了指手表,说,“从进门到现在还不到四十分钟,练好手艺,练好兵,再请我不迟!”

陈艺茹非常明白地笑了。

“杨子,亮子,箱子里有鱼有肉,一定要招待好三妞她爸!”

两位姐夫向贺婶敬了礼。

我们去顾青家吃晚饭,门外就有人按车喇叭。童晓波提着烧鹅在前,尚仲强装着瓷瓶汾酒在后,什么花生米,五香豆,猪头肉,黄花鱼上盘摆满桌子。顾青招呼孩子们进里屋吃饭,华华喜悦地告我军里刚提了一批正团职干部,包括在座的四位兄长。绝对值得举杯庆贺一下,他们碰了杯都点上我的中华烟,闲聊中还都想请老主任先去自己的团里转一圈。我没在两位姐夫手下当过兵,单把两位兄长和我训练过的二营吹得神乎其神,老主任只喝酒没表态。第二天去拜会两位伯伯时,他想听听军首长的建议,我一提贺叔已经见过老主任,大伯推荐先去我们师,还叫来宣传处长雷光宇,伯伯命令他全程陪同。我们也就快了半步,坐上尚仲强开的车,刚从后院到了前院,只见杨铠和吴亮跟着叔叔就走进办公楼的门。老主任看过部队的报道多了,听过的报告也不少,来亲自体验野战部队的生活,这还是头一次!

贺叔和高叔等师领导热情迎接到老主任,指派师司令部作训处长谢元德和政治部干事何旭还有我相伴左右。老主任对工作那叫个细,从一个班的内务卫生开始,到二营的一日三餐结束,队列演示,战术训练,步坦协同,攻防转换,自己还当了四天的讲解员。贺叔一高兴,命令尚仲强和我专门为老主任表演了班用武器对三百米远半胸靶的精确射击,我们两个也都“掏”空了小靶心!

过了小年就是年关。在师领导去二营为老主任送行的路上,他和我的叔叔们交心时感叹道:“贺师长,高政委,我没想到部队在十年动乱中稳如泰山,也没想到王牌军待客如宾,还没想到部队的干部们朝气蓬勃,更没想到王牌军的训练如此有素,不虚此行!”

“他叔叔,你别看三儿骂了营长还训教导员,二营人都服他。等这个坏小子明年毕了业,还让他回二营,放开手脚给我搞训练。过个一年半载,我亲自去请你回来好好看二营!”贺叔高兴地说。

“贺师长,高政委,我肯定不请自到,住一个月,你们还让旭子陪上我,但必须收我的粮票和钱,这是报社的规矩!”

老主任说罢,高叔朗朗一笑,说:“古人云,‘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这点儿伙食费,我跟老贺愧不敢收。二营虽是军里的标兵营,这几天也是漏洞百出。他们想哄你,骗不了三儿,哪有举旗冲锋冲在坦克车前面的道理?演习不演戏,打仗肯定要吃亏的。我们还盼你笔下留情,再相逢时论英雄!”

三位长辈,六只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我也跟着二营的战友们欢呼雀跃,叫好声如浪拍岸!

大伯定好的时间,伯伯还来了电话,让我把老主任送到军部去。自己开车,甩下雷光宇和谢元德坐的车,顺路往姐夫的团部拐一下,却被浩浩荡荡的机械化长龙挡在营门前。装甲车上,露出上半身的杨铠和吴亮,正在指挥全团搞紧急集合的防空袭训练,全副武装的战士们向分散地进发,让老主任看到最为真实还精彩的一幕。车进军部,我请老主任去通信连的训练机房转了转。中午在连里吃饭时,张天琳训练女兵快速接转电话的场面,比陈艺茹的丰盛伙食印象还要深!

“军长,政委,毛部长,别看志轩岁数不大,安排的井井有条,没有浪费半点时间。目的达到了,大家都满意,这是个好孩子!”

老主任和我的长辈们道别时还夸奖了我。贺婶把年货装满了丰田车,伯伯让小康送一趟老主任。他天黑前赶回来,大伯让我把报社回赠的年货送到二营。自己一见有机可乘,年货倒了倒车,拉上兰兰和强嫂去了顾青家,好让她们挑上点年货,免得两位姐夫生我的气。

过了年刚上班,我听说报社给军党委寄来老主任写的清样。自己跑到军部,稿件已经送到师部,等赶回师部,稿件又送回军部。

自己来回白跑了一百多公里,却品出雷光宇和谢元德两位处长的人品。我们相处整整六天,他们日后落了个可悲更可耻的下场!

“高叔,你看过了?”

“三儿,报社总编室主任笔下十三个人物栩栩如生。你铠哥和亮哥一笔,通信连一笔,区区九百余字妙笔生辉,真是锦上添花!”

高叔对老主任亲自采访的报道评价很高,我没有拜读过,单知道这两位长辈都是大学生,只有解放前后之分。几位长辈的友谊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一天比一天深!

老一辈相互之间的感情非常纯朴,从来不去想付出后要有回报。但是,这种付出是无私的,得到地回报也是真诚的,用今天的价值观无法衡量,绝对不能相提并论!

贺叔有两道长寿眉,一双大眼睛,黑里透红的长方脸,鼻正口方,一米八的身高,背挺腰直,七十公斤的体重,略显清瘦。当年他是军里战场上的英雄美男子,如今满头银发,还是那一身咔叽布中山装,礼服呢圆口布底鞋,钟爱的解放帽。老人的军人本色,丝毫不退!

“贺叔,抽支五十一盒的玉溪烟,抠门鬼女婿舍得给你买?贺婶,这是刚泡好的龙井茶,二百八一斤,你喝了骂我单会有力气。”

我先给贺叔点上烟,后给贺婶双手端上茶,糊弄了两位长辈几句,真怕老人有气伤了身。

“三儿,你二姐上午去家里,跟我说你们已经分居三年啦?”

贺婶一问,我可笑地点了头。

两位长辈进门时,我还以为是平平告的状。自己一听是顾青,心里有了底,转身叫妹妹帮忙,从里屋提出折叠椅,让大家坐下。

“三儿,六子凭啥能出国?成了进出口商的女婿?要不是托丫头的福,靠她姑妈,他能站住脚?……”

贺婶说的都是大实话。自己满脸赔笑,听她说下去:“六子娶了毛白莎,你贺叔更生你的气,我也犯了糊涂,死活不让六子来看你。前年人家带回来老二,见了孙子,也就没脸让六子来了。好在有国良和兰兰,要不是可真没脸来。三儿……”

“贺婶,你现在给他两巴掌怕啥,三儿一点都没变。”

杨铠也是满脸陪笑,贺叔深深吸了口烟,抬起双目,说:“三儿,多好的媳妇,当个外科医生,一年挣的钱顶六子五六年。毛白莎说她认识了丫头,刚认识了中国人。说你几句难听话怕啥?跟上仲强就不学好,他打老婆,你闹离婚,生在福中不知福!”

“仲强,”老主任笑眯眯地扯开话题,说,“你这钢拳铁脚,老婆能尽得起你折腾?大男子主义!”

“老叔,”尚仲强哈哈一笑说,“我们也是因为一句话,给我妈办农转非户口,她非让我给我小青嫂子送礼。我小青嫂子不是那种人,听华华嫂子的也没去,回家就跟你叨叨,惹我妈不高兴,也就划拉她一下,挨了我妈的罚,正好志轩拿着燕燕她姥姥的便条进门,一脚踢了我个跟头。我妈立下规矩,挨打就去跟三鬼说,她跟兰兰也说。”

在大家的笑声中,陈艺茹高兴地说:“老叔,毛六六前年领着毛白莎回来过春节,赶上强哥跟强嫂为老母亲祝八十高寿。老太太和老阿姨并膀一坐,她说‘三鬼’她叫三儿,把毛白莎搞糊涂了,杨军长还得让童主任当翻译。毛白莎第一次注意小脚老太太,童主任和吴政委从三从四德讲起,一直讲到万里长城让孟姜女哭倒,毛白莎听傻了。她说再生一个,留在爷爷和奶奶身边,学好中国历史,当个中国人!”

“毛白莎,谁给起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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