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3.风声鹤唳（1 / 2）

作为南梁军事方面的最高重臣，何太尉多少对眼下局势有所认识。东京城里的禁军有多少还能用，他心头有数。守城或许勉强能行，想出城野战打退敌军、那是做梦。但守城也不可能守很久。东京城里有一百多万人，每日粮食消耗是个惊人的数字。账面上，府库存粮堆积如山，但实际能吃的有多少？谁也点不出一个准确数字。这事牵连到太多人的利益。朝廷几次想要清点，担当的官员不是辞官就是自杀，没一个能查到最后的。如果北虏骑兵截断运河粮船，不出三个月，东京城就要上演人吃人的惨剧。

老百姓也很明白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北门失火，全城都陷入恐慌。何太尉在瞭望台上看到，曾经夜夜灯火通明的几条大街都冷清得可怕。家家关门闭户，连蜡烛都不敢点，似乎这样就能逃过一劫。谁都知道北方野蛮人的习惯。北魏上京被攻破的时候，乌里温人肆意奸淫掳掠，在城里大杀三天。护城河里堆满了死尸，河水都变成了黑色。如今他们来到了东京城下，不久之前的惨剧是否又要重演？

“此事恐怕不易阻止，”柳政俯身回话，“是官家一力促成的。有大臣进谏，一律被驳回了。”

“糊涂！怎能如此糊涂？”何太尉忧心忡忡，“我必定要进宫力谏。此时出宫祭天，简直是自己送入虎口！官家——”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在指责皇帝，硬生生地住了口。

“官家的意思，是一直南下，到毫州太清宫烧香……青城只是暂时停留。”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在场哪个不是聪明人，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想法。祭天烧香只是借口，逃到安全的南方才是真正目的。换句话说，皇帝对京城的防务没有信心，不想等死，也不想顶着一个逃跑的恶名。此时进谏，能把皇帝劝得留下来吗？何太尉摇摇头。

“就算南巡，也不可听林问荆那道士的安排。此人心机难测，之前劝我说裴寂不可靠，建议加派人手。看看他都推荐的什么人？王文静、林宝、老夫前不久才知道，这两人都是郓王的心腹！郓王一向邀买人心，暗结私党，皇城司也早有提防。没想到他手伸得这么长，竟然连修道炼气士也收买了。龙虎山王文静被官家礼聘入朝，竟然是引狼入室！至于灵宝派……林灵素一向恭谨，没想到教出来的孙儿如此不堪！秦鹏虽然枪马娴熟，恐怕也不是那两道士的对手。如今前后两队人马统统一去不复返，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唉！”

裘琏与柳政都露出尴尬神色。林问荆密告说裴寂不可信任，他们也在旁边附议了的。要不是这样，何太尉也没那么容易点头。此人顶着上清宫首席弟子的名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郓王伏下的暗子。要在平时，此时早就点一队人去将他收监了。然而北虏骑兵破了洛水防线，不日就要兵临城下。就算明知郓王心怀不轨，也不敢动他的爪牙。万一城里内乱，谁能控制得住？甚至连皇帝那边也要隐瞒。郓王颇得太上皇喜爱，时常出入内宫，谁知道里头那些侍卫和宦官被他安插了多少人？万一有人铤而走险刺杀了皇帝，想不让郓王登基都不行。

“报——”

一个北面房的探子飞快跑上来，对何太尉行礼。

“有什么事？”

“宫里差九王爷去了青城，大概要准备车驾出行了。”

“这么急！”何太尉双手握紧，“大概是洛水防线崩溃的消息已经传进宫里去了吧。唉，不能为陛下分忧，我掌枢密院，有愧朝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