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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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雇员是一个年轻的法国小伙子,留着长长的胡须,显得不伦不类。他正用红笔在路线上画着,给他的顾客标明去某处的路线。

小伙子站起身来。“就这样,芬奇小姐,只要到了第21号高速公路再往南走,就不会有什么麻烦了。其实开车用不了多久,中途只有30公里。”

“谢谢你,”顾客回答,接着从他手里拿过汽车钥匙。“让我再记一下行车路线。好了,你不必管我了,你去照顾那位小姐吧。”

雇员走到一边,靠近柜台,有些疑惑地招呼阿曼达。

“太太,我能为你效劳吗?”他问道。

“是的,得麻烦你,”阿曼达回答,把路线草图放在他面前,“我住的旅馆接待领班建议我来这儿,她想你们这儿今天下午可能有车出租。”

雇员表情沮丧地说:“对不起,太太,非常抱歉,我们最后一辆车几分钟前才被人租去。”

“真烦人。”阿曼达抱怨道。

真是太扫兴了。她花了一上午的时间,陪着肯在山上那个蠢洞里默默祈祷,白白地淌了一些无聊的眼泪。午饭过后,她决定不再去山洞了,把肯孤独一人送到那儿去受罪。她决定要好好利用下午的时间,再继续研究伯纳德特一事。她将证实,越快越好,与其说这个卢尔德的乡村女孩能凭幻觉给人治病,还不如说她更像一名精神病患者。她还记得从尤金里斯——贝因斯来此地的路上,那位出租车司机给她唠叨的那些历史轶事趣闻,阿曼达下定决心,要充分利用这个下午,驾车去伯纳德特为给自己治病真正去过的那个小村庄,可是现在,没有车。

“真见鬼,”她又大声吼道,“我只不过是想去附近一个叫考特里的小镇。如果我多付些钱,你能保证给我找辆车吗?就用几个小时。”

“太太,在这一周里,不管付多少钱都没有车。”

阿曼达有些垂头丧气,正准备离开时,她听到她身旁的人发出一阵响动,正是那位橙黄色头发的小姐。

这个人正在问她:“我听说你要去考特里?”

“是的。”

“我叫利兹-芬奇,就是我租了最后一辆车,也就是你想租的那辆,我也止准备去考特里。”她犹豫了一下,“你,也许是记者?”

阿曼达微微一笑,打消了她的疑虑。“记者?我?不是的。我叫阿曼达-克莱顿,从芝加哥来的。我陪我丈夫来到卢尔德,他希望能在这儿治好病。我想做些事——利用空闲时间到处观光一下,而且我听说考特里值得一游。”

“要是这样,太好了,”利兹-芬奇说,“我请客。我刚租了这辆BMW型轿车,我俩去的又是同一个地方,那你上来吧,如果您愿意的话。路上有个伴挺不错的。”

阿曼达非常高兴。“你是这个意思吗?那太好了,我很乐意分担车费。”

“听我说,我请客。我本人也不用付钱。我在这儿的费用可以报销。”她合上地图,“走吧,沿途好好看看风景。”

她俩坐进这辆灵巧、舒适的BMW型轿车。俩人都系好安全带,利兹便熟练地发动起车,在拥挤的车流中穿梭前进。在市中心走了约半英里,她们驾车经过议事宫,然后向左拐,走上标着21号的高速公路,朝南方向急驶而去。

利兹刚才全神贯注地找路,现在总算轻松了些,“上路了,”她说,“30公里就到考特里。也许还有18英里就到了。不过,车行的雇员说,路程虽不算长,最后的10公里却要爬坡,通过一个峡谷,这样就得耽误一阵子。”她掠了一眼阿曼达。“你为什么要选考特里作为游览地点呢?听说那地方没什么看头。”

“哦——”阿曼达顿时有些语塞。“你真想知道实情——不过,首先我得弄清楚,你是天主教徒吗?”

“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你问这干嘛?”

阿曼达松了口气。“我想告诉你我去考特里的原因,但若是对教徒,就很难开口了。我也不是天主教徒,只不过是形式上的信教者。我是个开业的心理学家,根本不相信奇迹或一些超自然幻觉之类的东西。”

利兹咧嘴笑了,“我想我们的旅途将会很愉快。”

“可是我的丈夫,肯-克莱顿——哦,其实他还不是我丈夫,只是未婚夫——噢,他本来也不信天主教,可突然间又信起教来。他尽量想寻找到什么,这我从没有指责过他。你知道——我给你解释——我们正在热恋中,而且很快就要结婚了——可就在这时,肯却突然得了股骨恶性肿瘤。”

“真是太不幸了,”利兹说,“太可怕了。”

“他本来应该去动手术,但是哪个地方的手术效果也不会太好。不管怎么说,那是他唯一的希望。然而,从芝加哥的报纸上,他读到了一篇有关伯纳德特秘密的报道——圣母玛利亚在这简要重返卢尔德。”

“他读到的可能是我写的报道。”利兹插话说。

阿曼达一惊,“你是记者?”

“是的,我是合众国际社巴黎分社记者。那是我上回的关于重新显灵时间的报道,大多数美国报纸都登载了这篇报道。你的肯也许读的正是我写的报道。”

“有可能吧。”阿曼达同意道。

“不管这些,接着说,”利兹催促着,“读完我的文章后,肯干什么了?”

“他信教了,抛下重要的手术,火速赶到卢尔德来,想看看圣母玛利亚是否真的能治好他的病。”

“你就跟着来了?”

“我来是想让他尽快恢复理智。手术耽搁得越久,他生存的希望也就越小。我正设法让他明白,他在这儿呆着纯粹是浪费时问。我不相信圣母玛利亚会重返卢尔德,因为我不相信她在这儿降临过。”

利兹斜眼看了看她的伙伴,面带笑容地说:“嘿,阿曼达,你跟我的观点完全一致。”

“这就是我来考特里的原因。我想向肯证实,连伯纳德特本人也不相信山洞能给人治病。我听过这种传说,就是当伯纳德特生病时,她没去山洞祈祷,而是去考特里洗温泉浴。如果我能确定这是真的——”

“是真的,我敢打赌。”利兹倏地打断她的话。

阿曼达一下坐直身子。“你知道是真的?真的这么肯定?”

“我敢向你保证这是事实,这是卢尔德最好的伯纳德特权威告诉我的。他是鲁兰神父,是卢尔德最有名望的牧师,同塔布和卢尔德教区主教的关系也十分密切,对我们这个山洞女孩的事可谓了如指掌。”说完她笑起来。“现在,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去考特里。说来你也许不相信,但这却是真的,我去那里的原因跟你完全一样,就是为了证实伯纳德特的事完全是骗人的鬼把戏。”

“哦,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存心骗人。她也可能相信她见着的那些就是显灵。她可能是个幻觉妄想者。”

“不管是什么,又有什么不同呢?”利兹大声说。她用手指了指司机坐位侧面打开的车窗。“今天天气真好,这儿的风景太美了,真是太美了!”

她们驶过一个宽阔的河谷,河谷两旁的山腰上一片碧绿,间或有一两处小木屋点缀其中。有点像邻国的瑞士,阿曼达暗忖,尤其是那些雪山的顶峰,从远处看就像一座座不规则的哨所,在绿色的海洋里时隐时现。她注意到她们已经驶过了一个名叫阿杭莱——卡斯特的村庄,此刻正驶进一个叫皮雷菲特-勒斯培拉的小镇。

利兹敏捷地驾着BMW型轿车穿过小镇,又接着说:“今天上午,我同鲁兰神父在卢尔德交谈过。正是他告诉我,伯纳德特不相信山洞能治病,或者至少说她对那种所谓的治愈魔力并不感兴趣。当她生病时,她去的是考特里,在那里洗温泉浴,期望身体痊愈。这话出自鲁兰神父之口,因此说比较真实。不过,当你真的来揭这个底时,必须得认真对待才行。我已打电话去考特里,约好同凯奥克斯神父谈谈。他是那个地区的神父。”她停了一会儿。“是的,我试图做的也是你想做的,根据咱们的怀疑会搞清伯纳德特一事的事实真相。她要么是个癔病患者,要么是个撒谎鬼,二者必居其一。很久以来,人们都很相信她,没有人真正地弄清事情的真相。每个人都把她的故事当真——哦,还非常虔诚。我要把这件事在这儿搞个水落石出,来个大爆炸。如果可能的话,这一周就全力以赴去办。不过,要想让全世界大吃一惊,必须有确凿的证据。我希望在考特里找到证据,或多或少都行。”她又对阿曼达咧嘴笑。“我俩目的一样,只是动机不同。今天可真高兴,真想立刻飞到那儿去。哎呀,我们肯定快到了,已经在上坡了。”

汽车一个急转弯,驶上了一条坡度很大,陡峭蜿蜒的山路。山路两旁耸立着突兀嶙峋的岩石,不时还飞泻着几处小瀑布。利兹把车开得很慢。她们跨过一道横架在峡谷之间的高桥——一条湍急的河流,穿过这个地图上叫考特里山洞的峡谷。此刻,眼前的河谷变得空旷宽阔,她们能依稀见到远处的考特卫,如同法国各地的旅游胜地一样,静静地依偎在山峦的怀抱中。

不一会儿,她们就开进考特里,驶过地图上详细记载的那两处温泉浴室。

“就是这儿,”利兹欢呼道,“这就是伯纳德特认为比山洞更有疗效的地方。”

接着,她们又来到乔治-克勒门露天广场。越过建筑的房顶,他们看见了远处教堂的塔尖,那就是她们的目的地考特里新教堂。

利兹指着塔尖说:“我们就去那儿。”

“沿着伯纳德特的足迹。”阿曼达也快活得大叫,对能在这儿找到她想知道的一切充满乐观。

她们驶进拉莱维大街,这是一条很窄的单行道,弯弯曲曲地同教堂相连。驶上坡顶,她们意识到教堂前的那个小广场也被当作停车场。她俩从BMW牌轿车的两侧门钻出来,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打量着教堂。教堂建在色彩斑驳的白色大理石石墩上,周围围了一圈铁栏杆。

利兹看了看表,“准时到达,”她说,“比同教区牧师约见的时间还提前了五到十分钟咱们进去,说不定能找到他。”

她俩步调一致,穿过广场,一眼便看见让-穆林纪念柱。这是一个法国士兵的雕像,上面刻有在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这个小镇瘟疫流行时死去的市民名单。她们继续往上走,走完最陡的几个台阶后,便进入教堂的大门。

教堂里面,已有好些教徒,弥撒已近尾声。她们便暂时停下来,阿曼达开始打量教堂的内部陈设。它的正前方是祭坛,越过所有的靠背椅,是几级大理石圆台阶,色彩明快,造型简洁,简直令人叫绝。台阶上是一个铺有米色地毯的平台和一个粉刷得金光灿灿的四方形的祭台。

弥撒终于结束,教区居民和一些观光客开始离去。阿曼达突然看见利兹从侧面截注一个年轻人,模样像是唱诗班的孩童,他刚走上教堂的侧房。

“我们同凯奥克斯神父有约会,”利兹用法语说,“他在附近吗?”

“我想他在内殿,小姐。”

“能不能麻烦你通报一下,就说从卢尔德来的芬奇小姐在这儿等候约见?”

“好吧,小姐。”

待年轻人匆匆离去,利兹跟在阿曼达后面,开始注意观察教堂内壁的各种装饰。来到离祭坛不远的通道,利兹停下来仔细观察一尊制作精巧的塑像——14英寸高的圣母玛利亚塑像——塑像蓝色的油漆正在剥落,端端正正地放在一个木架上,架子上方有一个玻璃钟。

阿曼达躬着腰,凑近牌子,大声用英语翻译:“公元1858年,在圣母玛利亚第次显灵期间,卢尔德的小女孩,马萨比耶勒山洞谦卑的先知,伯纳德特-苏比劳斯为治病来到考特里,在这尊塑像前祈祷。”

“哦,这证实鲁兰神父没对我说谎。”利兹高兴地说道。

那个唱诗班男孩又重新露面。“凯奥克斯神父正在内殿,他准备见你们,我来带路。”可他没有动,却用手指指着壁架上的塑像:“你们对伯纳德特的访问有兴趣?”

“非常有兴趣。”阿曼达回答。

“这儿,我领你们看看供奉她的殿堂。”

男孩跑上铺着地毯的台阶,穿过一扇门,阿曼达和利兹紧随其后。

“这是圣女伯纳德特祈祷室。”男孩解释道。

这是一间狭小、但装饰华丽的房间,地上铺着乡花地毯,有一排栗色蒙面的无扶手长椅,浅咖啡色的墙上挂有几幅刻有圣人的画像。

“布置得不错,但没什么特色。”利兹对阿曼达说。接着,她用手拍着男孩的肩膀,“带我们去找你们的头儿。”男孩显得迷惑不解,她马上补充说,“让我们去见凯奥克斯神父。”

几分钟后,他们走进内殿,见牧师站起来,在当作他书桌的大圆桌旁,正往三只茶杯里冲茶。

利兹朝他走去,伸出手,用法语对他说:“我叫利兹-芬奇,来自美国报业辛迪加巴黎分社。凯奥克斯神父,这是我的朋友,她专程陪我而来,名叫阿曼达-斯潘塞,也是美国人,来卢尔德观光。她的丈夫正在患病。”

凯奥克斯神父对她俩的光临表示欢迎,然后挥手示意她俩在他桌子前的三张高靠背椅的其中两把上坐下。当他端出茶和一盘饼干时,阿曼达忙伸手接过来。凯奥克斯神父又矮又胖,穿着黑色的牧师长袍,显得更加臃肿。一圈黑发围在快要秃顶的头上,满脸粉刺,还有一排黄板牙,格外引人注目。阿曼达猜想他整天都皱着眉头。尽管看上去热情友好,但凯奥克斯神父留给她的深刻印象仍是性急暴躁、极受挑剔。饼干盘搁在桌上,他从中挑出一片,然后端端正正地摆好自己的茶杯,喘着粗气,挨着阿曼达和利兹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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