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沧海遗珠(2 / 2)

加入书签

沈筠怼了他一通,气也就顺了不少,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柔顺,二人这才相安无事地用了膳,等混到了夜间,两人洗漱过后同坐在榻上,萧琮拉着她的手道:“灵犀就是个直肠子,从来也不知道避讳,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沈筠听罢,叹了口气道:“妾不介意你们说阿嫚的事,她自有她的好,你们对她念念不忘,妾管不着,但只希望你们别总拿她来和我比较,妾自觉没有哪里比别人差些,便是没有她那般的绕指柔,也不打算讨到所有人的好,可也自有冤大头稀罕妾这样脾气坏的,凭什么就要由得你们作践。”

萧琮听了将她揽入怀中,抚着她细软的发丝叹道:“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咱们今后再也不比了。”

我可不就是那个稀罕你的冤大头吗?

他说完又道:“至于灵犀那边,我会找个机会说说她的,叫她以后,莫将闲事恼卿卿。放心吧,我说话她还是要听的。”

沈筠听到那句“莫将闲事恼卿卿”,忽然有些失神,眼中便有了泪,萧琮以为她是委屈,便又柔声哄了她许久,后来在她生辰当夜,无意间听到了她和灵犀的那些醉话,才恍然大悟,她当时为何那般神伤。

说到宋灵犀这种大大咧咧的性子,也自有她的好处。比如说即便曾经对一个人有成见,但只要你在某件事上挠到了她的痒处,她便不管什么真香不真香,自己就把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别的暂且不论,至少在吃这件事上,她跟沈筠是一路人,自那盅汤之后,她寻着机会就上竹舍蹭吃蹭喝,沈筠那次虽被她气得不轻,但她性子一向随和,况且也并不是真的恼她,因此过了也就算了,每每仍是好好款待着她。

要不说感情是吃出来的呢,在一起吃得久了,聊得多了,这两个人越发觉得与对方臭味相投,便引为知己,常常厮混在一起,倒叫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失望得很。

于是骊姬之流便坐不住了,趁着东宫太子妃和她清河君不在,撺掇着赵悦在月夕节的家宴上羞辱沈筠,以至于让她意外落水,小命都差点没了,对此萧琮和灵犀自然都十分恼怒,但沈筠却坚持息事宁人的态度,他们才都没有发作。

此时萧琮与她已相处了一年多,自然知道这是她的心性使然,也是她对自己的爱意使然。灵犀倒是大大地意外了一把,她之前虽知道沈筠是个心宽的人,但没想到她会不争到这种地步,因而也对她更加叹服,还道就这一点来说,她与阿嫚还真是很像,所以才有了初雪夜醉酒后抱着她哭诉的那一节,就为这个,她事后还被兄长念了好久,说她太伤人家的心了。灵犀这才明白兄长早已移情别恋,虽然当时还替阿嫚有些不值,但好在沈筠这个人吧,倒还真当得起大家的厚爱,与她相处越久,越觉得她是美酒,经得起细品,而且越品越有滋味。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却说月夕节后不久,有一日灵犀又进宫请安,陪着今上闲聊了一阵,皇帝忽然问:“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要去会会你兄长弄回来那个舞姬吗?怎么后来就不提了。”

灵犀一听,噗嗤笑了,挽着皇帝的胳膊道:“舅父您不知道,我兄长运气和眼光可都好得很。”

皇帝奇道:“这话怎么说。”

“那么一颗沧海遗珠都给他捡回去了,可不是运气加眼光吗?”

“你这评价挺高啊。”

灵犀想了想,便把这些日子与沈筠相处的趣事拣了几件给今上讲了,倒把今上也逗乐了,道了句:“的确是个妙人。”

“还不止这些呢,您说她一天到晚跟我们一本正经地胡扯也就罢了,连当着小孩子的面也常常胡说八道。”

“哦?还有这事?”

“嗯,有天我们在外面放纸鸢,跑到一片空地上才见兄长正问雅淑功课,他说:‘那你倒是说说,这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是想告诉我们什么道理’,雅淑答不上来,看到她的救星缦娘娘来了,赶忙过来求援,可她竟然说:‘这个很简单嘛,就是教我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兄长的下巴都要被她惊掉了,对对对,就是您现在这个表情,您猜她怎么分解的?她说:‘喻者,告知也。因此整句话的意思就是你跟君子说一件事的时候,要着重突出道义,而跟小人说同样的事情,则要从利益的角度出发,这样才能达到说话的目的,因为他们眼界不同,重视的东西也不同,要是反过来,你跟君子只谈利益,他会觉得你狭隘粗鄙,而如果跑去跟小人说什么道义,他怕是会以为你脑子有问题,这可不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意思吗?’后来我就问她了,说你这样不怕教坏小孩子么?她却道:‘你觉得先生没教过雅淑这句话其中的道理吗?可她要是听明白了,还会被你兄长问住吗?小孩子嘛,你光跟她说那一大通有的没的管什么用,要先用她能理解的方式告诉她,让她记住了,今后再在生活中去实践,在实践中得真知,这样得来的东西,今后才能为她所用嘛。’舅父您说说,这是不是够清奇的。”

一番话让今上听得嘿嘿直笑,想了想道:“听你这么说起来,她倒像个高门贵女的做派。”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高门贵女。”灵犀补充道。

“嗯嗯,有趣有趣。”

等到灵犀走了,皇帝便招来贴身内侍汪自珍,对他道:“你去查查这个女人,别让那个傻小子莫名其妙的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他这一查,自然就顺藤摸瓜地查到了东宫私改户籍的事,与此同时,也正好有人将弹劾检举东宫的奏疏送到了他手中,他先是看了看那份关于沈筠身世的调查报告,道了句:“这小子还真是捡了颗夜明珠啊。”接着又看了看那奏疏,“啧啧,看看这傻小子办的什么破事。人家给你挖个坑,你还真往里面跳啊你。看来之前申斥你一顿也不冤枉。”说完对汪自珍道:“你去,把那个没出息的给朕叫来。”

等萧琮到了面前,刚给他请过安,皇帝便将那奏疏“啪”地一声扔到他面前道:“自己好好看看吧。”

萧琮打开一看,果然如他所料,这事还是被有心人给捅到皇帝面前了,正打算拿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说辞碰碰运气,却听皇帝道:“别人给你挖个坑,你就往下跳?这么蠢可怎么得了?幸而这次跳到坑里还阴差阳错让你捡到个宝,不然就真的得不偿失了,不过下次干蠢事之前还是动动脑子吧,别又让朕给你擦屁股。”

萧琮听到此处,便明白皇帝已知晓沈筠的事了,心中暗暗发笑,口中却还是老老实实道:“臣知罪。”

皇帝哂笑一声,又问了些别的政事,听了他的奏对,总算满意地点点头,心道总算正事上还不糊涂,也就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目睹了全程的汪自珍对高启年低声调笑道:“怎么样,你们家那只小狐狸这次被人逮住尾巴了吧。”

高启年便道:“这小狐狸再狡猾,那也蹿不出老狐狸的手掌心呀。”

说完二人掩口笑了。

对此沈筠自然懵然不知,只是将那本户籍册页珍而重之地藏在了妆奁的暗格之中,因为,一颗真心,就是世上最好的礼物。

后来,晋升宫人的名单传到何皇后的手中时,她还跑到皇帝面前明知故问:“这琮儿宫里,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叫‘沈筠’的姬妾?还突然要请旨册封奉仪?要说他在这些事上也太任性了些。这...”

今上不想听她絮叨,打断她道:“由他去吧,你说他也没什么别的嗜好,就是钟情于个把两个小娘子而已,不耽误正事就行。”倒把她噎得直翻白眼。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