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入东宫(2 / 2)
也罢,今后好好待她就是。
沈筠当然不至于如何伤心,她那时又不爱慕他,有什么好伤心的,况且按她自己的话来说,若这点小事都要伤心一番,那她坟头早就长草了。
至于东宫说的什么改日再去太子妃处请安,她自然也是不能当真的,于是等他走了,便也赶紧梳洗了往太子妃寝殿来,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迟了,等她到时,一屋子人都已坐定。
她在心中哀叹一声,暗道:这下可好,一来就被人抓住了把柄。
果然,她一对太子妃行完礼,便有个女子阴阳怪气地道:“哎呦呦,果然是个下贱坯子,一点规矩也没有,还让咱们太子妃殿下等她呢。”
沈筠也没辩白,仍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只是悄悄瞟了她一眼,想起刚才给她梳头的那个教引嫫嫫的提点,心道,这想必就是骊姬了。
倒是静宜,仔细将她打量了一番,又与刘氏交换了一下眼神,淡淡道了句:“不妨事,缦姬此番也定是因着侍奉殿下的缘故才会晚,以后注意些就是了,去那边坐着说话吧。”
沈筠听了这话,心中却警铃大作,想起当年钟老夫人的告诫:“咬人的狗不叫,后宫之中,那些越是慈眉善目的,你越要小心。”因此一直正襟危坐,大气也不敢喘。
静宜看了,心里只觉得好笑,却也没当回事,把该说的事说了,便又望着她道:“缦姬初来乍到,这宫里的许多事情一定还不熟悉,以后就跟着赵良娣住,多听听良娣的训示吧。”
沈筠听到自己被点了名,连忙俯身稽首道:“谨遵教诲。”
那赵悦听了,有些嫌恶地瞟了她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静宜又交代了众人几句,便叫她们散了。
随众人行过礼后,沈筠便老老实实跟在赵悦后面往她寝殿去,谁知才走到一半,她们一行人便迎面碰到了高启年。
他一见到赵悦,便躬身拱手道:“老奴请良娣安。”
赵悦便也略福了福身,道:“公公好。”
你道她为何如此客气?只因这高启年是先皇赐给东宫的“老人儿”,虽是奴仆,身份到底不同些,毕竟,有资格自称“老奴”的人,在这宫里还是屈指可数的。
赵悦回了礼,又问道:“公公前来,可是殿下有什么吩咐?”
高启年笑眯眯答道:“是呢,殿下听说太子妃安排缦娘子跟着良娣您住,想着她初入宫廷,不懂规矩,恐她扰了良娣清净,所以特地另给她寻了个住处,让老奴赶紧过来领她去呢。”
众人听了皆是一愣,他这话说得倒是滴水不漏,大家面子里子都有了,可赵悦是多聪明的人,当即便觉出味道不对,东宫对她就这么上心吗,连这种芝麻粒大的事情都替她费心安排。
她便看似不经意地问了句,“哦,寻的哪里啊?”
高启年笑容不变,“回良娣,是竹舍。”
赵悦闻言,愀然变色,转过头白了沈筠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
倒把个沈筠弄得愣在了当场,心道什么好地方,至于吗你。
高启年见状,却仍笑眯眯道:“缦娘子,快跟老奴走吧。”
沈筠闻言,只得垂着头,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七拐八绕,就来到一处院落前,进去一看,里面翠竹环绕,十分清幽,心道,果然是好地方,待行至屋前,抬眼便见上面挂着一块木匾,上书“听风”二字,骨力毕现,入木三分,却也不失飘逸,倒是自成一格。便忍不住问道:“不知这是哪位书家的手迹,从前倒是没见过。”问完却立刻有些后悔,在这种地方,应该少说话才是。
高启年心中微讶,却仍是不动声色地答道:“此乃殿下亲手所书。”
沈筠眼中便也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又低下头,不再言语。
高启年却忽然补充道:“殿下有空时,常在此处闲坐。”
沈筠释然,怪不得,他那小老婆一副要吃了我的表情。
高启年随即领着她进到屋中,沈筠才见自己的箱笼妆奁都已搬进来了,旁边还另堆着些赏赐,高启年正把单子递给她看时,太子妃身边的玉露便领着一个宫婢并一个小内侍进来,沈筠知道,这就是服侍自己的人了,便给他们赐了“落英”、“培竹”之名,玉露见状,按例嘱咐了几句便行礼告辞,倒让沈筠有些意外,心想这就完了?不会是憋着什么大招呢吧?但很快又想到,哦,也许是因为此时高启年还在旁边,她们有所顾忌的缘故吧。
她正这么胡思乱想着,便又有赵悦派的教引嫫嫫抱着个戒尺进来了,沈筠观她面相,便觉得是个严肃的人,心道,可不是就来了吗。因而不敢怠慢,只把身子坐得更直了。
那教引嫫嫫对她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道:“小人见过缦娘子。”
她忙虚扶一把:“良使免礼。”
那教引嫫嫫便站起来,躬身拱手道:“良娣的意思,从此刻起,娘子就须跟着小人学习宫中礼仪规矩。”
沈筠正想说什么,那教引嫫嫫便抢白道:“小人知道,先前殿下已派了教引嫫嫫给娘子粗略讲过一些。可未免她仓促间有什么疏漏的地方,还请娘子耐心些,仔细记住小人下面说的话。”
沈筠想了想,吩咐落英和培竹道:“你们先归置东西,稍后再烹些茶。”然后才对那嫫嫫道,“请良使赐教。”
高启年原本应该就此告辞,但想着萧琮“不要让她们为难她”的嘱咐,便默默退到一旁侍立。
那嫫嫫看了他一眼,却也不客气,滔滔不绝讲了近半个时辰,却见沈筠只是正襟危坐,不住点头,心想你记住了吗就点头,因而有些不悦地道:“小人说了这么多,娘子都记住了吗?”说着,还有意无意地敲了两下手中的戒尺。
高启年也皱了皱眉,心道,她这一大通,饶是我这样的老油条都听得晕头转向,这缦娘子,此番怕是要受些皮肉之苦了,可该如何帮她转圜呢。
沈筠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心道,记住了记住了,这些宫廷礼仪,我早都听我阿婆说过八百遍了,与你说的只是大同小异而已。但面上仍只是笑了笑,叫落英将烹好的茶端上来,给她和高启年一人递了一杯,自饮了一杯道:“嫫嫫说了这么久,定然累了,不如先喝口茶吧。”
那嫫嫫接过茶,却不喝,只把她盯着,她便又笑道:“嫫嫫一边喝,一边听我跟您说。”
之后便把那嫫嫫讲的那一大通简明扼要地复述了一遍,倒把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那教引嫫嫫喝完手中的茶,想了想道:“娘子聪慧,想必先前那个教引嫫嫫的话,娘子听过一遍就已记住了,那小人便再问娘子几个问题吧。”
“良使请讲。”
“何谓九拜?”
“一曰稽首,二曰顿首,三曰空首,四曰振动,五曰吉拜,六曰凶拜,七曰奇拜,八曰褒拜,九曰肃拜。”
“臣见君,当执何礼?”
“当执稽首礼。”
“何谓稽首礼?”
“《礼》曰:稽首,据掌致诸地,以稽留其首于手之上,故曰稽首。《周礼》曰:稽首其仪,右手至地,左手加诸右手,首加诸左手,是为拜手稽首。”
“君稽首于其臣,大夫稽首于非其君者,可乎?”
“当然可以,夫礼者,自卑而尊人。子行礼于其所敬者,无所不用其至。君稽首于其臣者,尊德也,大夫稽首于非其君者,尊主人也。”
那教引嫫嫫听完愣了一愣,又问了她几个问题,见她都引经据典,对答如流,便对她跪拜道:“小人没有什么可以教娘子的了。”说完,再拜告辞。
彼时高启年将此时转述萧琮时,他只是笑了笑,颇有些深意地道:“她知道这些,也不奇怪,看来是我多虑了,她怎么会轻易就被她们为难了呢。”
沈筠自被这教引嫫嫫折腾了一通过后,便揣着十二万分的小心,惴惴不安了许多日子。然而除了被人议论几句外,她还真没遇到过什么明枪暗箭,就连萧琮因着她的缘故被今上下明旨申斥时,众人也没有据此过分为难她,这倒让她意外又感慨,或许这东宫中的风气,与君府中是真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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