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黄花观(1 / 1)
且说唐僧师徒四人,出离了盘丝洞,一路向西而来,唐僧这一次在盘丝洞吊的时间有些长,筋骨僵硬,于是叫悟空扶着,与八戒、沙僧奔上大路,慢慢走来。不半晌,忽见一处楼阁重重,宫殿巍巍。唐僧问道:“徒弟,你看那是个什么去处?”悟空举头观看,报道:“师父,那所在也不是王侯第宅,也不是豪富人家,却象一个庵观寺院,不知道哪里建造的。”
唐僧闻言,来至门前观看,只见门上嵌着一块石板,上有“黄花观”三字,唐僧怎么不知道这是那蜈蚣精的住所,心说那七个蜘蛛精也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哪个方向跑不好,非要往西边跑,平白给自己惹来了一难,他心中既然知道,便先有了三分的厌恶,更不愿进去,纵然那蜈蚣精杀:不得自己,可是想想有那一杯毒酒等着自己,唐僧怎么愿意自投罗网。
这时候那八戒却卖弄起道:“黄花观乃道士之家,我们进去会他一会也好,他与我们衣冠虽别,修行一般。”沙僧道:“说得是,一则进去看看景致,二来也当撒货头口。看方便处,安排些斋饭与师父吃。”说罢,两人便要拉着唐僧进去,可是唐僧哪里肯进,八戒急道:“师父,平时你看见寺庙就要烧香,遇到道馆就要磕头,怎么如今到了这里反而不进去了,你看他这里环境清幽,院落整齐,想必里面香火旺盛,有些供奉,好吃的甚多,我刚才斗了一番,肚内有些饥饿,快些进去化些斋饭吧。”
唐僧实在不想进去,无奈八戒纠缠的紧,就是不肯立刻,只能道:“八戒,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看我一路上多灾多难,且多是在道观庙宇遇妖,如今到了此处,还没有查看明白,怎么就能就去,你就不怕这是妖怪变化的,进去之后被他抓了?”八戒道:“师父,你也忒小心了,咱们一路上路过的庙宇不下几百座,可是碰到妖怪的不是也就那么几个,哪里这么巧这里就有妖怪,再说咱们半日之前刚刚碰到了妖怪,按照以往习惯,不是要过上几个月才到下一难呢吗,师父你就放心大胆的进去吧。”
唐僧闻言,眼珠一转,说道:“既然你说这里没有妖怪,那你敢不敢替为师走上一遭,探一探路?”八戒笑道:“这道馆就在眼前,还要探哪门子的路,师父快些进去吧。”唐僧摇头道:“你还没有进门,怎么知道里面如何,既然是探路,你就变作我的样子,领着悟空沙僧进去,若是里面果真是个和善人家,你们再出来换我进去,若是里面是妖怪,也就先把你抓了,我没有了危险。”
八戒听了,忍不住叫道:“师父啊,你这是从哪里想出来的馊主意,如何叫我变化成你,莫说我变不成你的容貌,就算是变成了,若是里面当真有妖怪,一口把我吃了岂不是亏了。”唐僧见八戒摇头,说道:“你看,你有神仙手段都不敢进去,我就更不敢进去,我看咱们还是绕开这里,继续前行吧。”八戒听了,当真的不死心,肚子又饿,实在是不想再走,于是咬牙道:“罢了,罢了,我就替师父去探探路,不过我变化的本事不强,若是变化的不像,可不要怪我。”
八戒说完,丢下钉钯行李,当真的掐决念咒,在看他周身升起一阵旋风,等风停了,八戒便变作了唐僧的模样,只是衣服变化的一样,模样又几分相似,可是八戒变化的唐僧,却比真的唐僧胖了三圈,着实的叫人可笑,唐僧道:“悟空,你再帮一帮他。”悟空闻言,又和上一回通天河时候一般,对着八戒吹了一口仙气,八戒顿时变化的与唐僧一般无二。八戒想了想又说道:“我如今虽然变化成师父的模样,可是言语行为,却与师父不同,岂不是一下子就叫妖怪看出假来?”唐僧道:“便是又妖怪,也没有见过我,也不知道我平时怎样,你就说你是唐僧,保管他信。”
八戒依言,留下唐僧与青牛在外面,带了悟空沙僧共入,走的近了,但见二门上有一对春联:“黄芽白雪神仙府,瑶草琪花羽士家。”悟空笑道:“这个是烧茅炼药,弄炉火,提罐子的道士。”八戒捻他一把道:“谨言,谨言!我们不与他相识,又不认亲,左右暂时一会,管他怎的,莫要说不好听的叫他听见,把我们赶出来,到时候没有了斋饭,岂不是要饿着肚子。”说不了,三人进了二门,只见那正殿谨闭,东廊下坐着一个道士在那里丸药。八戒见了,厉声高叫道:“老神仙,贫僧问讯了。”那道士猛抬头,一见心惊,丢了手中之药,按簪儿,整衣服,降阶迎接道:“老师父失迎了,请里面坐。”八戒看这道士有理,不像个妖怪,心中欢喜上殿,推开门,见有三清圣象,供桌有炉有香,即拈香注炉,礼拜三匝,方与道士行礼。遂至客位中,同徒弟们坐下。急唤仙童看茶,当有两个小童,即入里边,寻茶盘,洗茶盏,擦茶匙,办茶果。
他们在前面忙忙的乱走,早惊动那几个冤家,原来那盘丝洞七个女怪便是跑到了这里来,他们与这道士同一个山头,自然有几分想相识,这个道士看见七人美貌,便总想着占占便宜,七人有厌恶之心,可是无奈道士法力高强,打他不过,只能拜了兄妹,躲了他的纠缠。这一次七人自从穿了旧衣,唤出儿子之后,径来此处。正在后面裁剪衣服,忽见那童子看茶,便问道:“童儿,有甚客来了,这般忙冗?”仙童道:“适间有三个和尚进来,师父教来看茶。”女怪道:“可有个白胖和尚?”道:“有。”又问:“可有个长嘴大耳朵的?”道:“这个没有,不过有一个尖嘴猴腮的和尚,还有一个满脸晦气的和尚。”女怪大惊道:“你快去递了茶,对你师父丢个眼色,着他进来,我有要紧的话说。”果然那仙童将四杯茶拿出去,道士敛衣,双手拿一杯递与八戒,然后与悟空、沙僧,八戒拿了茶盅欢喜,以前从来都是自己最后一个喝茶,如今也轮到自己第一个,于是也不管里面是什么,一口喝了,茶罢收钟,小童丢个眼色,那道士会意,就欠身道:“列位请坐。”教:“童儿,放了茶盘陪侍,等我去去就来。”此时长老与徒弟们,并一个小童出殿上观玩不题。
却说道士走进方丈中,只见七个女子齐齐跪倒,叫:“师兄,师兄!听小妹子一言!”道士用手搀起道:“你们早间来时,要与我说什么话,可是今日我炼制丸药,这枝药忌见阴人,所以不曾答你。如今又有客在外面,有话且慢慢说罢。”众怪道:“告禀师兄,这桩事,专为客来方敢告诉,若客去了,纵说也没用了。”道士笑道:“你看贤妹说话,怎么专为客来才说?却不疯了?且莫说我是个清静修仙之辈,就是个俗人家,有妻子老小家务事,也等客去了再处,妹妹怎么这等不贤,且让我出去吧。”
众怪又一齐扯住道:“师兄息怒,我问你,前边那客,是那方来的?”道士唾着脸不答应,众怪道:“方才小童进来取茶,我闻得他说,是三个和尚。”道士作怒道:“和尚便怎么?”众怪道:“三个和尚,内有一个白面胖的,师兄可曾问他是那里来的?”道士道:“内中是有这个,你怎么知道?想是在那里见他来?”女子道:“师兄原不知这个委曲。那和尚乃唐朝差往西天取经去的唐僧,今早到我洞里化斋,问了我等几个问题,最后问恼了我们,我们将他拿了。”道士道:“你说他是唐朝来的和尚,果真如此?”女子道:“果真如此。”道士又问道:“你们抓了他,他可曾有什么帮手吗。”女子道:“有有有,我等拿住了唐僧,本想给他一个教训,捆他一捆,可是后来了一个长嘴大耳朵的和尚把我们拦在濯垢泉里,先抢了衣服,后弄本事,强要同我等洗浴,也止他不住。他就跳下水,变作一个鲇鱼,在我们腿裆里钻来钻去,欲行奸骗之事,果有十分惫懒!他又跳出水去,现了本相,见我们不肯相从,他就使一柄九齿钉钯,要伤我们性命。若不是我们有些见识,几乎遭他毒手。故此战兢兢逃生,又着你愚外甥与他敌斗,不知存亡如何。故此我们特来投兄长!”那道士闻此言,却就恼恨,遂变了声色道:“这和尚原来这等无礼!这等惫懒!你们都放心,等我摆布他!”
众女子道:“师兄,那和尚果真厉害,师兄莫要于他为敌,我等叫师兄过来,只是叫师兄小心防备,并未有其他意思,师兄款待他一顿饭后,便放他走吧,少生事端为妙。”道士道:“我等久闻人说,唐僧乃十世修行的真体,有人吃他一块肉,延寿长生,如今他跑到我这里来,哪里能够放他走了,你们放心,我们也不用打,不用打!常言道,一打三分低,你们都跟我来。”
众女子闻言,不知道道士何意,相随左右,只见他入房内,取了梯子,转过床后,爬上屋梁,拿下一个小皮箱儿。那箱儿有八寸高下,一尺长短,四寸宽窄,上有一把小铜锁儿锁住。即于袖中拿出一方鹅黄绫汗巾儿来,汗巾须上系着一把小钥匙儿。开了锁,取出一包儿药来,原来此药乃是山中千百种鸟的粪便,扫积千斤,再用铜锅煮,煎熬火候匀,把千斤熬成一杓,再把一杓炼成三分。这三分还要再用秘法炮制,才制成了一粒毒药,剧毒无比,神仙难逃!
道士对七个女子道:“妹妹,我这宝贝,若与凡人吃,只消一厘,入腹就死;若与神仙吃,也只消三厘就绝。这些和尚,只怕也有些道行,须得三厘。快取等子来。”内一女子急拿了一把等子道:“称出九厘,分作三分。”却拿了九个红枣儿,将枣掐破些儿,里面上一厘,分在三个茶钟内;又将两个黑枣儿做一个茶钟,着一个托盘安了,对众女说:“等我去问他。不是唐朝的便罢;若是唐朝来的,就教换茶,你却将此茶令童儿拿出。但吃了,个个身亡,一来与你报了此仇,二来我也要吃一吃那唐僧肉倒地如何。”七女听了,想要阻拦,可是道士主意已决。
那道士换了一件衣服,虚礼谦恭走将出去,请唐僧等又至客位坐下道:“老师父莫怪,适间去后面吩咐小徒,教他们挑些青菜萝卜,安排一顿素斋供养,所以失陪。”八戒听了欢喜道:“贫僧素手进拜,怎么敢劳赐斋?”道士笑云:“你我都是出家人,见山门就有三升俸粮,何言素手?敢问老师父,是何宝山?到此何干?”八戒不知道道士何意,实话实说道:“贫僧乃东土大唐驾下差往西天大雷音寺取经者。却才路过仙宫,竭诚进拜。”道士闻言,心知不差,满面生春道:“老师乃忠诚大德之佛,小道不知,失于远候,恕罪,恕罪!”叫:“童儿,快去换茶来,一厢作速办斋。”那小童走将进去,那童子果然将五钟茶拿出。道士连忙双手拿一个红枣儿茶钟奉与八戒。他见沙僧身躯大,就认做大徒弟,悟空认做二徒弟,所以第三钟才奉与悟空。
八戒没有什么心眼,拿了就喝,悟空却是眼乖,接了茶钟,早已见盘子里那茶钟是两个黑枣儿,自己碗里是红枣,他道:“先生,我与你穿换一杯。”道士笑道:“不瞒长老说,山野中贫道士,茶果一时不备。才然在后面亲自寻果子,止有这十二个红枣,做四钟茶奉敬。小道又不可空陪,所以将两个下色枣儿作一杯奉陪,此乃贫道恭敬之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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