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西北风起(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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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朝的北疆,基本上是以阴山、贺兰山、祁连山为界,往南是大明的锦秀河山,往北则是以蒙古部落为主的域外藩帮。元亡之后,蒙古分为瓦刺、鞑靼和兀良哈三部,彼此互不统属,经常相互攻袭,皆想把另外两部吞并,成为大漠之主。

在三大部落中,以鞑靼实力最强,基本为亡元旧部,由于曾在内地生活过一段时间,尝过花花世界的甜头,所以南侵之心不死,总想著有朝一日能重返中原。瓦刺实力次之,永乐初又分裂成马哈木、太平、把秃孛思三部,首领分别被明朝封为顺宁王、贤义王、安乐王,对明朝时而献贡,时而侵扰。兀良哈的实力最弱,全靠明朝的支持才未被其他两大部落瓜分,内设朵颜、泰宁、福余三卫,为明朝羁縻卫,和鞑靼、瓦刺与明朝的藩属关系不同。

此次战事,由鞑靼、瓦刺联合西面的帖木儿汗国突袭哈密引发,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接连攻占哈密、沙州、安定三卫,肃州、凉州、宁夏中卫相继告急,惹得明成祖火起,率四十万大军御驾亲征。

要说西北各部落彼此矛盾重重,加上国小人稀,本来无力南侵,而在有心人的刻意策划下,竟然存同置异,拼凑几十万人马悍然攻城略地,威胁大明王朝,其中因由,只有少数主事人心知肚明。大众虽然不知真实内幕,不知因何而战,却知战争既是灾难也是机会,灾难属于平民百姓,属于弱者;机会则属于官僚显贵,属于强者;当然,有时也会出现一些意外,出现策划者意料不到的变化。

在陕西平凉至兰州的山道上,挤满了向南逃难的平民百姓,扶老携幼,拖家带口,有的甚至赶着家畜,鸡呜狗叫,马嘶驴咬,要多乱有多乱。问他们何处有战事,可曾见过藩兵,为何举家南逃,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大家只知藩兵要打过来了,不逃准倒霉。其实,藩兵还在几百里外呢。捕风捉影,人云亦云,避凶趋吉,这就是大众心理,有时能帮你躲过灾难,有时使你自找麻烦。此时此刻,也有不少向西赶路的,其中除了急驰而过的传信官差,几乎全是提刀携剑的江湖人。江湖人不把血腥当回事,只把战争当机会,当成是发财的机会、改行从政当官的机会,或者是其它只有自己心里清楚的机会。

在西进的江湖人中,有七骑特别引人注目,为首的是一白衣少年,十七、八的年纪,黑脸、浓眉、宽额、鼻若悬胆、目似晨星,如果不是脸黑,当属十全十美的人才。其余六人皆为三十左右的壮汉,鞍旁悬有兵刃,其中两人带剑,两人带刀,另外两人带的是江湖人很少使用的丈八蛇矛枪。六名壮汉似是仆从,其中两人虽与少年并行,却有意无意地落后半个马身,七人跨下都是口外列马,不仅能赶长程,而且可冲锋陷阵。

看到前面不远的路边有个茶棚,行在右侧的壮汉对少年说道:“公子,咱们是不是休息一下,饮饮马,再往下走就要翻越六盘山了。‘’好吧,就按你说的。‘少年回应,随即收缰令马减速,接着又道:”武兄,你们注意到没有,咱们一路过来,前后见到十多个往西的信差,却没见到一个往南的,是不是有点怪?’‘哦,公子不说不注意,经您一说,真的有些怪。’被少年称为武兄的壮汉皱眉回答,‘按理往南往西应该差不多,只有往西而没有往南的,其中肯定有问题!对了,会不会是有人在半路拦截南行的信差?’‘很有可能。’少年回答,接着又分析道:“从南行百姓的神情看,即使有人拦截南行的信差,也是秘密进行的,不然老百姓看到一定会惊慌。你们地头熟,想想看对方可能在什么地方下手,咱们一会顺路收拾干净,免得将来耽误大事。‘’我想多半是在六盘山上。‘武兄回答,接着又补充道:”顾名思意,六盘山山道六盘,一侧是陡峭悬崖,一侧是茂密树林,平时劫匪出没十分猖獗,此时难民却能安全通行,其中必有问题。’‘此即所谓“欲盖弥彰”,大家多留心,看看咱们能不能找出对方的线索,发个利市。’由于已近茶棚,少年住口,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从后跟上来接马的武兄,领先走向茶棚。

茶棚面对官道,背靠山林,棚外树林中坐卧着不少歇脚饮茶的难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棚内,六张桌子有四张坐了人,看到少年七人进来,脸上表情各异。

坐在靠里一桌的是五个年轻人,其中之一不知是谁惹了他,先是鼻中‘哼’了一声,随后没好气地说道:“神气什么劲?绣花枕头一个。‘由于对方没有明指冲谁而发,少年七人只当没听见,在靠门的一桌落坐后,由那位武兄向赶过来招呼客人的小二吩咐茶点。小二刚转身,里边的那桌又转来一声不屑的’哼‘声,仍是刚才的那位年轻人,随之又以威胁的口吻说道:”叫什么茶,惹得本公子火起,一会有你们喝的。识像的就快点滚!’虽然他仍没点明指谁,可刚点过茶的只有新到的七位,目标非常明显。武兄忍不住‘噌’地站了起来,两眼一瞪就要暴发,可恰在此时却有人先发了言:“师兄,这种人天下多的是,跟他们生气何苦来。

再说凭那六个粗人,也不值得您出手呀,如果一会他们敢惹事,小弟一个也就打发了。‘与此同时,这边发火站起的武兄,也被同桌的白衣少年拉着重新坐了下来。

眼看一场将起的风波就此消隐,偏偏有人不同意。

靠里的另一桌,坐着一个七十许的老人、一对三十七八的中年男女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这时小姑娘突然发话道:“爷爷,瑶瑶只听说南方乌龟多,怎么咱们北方也多起来了,是不是天气暖和,前两天又下了雨?‘小姑娘的话音刚落,与之邻桌的三个公子装的青年之一已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而同桌的另一位却笑着接过了话茬:”小妹妹看错了,不是乌龟而是沙龟,专在大漠上跑的那一种。本来有三十六只,如今不知怎么只剩下六个,别看它们现在缩头,真要发起威来,可厉害哪。’声音娇媚,暴露出了女扮男装的身份。听笑声,与之同桌的其他两人同样也是‘西贝’货。

武兄从声音认出了发话者的身份,忍不住再次‘噌’地站了起来,这回白衣少年也未伸手拦阻。只见武兄冲着刚才发话的姑娘斥责道:“曲小雪,我们兄弟平时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们,你们三番两次的找我们兄弟的麻烦,今天你不把话说个清楚,咱们没完。‘看来他真的发了怒,脸涨得彤红,两眼睁得像铜铃,怒视着对方,配上一副落腮胡和雄壮的身材,真能把胆小的人吓晕。可惜,曲小雪却一点不怕,冷笑着回敬道:“武大侠既然刚才在别人面前当乌龟,这时又何必冲着我曲小雪发卑气,我们姐妹什么时候敢惹你们三十六铁骑?有本事就去找硬茬碰,欺负我们弱女子算什么英雄!‘’你……‘武兄刚说出个’你‘字,就被别人打断了。

‘对啦,有本事冲着本公子来,冲人家姑娘摆什么威风?’说话的仍是那位开始肇事的青年,说着起身冲武兄走了过来,护花的架式十足。

武兄见情更怒,说声‘你算什么东西!’抬手冲着走近的青年挥出,犹在走近的青年当即被一股无形的暗劲向后猛抛,撞破茶棚后墙摔到外面去了。不仅如此,与被摔者同桌的其余四人也被暗劲撞得跌向后棚墙,桌翻凳倒,碎杯、碎碟、糕点、花生、瓜子和茶汁横飞暴溅,连靠里的其它两桌也跟着遭了池鱼之秧,众人四处躲避不迭。

‘好功夫!’四人桌中的老者在喝彩的同时,抱着小姑娘躲出门外,一对中年男女的动作也不慢,紧随老人闪身出棚。

‘要死啦!’曲小雪与另两个‘西贝’公子动作慢了些,衣袖和长衫后襟溅上了茶汁,站在棚外一边抖水,一边责骂。

‘老天爷,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茶棚老板省过神来后,捶脑顿足怨声不止。另一桌坐的是四名商贩打扮的中年人,虽然也被溅了不少茶汁,却敢怒而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站到一旁自认倒霉。

‘老板,这是一锭十两银子,是赔你的。’武兄扔给老板一锭银子,随后又扔过一锭接着道:“这一锭是赔其他客人的,你全给上新的,我们要的茶点快点上来,我们一会还要赶路!‘说完重新坐了下去。

老板接银在手,大喜过望,提着嗓子令小二快点收拾散乱的桌凳什物,自己屁掂掂地跑到后面准备茶点去了,再不走,他就要高兴得笑出声了。直到这时,摔倒的四个青年人才一个个呲牙咧嘴地站起来,屁也不敢放一个,更不敢走门,灰溜溜地从棚墙的破洞钻了出去。四个商贩打扮的中年人本来也动意想走,可听武兄让老板给他们重新上茶典,大概不想错过眼前的便宜,所以又坐了回去。

躲出棚外的中年男女、老人和小姑娘,看到小二已将他们的桌子收拾干净,也走进来坐回了自己原来的座位。至于那三位‘西贝’公子,因先前与武兄话不投机,所以此时站在棚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刚落座的老人见情出言劝道:“三位姑娘进来吧,没人会吃了你们。年青人出门还是和气些的好,针锋相对的何苦来。‘听了老人的话,曲小雪赌气地一跺脚,’哼,凶什么凶,谁怕谁呀,坐就坐,不喝白不喝。‘说完走进来重新坐下,掏出一块碎银扔在桌上,没好气地说道:”小二,这是茶典钱,我们可领不起那位武大侠的情。’这回武兄没吭声,大概听了老人的话,已不愿再与女流之辈计较。可是有人却要与他计较,棚外又传来被打得撞破棚墙的那位的声音:“小子,有种就等着,少爷一会就回来。‘声音比先嘶哑,来自十五丈以外,大概怕武兄闻言追出去,所以话落就是一阵匆忙离去的马蹄声。武兄不在意地‘哼’了一声,突然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对白衣少年说道:“公子,我惹麻烦了,看来我忍耐的功夫还不过关。‘’这算什么麻烦,该忍的忍,不该忍的绝不能忍。‘白衣少年说到这里,恰好小二过来上茶点,随即打住,待小二走后才接着说道:”刚才如果你能忍住,我可不敢带你们了,只好送你们去庙里当和尚。

跟你们说实在的,我这个人长这么大,什么都能受,就是不能受气。不管是什么人,对我客气的我也会对他客气,对我不客气的我对他更不客气。‘说到此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事,急声对坐在武兄下首的壮汉道:“杨兄,快看看咱们的座骑!’壮汉闻言立即站起闪身出棚,眨眼间又转了回来,好快的动作,旁人只觉得他凭空隐没,凭空幻现,又好像他刚刚站起似的。可他确实已经出棚查看过,这时正气愤地向白衣少年报告:”公子,那杂碎把咱们的座骑偷走了五匹,是不是立即追回来?‘’不急!‘白衣少年止住准备出棚追击的杨兄,随后毫不在乎地接着说道:“他们有两人带着咱们的五匹马,在三里外的树林中停下了,其他三人沿路往西去了。看情况他们一会真会转回来,咱们在这里就多等他们一会好了,看看能搬来一些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来,大家先用些糕点,喝上几口茶,免得浪费了。’他这里不在乎,其他三桌上的茶客可不能不在乎。四个商贩打扮的中年人听说一会还要打架,彼此交换一下眼色,三把两把地把没吃完的瓜子点心装进袋里,匆匆出棚往西走了。另外两桌的七人,先被杨兄出外查看的快速身法吓了一大跳,随后,又被白衣少年直达三里外的听力镇住了,七人谁也不吱一声,也没走,大概想看结果。

不知是赶得巧,还是老天的刻意安排,四个商贩打扮的中年人前脚刚出茶棚,后脚就走进来四个商贾打扮的老年人。所以称四人商贾而不称商贩,因为商贩多指四方游走本小利小做小买卖的,而商贾则指开店亮号本大利大做大买卖的,衣着和气质明显胜于前者。

这四个老人,一个胸前挂着一架金算盘,一个后腰插着部蚕丝账本,一个手中拿把寒玉量天尺,另一个肩上扛着一根亮银秤杆,乌金秤砣挂在腰间。挂算盘的一进门,先向迎上来的小二扔过一个小金锭,说声‘上最好的。’便自行走向空桌,其他三人既不说话也不他顾,大刺刺地随后走向同张空桌落坐。

‘不愧是四财,果然财大气粗!’说话的是先前在坐的老人,话中虽含讽刺之味,脸上却满是笑意,看来定与四人交情不错。

四老闻言回头,看清人后,全都站起走了过来。挂算盘的笑着说道:“原来是你这老马王,大漠龙驹现踪,你竟带着儿子、媳妇和孙女在这关里小店安坐品茶,看来必定是已经胸有成竹了。‘’有个屁的竹。‘马王情急地粗话出口:”说来真能气死人,我找了那家伙三十多年,连个影都没见着,可回江南老家『pigu』还没坐稳,它就跑了出来。这不,我一闻信就带着他们往回赶,这回非跟那鬼东西好好斗一斗,要斗不过它,我这马王的字号就不用叫了。对了,你们金算、银秤、丝账和玉尺四位,平时天南地北的,如今怎么凑到了一起?是不是也对那鬼东西……’‘别担心。’金算不等马王问出口,抢先表态让老友安心,随后接着道:“我们虽然也要出塞外,却不是冲着大漠龙驹来的,有你马王在,谁还敢打它的主意。‘说着在马王子媳让出的空位上落坐。

丝账在小姑娘搬来的座位上坐下后,感叹地对马王说道:“你得到消息慢了些就生气,我们四个在东北的深山老林中瞎转了三年,岂不是要被气死了。‘马王闻言诧异地问:”怎么?……’‘咳!别提了。’这回是玉尺答话:“大前年听说东北参客说长白发现了成精血参,我们四个闻讯出关去碰运气,小东西到是见到了,却无缘得手,让它害得我们在山里白转了三年不说,连这两年中原的大风暴也没赶上。这不,药王发现小东西逃到了大漠,我们也跟来了。‘’怎么,药王也去了东北?‘马王更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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