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枚铜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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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行简将马草草拴在附近渔村, 抱下玄龟,拉着她快步行至江边。

江水奔流,云烟无垠, 混为一体,已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他箍紧玄龟的肩, 吩咐道:“涴涴, 待会你直接下水, 往江里游, 别冒头,别被人看见,日后我定来找你。”

玄龟鼻酸, 转头一下环住他腰, 瓮声瓮气撒娇:“好,你可要快点来, 我会好想你的。”

“好,一定。”方行简微微眼烫。

这热量很快化在风里。

江沫拍岸, 将二人鞋头打湿。

方行简敛目, 在女孩头顶印下一吻, 轻如鸿羽,却又重如山峦。

刚要送她下水,侧方忽的传来一声,“方大人——”

方行简瞳孔骤紧,循声望去。

焉锦正负手高立于一块礁石之上, 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有些远,瞧不出具体神情,只知面色异常冷峻。

玄龟起疑,一句“他是何人”还没问出口,已被方行简护到身后。

焉锦身姿如雁,轻飘飘从石端一跃而下,勾起个笑容:“有劳方大人了,连夜奔袭,特意将它骗来此处,待我瓮中捉鳖。”

他语气感激:“若不是你,我恐怕都见不到这玄龟本尊。”

紧攥方行简衣料的一双小手,缓缓松开了几分。

一时间,石林后涌出数名素袍道人,手中法器各异。

银甲军队紧随其后,疾行列兵,一下将这单薄空阔的江岸围得水泄不通。

方行简眉心紧蹙:“一派胡言!”

焉锦对天拱手,笑意不减:“我胡言甚么,你忘了昨日宫中,你是如何答应圣上的了?”

“布阵!”焉锦一声令下,那些道士急速排开,将二人控在中心。

他们高亢喊道:

“妖兽,还不速速领死!”

“你为非作歹,双手沾满血污,还想全身而退?”

“今日定要将你捉拿!”

玄龟沉寂少刻,从方行简身后走出,摘开头顶的披衫。

她面目明丽,眼中却黯淡无光,如一团黑云倾轧。

方行简想将她拽回身边,却被她猛一下撇开,男人直接踉跄在地,蘸了半身湿砂。

玄龟上前两步,双目灼灼望向焉锦:“你方才讲什么?”

焉锦嗤声:“玄龟,你听过民间一句话么。”

“什么?”

“升官、发财、死老婆,”焉锦笑了两声:“你的方大人,可是早已做出抉择。待我将你拿下,呈给圣上,炼制出可长生不老的稀世神丹,你的好夫君,也能跟着你沾光。你既对他爱之深,想必也能理解他罢。”

杀人诛心,降妖无异。且,妖更为单纯,更易轻信。

见玄龟面色愈发阴沉,焉锦晃了下手中拂尘:“让我猜猜,方大人是否同你讲,要带你避避风头?”

“是否又言,他日定来接你?”

“玄龟啊玄龟,你是有几分姿色,难怪方大人为你倾心。可惜了,妖命哪能比得上人命?你害死方府那么多人,男人早就惧你如虎,视你如洪水猛兽,待你好不过是怕又惹恼了你,害得自己一命呜呼得不偿失。你还指望方大人对你情深义重?哼,笑话,我们人呢,不会瞎一辈子。你何等凶残,孰人再敢疼你爱你珍你如命?”

焉锦呵笑:“所以啊,一有摆脱你的机会,还不赶快抓稳握牢,这不就把你骗来了么。”

玄龟闻言,肝胆俱裂,眼中噙泪,面庞通红如血。

方行简激动起身,试图冲到少女身边:“涴涴!你不要听……”

焉锦厉色一眼,几名壮硕士兵霎时上前将他押住,狠命掌嘴多下,打得他唇口破裂,脑中嗡鸣。

玄龟闻声回首,见男人峻山崩塌,轰一下仰回沙地。

她脑中一下炸开,胸中痛到极点,剖心挖肝不过如此。

玄龟手一抬,将那些官兵弹开,而后一步步走回去,捉住方行简衣领,将他悬空拎起:“你是否在骗我?是否真如他所言?是不是就为了将我引到这来?”

她死遏哭腔,一遍又一遍反复问他,字句如泣血。

方行简颅如沉铅,眼前花白,只影绰绰映出她人影。他猛力咯出一口血,艰难往外挤蹦着字眼:“我……”

“从不、曾……”

一道白光将二人分开。

“还不快上!”

焉锦一甩拂尘,几名道人一道画符,齐声念咒。

他们手中法器共振同鸣,江岸上光刃穿梭,目不暇接,瞬息万变。

玄龟翻滚躲避,身形利落。

焉锦微微眯眼,取下腰边剑柄。剑拔出鞘,他飞身一跃,银光倏闪,冲玄龟所在之处直刺而去!

少女手中瞬时化出水状双刀,半蹲迎头格住,将他顶开!

焉锦退开几米,弯唇一笑。棋逢对手,他可是——欣喜若狂。

玄龟徐徐立起身子,江水融合,在她身周织出一圈透明玻罩。

少女裙袂涌动,面白如雪。她微微扬起下巴,以倨傲之态,环顾这浮世俗尘,众生面色,眼光渐而冷却。

焉锦画符破她结界,所有道人大喝一声,执利器,念法咒,重新列阵,左右夹攻,直击命门。

玄龟身侧水界霎时化为无数碎刃,朝他们飞去。

他们攻势急猛,令她眼光缭乱。玄龟重筑水盾,往水面飞奔,众人穷追不舍。

江浪翻腾,纵身一跃前,她小腿一痛,有血汩汩溢出。

扑通。

女孩栽入江水。

水中,一尾嫣红若丝带飘出,而后消溶不见。

江潮归于平息。

众人收兵止步,驻足岸边。

焉锦冷哼:“搜江!”

一众道人方要下水,足下忽而地动山摇,满江之水如在顷刻间煮沸,急剧翻腾,那惊涛骇浪堪比天人重掌,直将他们拍得跌跌撞撞。

他们周身浸透,相扶退回岸上。

天光大亮,已有渔民聚来岸边,惊惶望着这天之异象。

一座巨岛从江面潜出,其上布满奇花异草,人间难见。片刻,一段长颈从水里拱出,而后露出整身。它如骄阳赤红,水光潋滟,火色灼目,直令人不敢逼视。

众人为其所怵,相继后退。

唯焉锦一人留在原处,眼中光盛,他大笑道:“玄龟!久闻大名,如今得见,不虚此行!”

玄龟两眼猩红,敛目看地上星点人踪,面容无波无澜,一如傲视蝼蚁。

四野静谧。

它忽的一声哀嚎,如飓风狂啸。众生俱被吹倒,连矗立水岸的百年礁岩,也寸寸崩裂,至滚而下。

渔民仓皇窜逃,连滚带爬。

“莫怕!攻它颅顶与双目!”焉锦沉声下令,手中持剑,画符挥砍。

道士们重整法阵,齐跃半空,将它环绕,猛烈出招。

岸上众兵屏息弯弓,万箭齐发,飕飕过云,扎入她柔软脖颈。

玄龟痛号一声,将箭柄尽数崩开。

其后一个甩尾,撂至岸边,箭兵之阵一下支零破碎,在沙堤上蹭出好几里。

四下道士仍在运气猛攻。

玄龟粗喘,周身浮出金光,眼中凶戾渐重。它长声贯苍穹,若雷霆震怒:

“你们欺我骗我!

我今日就要了你们所有人的命!”

话罢,又是一声戚愤长鸣,大股洪流自它口中喷出,刹那间就将江滩覆没。

水柱喷涌,横贯大地,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洪水有如无头万马,朝着村民居落奔腾而去。

摧枯拉朽,房屋尽塌,百姓抱头鼠窜,下一刻被挟裹其中,渺若微茫,甚至还未呼救,便被这凶流埋葬。

不料它竟如何穷凶恶极,众道节节败退,跟着焉锦飞回岩上。

他眉头稍挑,溢出得逞之色:“瞧这生灵涂炭,遑论她过往如何,今日也不得不收了。”

也是此刻。

崖下突地传处撕心裂肺的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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