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数 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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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东低头沉吟,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想,明年就呆在莆阳算了。就象您刚才说的,这里人头熟,是一个优势;俱乐部重视我,又是一个优势;离省城里你们这些朋友近,有个事情也好找人商量,这也是一个优势。”还有,刘岚在这里工作上班,这是他心中最重要的理由。“不过,你可不要轻易饶过方赞昊,该你收的钱,他一分也不能少给。”叶强不禁一笑,欧阳东留在莆阳,这也是他心里希冀的,倒不是因为陶然俱乐部答应给他这个中间人的十二万说项费,而是觉得欧阳东是个值得来往的朋友。当然,方赞昊说的费用也是几个俱乐部里出价最高的。

连着三周都是一周双赛,周三才踢完足协杯,周六就是联赛,或者是联赛接着联赛。在快速攻防中尝到甜头的董长江已经把多点快攻当成陶然队的看家宝,任对手是谁,他都是这一手,球队的成绩是上去了,可几场比赛连轴转打下来,连向冉这样的铁人都连喊吃不消,更不用说以欧阳东为首的的中前场队员,时常一场比赛下来,一个个累得连说话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不过,该赢的比赛好歹都赢了。

十一月九日,甲B联赛第三十三轮,已经拼到强弩之末的陶然队终于遭遇到四十五天来的第一场失败,客场一比三不敌重庆绿缘。比赛结束的哨音一响,在全场数万山城球迷的欢呼声和满天飞舞的彩纸彩带中,重庆绿缘的教练们队员们一窝蜂地冲到场地里,你抱着我我搂着你,拼命地唱啊跳呀。他们已经提前一轮晋级明年的甲A联赛。在场地边负责保安工作的警察们现在也忘记了他们的职责,任随乐疯了的球迷冲进绿盈盈的草坪,把绿缘队员们的球衣球裤球袜球鞋剥个精光。在回更衣室的甬道里,一个绿缘前锋脸都变色了,抓扯着两张报纸掩着光溜溜的屁股蛋,飞一般地从陶然队员们身边一掠而过,向冉就笑道:“这家伙现在跑得可真快,比他比赛时快多了。”所有人都笑起来。

陶然俱乐部里没人计较这场比赛是胜是败,队员们不在乎,董长江更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十六日在青岛的那场足协杯决赛,要是那场比赛胜了的话,可是他这辈子拿的第一个全国冠军,当然也是陶然俱乐部拿的第一个全国冠军。为了能拿下它,俱乐部已经决定放弃下周三同郑州中原的比赛,“上面说了,和郑州中原的比赛无所谓,关键是要拿到足协杯冠军。”集团公司和莆阳市领导的意见,方赞昊第一时间就告诉董长江,“市里还准备拿出三十万作奖金。”这不消方总经理提醒,俱乐部上上下下谁都希望得到那个冠军头衔,即便没莆阳市政府的奖金鼓劲,队员们一样会下死力去拼。

比赛结束,陶然队就没转回莆阳市,当天晚上整支队伍就风风火火地乘飞机前往郑州,俱乐部早已做好安排,就在郑州休整,以赛代练,好好生生备战周末的足协杯决赛。队伍前脚才入住集庆大酒店,后脚一个电话就把方赞昊和两个助理教练惊得目瞪口呆。

挑战广东巨星的郑州中原一球小胜,而作客昆明的省城顺烟队被对手打了个五比二,顺烟原本一片光明的冲A前途,突然间就黯淡到极点。现在中原队的积分比顺烟多出两分,联赛中中原队主场二比零、客场零比一的胜负关系更是教郑州中原占尽上风,即便下一场他们和陶然踢平、而顺烟拿下对手,按足协的规定郑州中原队也一样晋级甲A。刚才的电话就是莆阳市一个头头亲自打来的,省府有要员发了话,要陶然队不惜一切代价拿下与郑州中原的比赛,确保顺烟能出现在明年的甲A赛场上。

这叫什么事儿?方赞昊和两个助理教练都苦着脸不停地烧烟。“给老董打电话了吗?”方赞昊老半天才问这么一句,“怎么还没见人回来?”守门员教练说打了,方赞昊就铁青着脸说道:“都告诉他了?”刚才有个家在郑州的老朋友把董长江喊出去吃饭,现在谁都知道这顿饭意味着什么,看来郑州方面的消息比他们更灵通。“这么大的事怎么敢不告诉他?他说了,马上就赶回来。”

正说话间,董长江板着一张马脸,一声不吭地走进房间,也不和人打招呼,就坐在床边喘气,别人都拿眼逡他,他脸色青不青黄不黄地,木了半晌走过来,端起方赞昊的茶杯,咕咚咕咚一气喝个精光,又拿起守门员教练自己的不锈钢茶杯,也是一口气喝个光,又坐回床边,双手撑在床沿上,恶狠狠地看着落地大玻璃窗外灯火通明的市景,再不说一句话。

两个助理和方赞昊互相看了一眼,还是由方赞昊来打开话匣子,“老董,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谁叫顺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哩?我也知道这事你夹在中间的难处。不过,这事牵扯到很多方面,个人的情谊也就说不得了。”董长江也不说话,只把牙咬得腮帮子一条条筋肉支楞楞鼓起。“市里领导亲自来的电话——他也是传话的人,”见董长江不搭腔,方赞昊只得又道,“为了确保顺烟晋级,咱们和郑州中原的比赛只能赢,不然谁都不好交代。为了这场比赛,足协杯输赢都无所谓。”

董长江扭脸盯着方赞昊,嘶着凉气冷笑道:“只能赢?他说得轻巧,这可是人家的主场!就不说赢了郑州中原要得罪多少人。即便是咱们赢了又能怎么样,顺烟下一场敢保证必胜?就瞧他们被昆明队打成蜂窝的后防线,进了甲A也是个赔钱货!”董长江扳着指头一条条说着不利条件,“中原队在自家门口踢,主场优势、球迷助威、裁判帮忙……哪一条都够咱们喝一壶的,你们就忘记五月份在厦门的比赛了?一场比赛差点废了欧阳东一年,还搭进去卡卡多的一条腿。”他阴沉的目光从三人脸上慢慢扫过,“要照我说,管他顺烟是死是活,咱们只管拿下足协杯,有个冠军的名头,谁有不会和咱们认真过不去!”

方赞昊和两个助理心中都知道,董长江这话里透着私心,他是个跑马四方的过江龙,有个全国冠军的称号那是锦上添花的好事,再去哪里都好找碗饭吃,他们仨人可是本省本地人,这时候要不帮顺烟一把,说不定哪天就有石头砸自己头上,再说,谁敢保证刚才那一会儿的时间郑州人就没在董长江身上下工夫?“话不能这样说,”方赞昊给董长江递过一支烟,又给两个一声不吭的助理一人发上一支,自己却没点烟,因说道,“青岛凤凰是年年都参加足协杯决赛的队伍,连续三年做亚军,他们心里就不憋着一团火?今年好不容易碰见咱们这样的对手,能轻易让咱们得手么?依我看,拿足协杯冠军比赢郑州中原难上不知道多少倍哩。既然这样,那就还不如这个时候扶顺烟一把,也卖市里省里一个面子,以后总归有好处。要是周六还能在青岛夺冠,那是咱们的福分,万一败了,咱们也好有个说辞。”他看着董长江的脸色思忖着,就又慢慢说道,“上次咱们输给顺烟,就有媒体说咱们不顾体育道德,不讲究公平竞争;今年这最后一场甲B联赛,咱们就好生让媒体看看,咱们莆阳陶然,是一个很讲求体育竞赛风尚,很讲求公平竞争原则的球队。”

“想赢郑州中原,没那么容易啊。”董长江长长吁了一口气。

看他软了话头不再坚持,方赞昊欣慰地一笑,顺便就是一顶高帽子送过去,“凭你老董的临阵指挥,这事还不是十拿九稳的?今年郑州中原队第一场失利不就是你的大作么?”董长江点点头又摇摇头,那场比赛他倒是记得一清二楚,从零比二到三比二,那是今年陶然队第一次逆转,也是联赛上半程陶然梦幻般的八战全胜的开始(含两场杯赛)。也就是那一场,他从队里发掘出欧阳东。可说到下周三再次对阵中原队,他心里可是一点底都没有,客场比赛,不可琢磨的因素实在太多了……

“要不咱们先去吃点夜宵,回来再议?”方赞昊看看手表,都快凌晨一点了,“明天下午顺烟俱乐部的葛副总也要来郑州,”他站起来环视三人一眼,轻轻一笑,“他是来送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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