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回 防事变调兵保皇位 争功劳不惜当屠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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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苞确实是见事精明,他一句警言说出,把雍正和文觉全惊呆了。他们都痴痴地看着方苞,却听他冷冷地说道:“螳螂扑蝉,不知黄雀在后。前方战事虽已告终,年、岳之争也算不了什么大事,而北京才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现的地方啊!圣祖归天不满一年,太后又溘然薨逝,此正是国家多事之秋。臣以为,这次大丧要和圣祖殡天时一样,处处都要计虑周详。”

“那依你说,应当怎样办?”雍正紧盯着方苞问。

方苞与邬思道不同,邬思道进言时唯恐不详,而方苞却只是点破,并不直言。听到雍正问他,他也只说了一个字:“防!”

雍正知道,这个防,就是防串连,防闹事,防宫变,防造反。但这话只能心知,不能明说。便转过脸来对文觉说:“你是和尚,做你的法事去吧。叫张廷玉来。”

张廷玉很快就来了,他顶着满头满脸的雪,却又不便当着皇上的面抖落,叩见已毕说:“皇上,慈宁宫那边诸事齐备,请皇上示下,何时起丧?”

雍正心疼地看看张廷玉,关切地说:“快,快把身上的雪抖落干净再慢慢地说。赐茶,赐座!唉,多亏方先生想了这个法子,让搭了灵棚,不然兄弟们可怎么忍受?”

张廷玉回答道:“臣要说的也正是这件事,三爷弘时和十四爷允禵都要叫臣来领旨,说各自分散开来在灵棚里哭灵,似乎与太后的大礼不甚妥当。守孝从来就是件苦差事,他们说,还是到太后的灵柩跟前去更好。”

雍正听了这活,不免吃了一惊,十四弟不愿进灵棚,自是情理中事,可是,弘时这小子怎么也掺和进来了,他想了一下说:“谁不是先皇骨血?冻病了也都是朕的罪过,你传旨给太医院,叫他们多派几位医生进来侍候。另外各处棚子里关照太监们轮流照管灯火、取暖的事,这次一定不让一位皇亲生病。该哭灵时都进到大殿里,回来就各归各的灵棚,这样就好了。廷玉,你到上书房和军机处看看,看有没有年羹尧或岳钟麒的军报。哦,对了,你叫德楞泰和张五哥来一下。”

张五哥和德楞泰进来后,雍正皇上对他们说:“太后薨逝,人心悲痛,朕又岂能不悲不痛?可是,朕为天子,又不能不顾及到一些大事、急事,所以朕的灵棚就设在这康寿宫里,这里离太后的粹宫近一些,方先生在这里陪着朕也方便。德楞泰,你选二十名侍卫,日夜守候在这里,听候召唤,不准擅离。朕给你个手谕,让宫里的侍卫们全都听你的调遣,你呢,要按方先生的命令行事。”

德楞泰大声说:“奴才明白。可是,领侍卫内大臣还有好几位,他们要是有什么指令,我听也不听?”

雍正说:“朕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只听方先生一人的!”

“扎!奴才明白。定要护好皇上和方先生的安全!”说完他回身大步走去了。

雍正在殿里来回踱步,紧张地思索着这个“防”字的奥秘和实施方案:“方先生,请你起草个手谕给张五哥,让他现在就出去传旨:顺天府和兵、刑二部的衙役官军,进驻到神武门,在那里关防出入;丰台大营,要毕力塔亲自带领,进驻从前门到西华门南一段;西华门北,则要西山的锐健营选派一千人马驻守;东华门要步军统领衙门派兵驻守。所有入城兵丁都要自带帐篷,准备露营。”

他的话刚刚落音,方苞就写好了谕旨,雍正接过来看过,又亲自用了印玺,交给张五哥。五哥迟疑地接过诏书说:“奴才遵旨。不过东华门和西华门原来都是隆科多管的,原驻兵丁要不要调防?皇上的这个旨令是不是要告诉隆科多?”

雍正知道,张五哥最是心细,怕他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便好言抚慰说:“隆科多舅舅这几天还要守灵,他顾不上这么多,就不要告诉他了。现在里里外外的所有事务,都由张廷玉管着,你传完旨后,再告诉张廷玉一下好了。传朕的话,兵马进城后,一切都听他的调度。让他关照户部,粮秣柴炭要供应充足,每个入城的兵士,先发五两赏银,大丧过后,朕还要另颁赏赐。五哥,你是先皇在世时的老侍卫了,你自己先就不要胡思乱想,朕这样做,也是图个平安,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去吧。”

这真是一个多事之秋,多事之夜,双方的所有重要人物都在紧张地忙碌着。张廷玉奉旨来到上书房,查问有没有西边的军报。上书房的人说,军报向来是保存在军机处的,这里也没有见到年羹尧的任何奏章。张廷玉脚步不停地又来到军机处,却见这里只有刘墨林一个人在。便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今夜就你一人当值?”

刘墨林说,“回张中堂,我奉旨去南京办差,今晚刚刚回来。一回来,就听说了太后薨逝的事,所以就急急地赶了进来,还想向您报告此行的一些事情。今夜在这里守值的是那位叫做那苏的章京,可他被隆科多传去有半个多时辰了,却一直没回来。我见这里没人,才守在军机处的。中堂,军机处这地方,怎么能说走就走,也不留个看门的呢?”

刘墨林说的事,也正是张廷玉要追究的事,可他当了这么多年宰相了,心里的事再多,也从来不在脸上透出来。他吩咐刘墨林:“你去两江办差的事,回头给我写个节略,我抽空看看再说。太后的事一出来,我都忙得脚不点地了,哪还顾得了别的。哎,你在这里看没有看见有年羹尧的军报,万岁等着要呢。”

刘墨林连忙打开大柜子取出案卷来,一份一份地查了一遍:“中堂,这里没有啊!不过,像这些军情急报什么的,有时十三爷和十四爷总是随身带着,您去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

张廷玉抬脚就走,可是,又回来了:“外边进来了折子,总该有底档吧?你帮我查查,要有,看看是谁取走了?”

刘墨林把手一摊:“中堂,底档都锁在那边柜子里,那苏带走了钥匙,我打不开。咳,他正在当值,怎能总不回来,您稍坐一下,他就来了。”

张廷玉心里这个急呀!他是太后大丧的总管,里面有多少事等着他去料理啊,他能在这里闲坐吗?可是现在他急也没用,便只好坐了下来,端过刘墨林给他倒的茶了喝了一口,镇定一下自己的情绪问:“哎,对了。刘墨林,你去看了苏舜卿吗?最近你们的事进行得怎样了?”

刘墨林苦着脸说:“谢中堂关心,可是,我们的事却越办越难了。万岁爷一道圣旨颁下,她倒是可以脱籍了,可是,我还得有银子去赎她呀。这不,眼下就正和徐骏徐大公子叫着劲哪。那老鸨认钱不认人,我出三千,徐骏就出五千,我好不容易借到了五千,姓徐的又涨到了八千,现在他又出一万了!我一个穷书生,怎么敢和他这位花花公子比富呢?今天我回来后去见了舜卿,她身子比我走时大不一样了,见到了我,她一个劲地哭,说她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我听了心里很难过,可是,又无力安慰她。唉…”

看着刘墨林心事沉重的样子,张廷玉又想起他死去的儿子来。儿子也是爱上了一位青楼妓女,并且是在父亲的逼迫下夭亡的。想想儿子,再看看刘墨林现在的遭遇,他觉得十分同情,便说:“我告诉你一个消息,略等一下,大概有三、四千银子就可以把这事办成。”刘墨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听张廷玉继续说下去,“五天前,我和万岁说起徐乾学欠了国库银子的事,我问,看在他是先朝老臣的面子上,可否减免一些?十万银子他是拿不出来的。万岁当时就气愤地说,哼,不怕欠债的精穷,就怕讨债的英雄!徐乾学原来党附明珠,现在他的儿子徐骏又党附明珠的儿子揆叙,狗父犬子,狼狈为奸,断不能让他们亏空一两银子!墨林,你可以把皇上这话悄悄地告诉舜卿,叫她把心放宽,很快就有消息了。实在有难处时,你再和我说一声,我不会看着不管的。”

刘墨林感激地对张廷玉说:“中堂,我和舜卿在这里先谢谢您了。有您这句话,舜卿会好起来的。哎,对了,我正要向您报告一件事。今天我回到京城,就听到了一些谣言。有人说万岁爷登基时就时辰不正,硬是后来给‘(拥)雍正’了,这就违了天意。还有人说,今年正月里天就打雷,这不是个好兆。年羹尧昔日就和阿哥们交好,如今要带兵杀回京城了。从舜卿那里出来后,又在街上听说,早年流传的命相书《黄孽歌》又出世了,那上面有句话说:‘帝出三江口,嘉湖作战场’,雍正年间正该着天下大乱。我听了有点心慌,就去找了范时捷,据老范说,年某在西疆拔扈得很,他倒听人说,年已经兵败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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