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2)
二十四
雪自那晚在医院消失后便一路南去了。
列车飞驰,似一条巨大的火龙切割着冷冷地夜色,也切割着雪冷冷地心。我去哪儿呢?哪儿又是我该去的地方呢?虽然她已把票买到了终点,但那终点的模样在她心中就如这夜一样渺茫。火柴般划过的灯光,如个个幽灵飞舞着,跳跃着。雪注视着那些远近明灭、闪闪烁烁地亮点,浑身的肌肉在阵阵收紧,难道那就是冥界的哨卡吗?
太阳出来了,世界又灿烂起来。车慢慢地停下了,停在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地方。雪打开窗子,深深地吸了一口靓丽的空气。凭感觉,这儿是一个不很大的市镇,不然空气就不会如此的纯净。在列车起动的前一分钟,她毅然决定下车,她舍不得放弃这个宁静的地方。她要找一个能挣好多钱的所在去打工,这是她在车上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选择。她暂且不能死,他不能扔下伤病的任新不管。她知道任新没有钱,她要挣钱资助任新早日恢复健康,在了了自己的这一桩心事后再去死也不迟。出站口不是很拥挤,检票员看了看她的票又还给了她,‘你还有一半多的旅程呢’。检票员惊异地说。
不去了,就到这儿不走了。雪解释。
站前的广场不大,但很整洁干净。站在台阶上俯瞰,几乎能看到城镇的全貌。广场中心的圆形花坛,种满了各种叫不出名来的奇花异草。广场的出口就是那条还算繁华的主干道入口,路边戳着几个公共汽车的牌子。
‘开发区’,雪眼前一亮,她决定先到那里碰碰运气。
开发区街道规范,整齐漂亮。建筑欧美拉风格各异,鳞次栉比。雪打定了主意,苹果先找大的咬。她直奔一个豪华气派的门面,门卫礼貌有素的朝她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些人大多是以貌取人的。凭自己的装束打扮,虽算不上奢华,但也有几分霸气。迈进大厅,她故意屏蔽了对所有事物的好奇与新鲜,她怕让对方小瞧了自己。
请问总经理办公室在什么地方?雪落落大方。
您有什么事吗?我们经理很忙,能找别人谈吗?——小姐赶忙笑脸相迎。
不行,必须找总经理。如正忙,我可以稍等。——雪从容却有些固执的说。她清楚这些人是为总经理庭前挡驾的喽啰。
请您稍候。——小姐一边客气的搭讪,一边拨通了电话:总经理吗?这里有一位小姐要见您,不知你能否方便接待?
她没说有什么事吗?
没有,只说要亲自见您。
领她来吧。
小姐轻轻地放下电话,朝雪淡淡地一笑说:请跟是来。
这是一个中外合资的酒店,楼道七扭八拐的象个迷宫。雪紧跟在小姐的身后,怕是一旦疏忽便会迷失了方向似地。把个酒店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就象克格勃的指挥机关,不是训练有素的人绝对是进得来出不去的。雪心想。电梯停了,她看了看电梯控制键上的亮起数字:18。天啊,总经理竟然藏在那么的高处,是害怕刺客还是追求时髦?着意选了个‘要发’的吉利数码,别管赚钱不赚钱,先设计个铁笼子睡在里面,安慰安慰脆弱的神经。
脚底缀铅的感觉刚刚消失,一股热流又上脑门。尽管电梯异常平稳,雪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出了电梯大约又绕了三个弯儿,总经理的大牌赫然撞眼。没等她们走到门前,装有娇娇狗自动系统的门就已开了。‘您请。’小姐伸手示意。‘谢谢。’雪也不失礼貌。
请坐吧。埋在安乐椅里的秃顶老头儿勉强欠了欠身子。
谢谢。雪有些拘谨。自己事先构筑的精神防线不知怎么一下子轰然坍塌,倒不是因为老头儿表现出了什么威严,他给人的第一印象的和善的。尽管他的眉毛与眼睛之间的距离稍窄了些,有乌云遮月、哭笑难分的不吉之象。秃顶老头儿保养的很好,油光满面。头顶上的‘天池’,位正且规则。偶有风起,会有几根‘芦荻’晃动,远远地,细软如芦花。大耳垂肩是他的特点,那可是天子贵人相。虽然与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配搭的不太协调,却显出颇深的城府。他试着张了张尚有粘度的厚唇,然后从桌角的包里抽出一张纸巾,挤在嘴上使劲地蹭了蹭,接着又端起了杯子。雪看他仰脖儿漱口的神态,就象一只引吭高歌的狼。雪忘记了地点和身份,呲地笑出声来。
笑什么?
老头儿不经意地一问,却把雪惊得无所适从起来。——哦,对不起,看到您,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谁?
想起了我的爷爷,他的举止太象您了。雪抓彩儿似地瞎编。
你爷爷是干什么的?
死了。
死了?你说我象死人?
雪立时慌了。——不----不是,我爷爷原来也是和您一样的大老板,后来不知怎么破了产,他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给急病了就-----
那你还笑。老头儿责备的说。
不是,我一见您就想起了他老人家,就好像他又还魂似地。爷爷生前最喜欢我,您想爷爷回来了,我能不高兴吗?爷爷要是回来又当了大老板,我不就跟着享大福了!还用得着我到处给人家打工去呀!要是爷爷知道了我现在的处境,定会心疼死的。雪低下头去,不敢再看老头儿一眼。
原来是这样,你还真是怪可怜的。我也有个孙女,那可是我的掌上明珠,要天不给地,就是让我娇惯的太任性。要不你就去跟她一块儿玩儿,省得她到处乱疯。
不不,我是出来找工作挣钱的。
你和她一块玩儿就是工作,一个月给你两千块怎么样?
雪以为是在做梦,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玩儿着就把钱挣了,准是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今世才让我遇上了活菩萨。也许是她用钱心切,鼻子一酸,双膝竟有些发软。
哎哎,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快起来。老头儿边说边用手去托雪的腋下,也是用力大了点儿,雪触电似地站了起来。
你是愿意在这儿住呀,还是愿意回家住呢?老头儿和蔼可亲。
随你安排。雪没有任何理由怀疑和拒绝这位和善的老人。
那就回家去住吧,跟我那孙女住在一起。雪被感动地热泪盈眶。
瞧你这丫头,还这么爱动感情,这点事儿对我来说算得了什么。看你怪秀气的,这老天也真是太难为了你,人心换人心呀。你这么一掉泪,还真叫我心里也酸溜溜地。你也算有福气,往后不就好了吗?来到我这儿,可劲的吃,尽情的玩儿,舒服的享受。对了,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我是D国人。
你的中国话怎么说得这么好?
奇怪了吧?告诉你,我是在中国长大的。打仗的那会儿,我父母都来到了中国,最后都死在了战场上。那时我才几个月,被一位中国的母亲收养了。妈妈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成人,没等额来得及报答她就离我而去了,临终告诉了我的身世。后来我回了国,而且继承了一笔可观的遗产。那时我人虽不在中国,却抹不掉我的中国情结。为了报答中国母亲的养育之恩,毅然携家带产回了中国,并办起了这个公司,是和我的一个亲戚合办的。中国的山好,水好,人更好啊!不啰嗦了,以后时间还长着呢。老头儿朝雪笑了笑,随手抓起了电话,应声而来的小姐领下了楼,上了早已准备好的轿车。
没有一支烟的工夫,车停在了一座小楼前。雪下了车,没来得及欣赏花园儿的景致,就被小姐领进了房间。‘您请坐。’小姐彬彬有礼。雪也没有客套,趁小姐备茶的当儿,草草地将屋子环视了一遍。这是一栋跃层式楼房,滚龙式楼梯盘在屋角儿,浑似扶摇直上的旋风。无须音乐的烘托,自有飞腾的气势。中间香案后的大腹弥勒憨态可掬,一副对联分挂左右。
上联:笑洒千家民是嘴
下联:虔求万事信为身
敦请布袋和尚主政厅堂,难知主人良苦用心。不知何故,香案前并无跪拜的蒲团,怕不是也随了现代的礼节以躬身代之?‘请您用茶。’姑娘细声细语。‘您也坐吧。’雪莞尔一笑。‘谢谢,我不坐,您是贵客。’姑娘似有哀伤。
请问我住哪儿呀?
就住这儿呀。
这儿不是客厅吗?
姑娘索然一笑,——楼上楼下都是您的所有。楼上卧室早已备好,你如果愿意,现在就可以带你上去。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我就是专门照顾您起居的。
这里就我一个人住?地下的一层是干什么的?
对,就你一个人住。关于别的什么,老板不允许我们多言,等以后你自己下去看看就知道了。——姑娘似有恐惧和不安。
我们现在就下去看看不行吗?雪说。
不行,钥匙是在老板那里的。
老板的孙女住在哪里?是说让我来跟她做伴儿的。
姑娘的右嘴角儿机械地挑了挑,正想说什么,老板推门走了进来。姑娘赶紧把嘴收住,怯怯地退到了一边。
这儿可以吗?——老板拍了拍正欲站起来的雪的肩头,——以后就住在这儿,这儿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她。——老板指了指旁边的姑娘。
您不是说让我和您的孙女住一块儿吗?
哦,是这样,,我这也是回来才听说,那个疯丫头又跟同学到黄山玩儿去了,提前连个话也没有。唉,这个孩子呀!要不我说得有个人看着她点儿呢。不会有多长时间,她就回来了,到时她再乱跑你可得管着她。她不听,你就告诉我。——老板说着朝一旁的姑娘看了一眼:这是我请来的贵客,以后你得勤快点儿,少说话多干活儿。如果觉得干不下去,就跟我说一声,找别人换换。——听着老板这绒里藏针的几句话,姑娘嗫嚅了。
雪假装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客厅。——哟,这里还有地下室呀?怎么还锁着呢?
啊,那里边没有什么,只放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你如果闷得慌,待会儿我领你下去看看。老板笑意温和。
我是随便说说,新来乍到哪儿都觉得新鲜,怨我多嘴多舌了。我一个打工的,既然来了,就得哪是窗户哪是门的心里有个数,管不好再看不好,白拿工钱心里有愧。——雪朝老板甜甜地一笑,老板竟醉了似地脚下没了根。还是那位姑娘眼快手急,一把将他扶住。
老板,你这是怎么了?雪惊问。
没什么,没什么,你这个丫头真会说话,叫你说得我这心里一时还-----还-----哈哈哈,上楼吧,上楼去看看你的卧室。老板异常兴奋。雪顺势搀住了他伸过来的胳膊——老板,您慢点儿。
楼上房间的门有两道,一道是穿心镜式的温控门,一道是内外双包的消音门,两门之间是约六平米左右的更衣室。进门是厅,地毯是应时随季的海蓝色。拱形灯池是一个微型的天幕,灯光都是按天上星座位置设定。夜晚众星捧月,白日行云苍狗。这小天地大视野的设计,使这四十平米的空间自有海天一色的景致。室内陈设简单,挂在墙上的液晶显示屏家庭影院,开机时人鸟天外来,关机时便是一幅随二十四节气自动调换的风景画。方形茶台置放中间,春秋椅分襄两侧,强调了闲饮对酌之趣。两耳室对峙,左起居室、更衣间,右盥洗室、阳光浴。卧室里的龙凤鸳鸯床鎏金镀银,床上用品都是些湘锦苏绣。雪一看,顿觉不大自然。心想,一个春闺绣榻,怎么能是龙凤鸳鸯床呢?怕是------
老板见雪面带狐疑,就主动解释说:这床原是给孙女结婚准备的,谁知真到了谈婚论嫁时,她却突然反悔。这么好的东西,哪舍得扔掉?又是在自己的家里,外人也看不到。只要你不到外面乱说,绝不会生出什么闲话来。
雪听了觉得也是,就没再作声。
噢,到吃晚饭的时候了,你愿意到下面去用就下去,不愿下去就让四丫给你送上来。就是那个在楼下冲茶的丫头。——老板好像刚刚想起来似地。
四丫儿?没有大号儿?雪不解的问。
这么叫着亲近,她们也习惯了,我嫌又是名又是姓的记着费劲。老板自圆其说。
她们?还有别人吗?雪继续追问。
老板觉出话多有失,——啊-----没有别人,就四丫一个。除了她,剩下的就是些管家的,看门的。这么大的院子,人少了哪行?为了方便,我就根据她们来这儿时间的先后排了个次序,并不分年龄大小。
要是超过了十个就不好叫了。雪随声附和。
老板笑眯眯地说:不会,这儿用不了那么多人,有来的就得有走的,这也是优胜劣汰良性循环嘛。
我这一来就得有被解雇的了,对吧?
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现在这里还不足十人呢,就是真有走的,我都好给安排个地方。高高兴兴地来,满满意意地走,绝不会亏待哪一个。——老板说着将一沓儿百元的钞票塞到雪的手里。
老板,你这是干什么?
傻孩子,你的工钱呀。
我刚来------
我这里还是大锅饭呢,上开资。
雪攥着大把的钞票,手心里直冒冷汗。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两千块?一个月的工资?莫不是老板另有所图吧?看他慈眉善目的怎么能是小说杂志里所描述的那种无耻之徒呢?管他呢,自己小心就是了。眼下应先把这第一笔钱寄给任新,她知道现在的邮局都是昼夜服务的。
干什么去呀?
到外边遛遛,这里的夜色一定是非常迷人的。
哎呀,你刚来床板还没坐热,以后不有的是时间吗?
我怕间断了记忆,把美好分解成七零八落的点点块块儿,多叫人扫兴?我一会儿就回来.
那也得吃完饭再去呀,吃完饭我陪你去.
晚餐的丰盛自不在话下,因为当今的山珍海味已不再骄人。煎炒烹炸吃了几个遍,眼下又回到了原始。什么虫餐鸟宴,都规规整整地上了厅堂。炸全蝎,炒蜈蚣,生吃大豆虫之类应有尽有。至于蛆芽羹,虫粪饮更是上等的保健品牌。对于雪,不习惯是暂时的,适应才是永久。现今的宴会,是主人身份的象征,并没人去在意谁的胃口,因为最后还有狼青黑背接地儿,省了吃不了兜着走的麻烦,不然白色污染也会叫人头疼。当然,这是在老板的家里,一切都顺其自然。雪是老板的上客,四丫之类还能拿雪的老斗吗?就是再借给她几个胆子,她也是断然不敢。
雪忽觉头晕目眩。这是怎么了?不就喝了点儿饮料吗?不至于吧?莫非-----她没来得及再想下去,便一切都是空白了。
雪醒来时,已是躺在了楼上的床上。她努力回想着一切,但一切都是茫然。她本能且无助的叫了两声四丫,没人应声,她有些后怕了。这儿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老板究竟是个什么人呢?难道-----?她再次怀疑起老板的可信度。怎么会呢?如若那样------她又一次否定了自己的推断。她把自己的昏睡解释为几天来的车马劳顿所致,是自己的身体太虚弱了。她又开始感谢老板了,甚至有些激动。
常言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可偏偏有时爽得叫人心颤。夜已很深,雪激动地怎么也难以入睡。她庆幸自己因祸得福,到了人间天堂。要不是听说任新被打住院,说不定自己早已魂归天国,哪里还有福气享受这样的惬意。她要等自己稳定下来,混出点儿根基,那时任新的伤肯定也已痊愈出院,再偷偷地,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一趟。如果任新不嫌弃自己,也把他一块儿接来,随便在这里干个什么工作,吃饭总没问题。她断定任新绝不会嫌弃自己。但转而又想,不对呀,自己临行前不是给任新写过信吗?说不定到那时任新已和莲结了婚,也就没有了自己的位置。想到此,她真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怎么能轻易地放弃呢?也好,自己和莲是孪生,把莲给他,也算给他了一个完全的自己。自己以后也大可不必整天处心积虑地懊恼此事,有了良心的平衡,死亦无憾。现在所欠就是生养自己的爸爸,不但没有报答他,反而又在他的伤口上又加了一把盐。纵在九泉,也难辞不孝之名。好在自己现在还活着。唉!不想这些了,盼望任新早日出院吧。当务之急是多多挣钱寄给任新。她不愿再去想他们之间的什么情呀义的,因为想起这些会让刚刚立起来的精神支柱顷刻瓦解,那样就又会一完百完,一了百了。没有了身体,一切的一切又何以附丽?她强制着自己的思想走向,只去想任新的病,而不涉及任新身体以外的任何事情。她自言自语,快睡吧,快睡吧,快把这温馨的夜色化作一个缠绵而瑰丽的梦。
不知什么时候,屋里的灯突然亮了。有人进来却没有任何声音,除了雪与来人的喘息,周围吓人的死寂。来人穿一件睡衣,因灯下的失真辨不清是黄色或许奶黄也说不定。银灰色的脸折射着阴森森地冷光,二目炯炯。那人来到雪的床前,像是艺术窃贼垂涎于一幅精美的油画。要不是雪那均匀有致的气息,很难不让人相信眼前就是一尊绝妙的雕塑。那人似有些陶醉了,他呆立着一动不动,凝固了奢望与贪婪。
又过了一会儿,那人终于醒过神来,试探着将一只手伸向雪的胸部,不及到却又缩了回来,像是怕因惊吓而使美丽变形。‘雪,雪’。他轻轻地叫着。
沉浸在梦乡里的雪梦呓般哼了一声,同时扬起了胳膊,像是朝那人摸来。来人一惊,以为雪已醒,便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啊-----!吓得雪一下子坐了起来。——你是谁?
嘿嘿嘿,是我呀。来人说。
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来干什么?
别忘了这儿是我家,就是有千道门万把锁能挡得住我吗?
老板,你这是要干什么?雪终于看清楚了
你不要怕,你不是想知道那地下室的事吗?我现在就带你去看,也免得你疑神疑鬼的。
等天亮吧。
天亮就不能去了,那里白天是必须要锁上的。
我不看了不行吗?
看你又多想了不是,我要是有别的心思,还用得着到地下室吗?,在这里和地下室有什么区别?
雪一想也是,他如果想怎么样,早就动手了,何必呆立在这儿磨舌头。就说:那好,你先出去一下,我穿好衣服。——老板听话地退了出去。
雪说是不害怕,鬼才相信。心里虽是没底,但话已出口,也只得战战兢兢地跟在老板身后,不知一会儿又会有什么故事。她想叫上四丫,屋里哪见有四丫的影子。老板打开通往地下室的门锁,只见他的手往上一挥,里面便明如白昼了。老板回身把门关好,看着雪瑟瑟发抖的身体,他坦然地笑了。‘傻丫头,你怕什么,我又不是吃人的魔鬼。到下面看看就上来,接着去做你的美梦,还来得及。
地下室的大小与楼上的起居室基本一致。周围的墙壁贴满密密麻麻的壁画,像是健美操分解图。‘看吧,你不是想看吗?去仔仔细细地看看吧。’
雪走近一看,呀的一声捂住了双眼。‘这是些什么呀,不看了,不看了,我们快上去吧。’
上去?既然下来了,就呆够了再上去。你不看,我讲给你听。——老板说着,使劲地去拉雪捂在眼上的手。
老板见她如此羞赧难挨,便说:我现在告诉你实话吧,-----
流氓!——雪怒火中烧。原来老板先前所说都是编造的鬼话,她欲哭无泪,惊悸而可怜。
流氓?丫头,我这可是为了你好,我并不强迫,信不信由你,别人想加入我还懒得收呢。——老板心平气和。
我不信,我不信。行行好,你快让我上去吧。雪双膝着地,苦苦哀求。
老板依然笑容可掬。‘——起来,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怪叫人心疼的。多亏是夜里没有人,要是让人听见,还以为我老头子欺侮你。快起来,快起来。不乐意就算了,咱们走,上去。——老板说着就来拉雪,也许是因为惊吓过度,雪却一阵晕眩失去了知觉。
你看,造孽呀,不信就立刻遭到了神的惩罚。——老板一边嘟哝说是要对雪实施救助,借体还魂。他真是不辜负****脍细的喂养,那腚大腰圆的堆块儿,交屠宰场无疑是个特级。已是六十多岁了,没有一点儿提皮断筋的迹象。要是在以往的此刻,他定会做个饿虎扑食的态势。但此时面对如此精致的艺术品,他却有些老虎吃天的感觉。与其说下不了嘴,还不如说是舍不得下嘴。他忘情的欣赏着,抚摸着,他要使这幅精品的每一条曲线,都尽可能地刻在自己的脑子里,以资闲暇时慢慢地回味、咀嚼和享受。他终于耐不住了,如一条笨拙的海象,疯狂而野蛮的揉搓-----蹂躏着这可怜的生命。当他死狗似地瘫软在上面时,一切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雪慢慢地醒来,一阵头昏脑胀的感觉使她懒得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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