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备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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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宋策马行到了江边,望着黄浊的江水。水面上有几片帆影,江边搭着芦棚,等着过江的客人,都在棚子底下。他下了马,慢慢把马牵了过去,所幸行人不多,也没有人注意他。

他还记得来路的方向,等了不多一会儿,船来了,有六七个人上船。陈宋苦于言语不通,也懒得与他们多说,他只认清了方向,把马牵了上去。风是往南面吹,虽是逆水,却是顺风,撑船的扯起了风帆,这艘小船逆水缓缓而上,浪花打起来尺许多高,溅得船板上满处都是水。望着滚滚的江水,陈宋默默叹了一声道:“依梨华,我很久没见你了!”

于是,那个身着鹿皮背心、大眼睛、高身材、丰腴白皙的姑娘倩影,不禁浮上了眼帘。他担心这姑娘的安危,恨不能插翅飞到沙漠去;可是她可能已不在沙漠了,茫茫大地,到哪里去找她呢?

想到此,他不禁又有些生气,暗怪她不该如此任性,最起码应该留一个条-子,告诉自己她的去处。可是这个念头,他马上又收回了,暗想:她是去找我,怎会有一定的去处呢?

小船停了几次,船上的人陆续都下光了,只剩下陈宋一个,他向船夫比着继续上行的手式,丢了一小袋沙金。船夫收下了钱,就不再多问了,反正客人不叫停,他就一直往上行就是了。

天渐渐暗下来了,天上是紫色的云,太阳藏在天山的阴影之下,橘红色的光辉,把附近的天都染红了。他靠在船舷上,想着心事,望着河岸边沿上的庐舍和帐篷,心中只是想!想!想!

他所想的太多了、太杂了,依梨华的去处是一个谜,茫茫沙漠里,怎么去找她呢?

宇文星寒等三人,如今又是什么样的情形?他们是否仍在肃州?自己下一步,应该如何来对付他们呢?

还有……还有宇文小真,这姑娘自己对她又该如何?当然感情是已经谈不到了,可是藏在感情之后的是责任、是恩义。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却又是仇人之女,在自己来说是报恩呢,还是报仇呢?

这些问题,令他感到头痛!

渐渐地,太阳已完全沉下去了,暮色下的沙漠、江水混成了一色,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忧郁惆怅,孤身一人浪迹在这人生地陌的沙漠里。往昔有依梨华的这朵解语花,尚能时常给自己安慰快感,当时并未能体会出那种时日的可贵;可是在失去依梨华以后,日子竟是那么的孤单,寂寞的旅途,连一个说话的人儿都没有。

于是,他觉得自己涨得无限的大,大得填满了整个的戈壁沙漠,而这无限大的里面,只是寂寞、寂寞,永无边涯的寂寞。

“仇恨”能使任何人感到厌恶和不快乐,不仅仅是陈宋一个人,事实上,他的敌人也不见得比他轻快多少……

果然如此,宇文星寒这个健康豪迈的老人,过去是笑口常开的,有一张红红的脸膛,两道白雪似的寿眉,和那个“老善人”的称呼的确很相称。因为行善的人似乎永远是快乐的,可是如今……

他现在已是完全变了,人们所熟悉的那张红脸,已经不再是红的了,说得恰当一些,那应该是“土黄”颜色,“笑口常开”这四个字,也应该用“长吁短叹”来对掉一下。因为,自从家门中平白爆发了那件事情之后,他压根儿就没有再笑过一次。如果一定要说他还是个快乐的人,那也只好说他是“苦中作乐”,否则却未免太残忍了!老善人的眉毛,昔日常常是向两边舒展着,含着无限的“喜”意,可是如今却是舒的时候少,而皱的时候多了。

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他可是显得老多了。他常常睡在床上梦呓似地自言自语着,幸福该是一个憧憬,一个梦幻,他想不到,这种已得到的快乐,竟会又从手中失去,并且很可能永远再也抓不回来了。

廊外的几盆蝴蝶兰都开了,花坛里,金鱼草、红黄花、剪春罗、石竹、美人蕉,互相争奇斗艳,开得一片斑斓。在昔日这种季节里,老善人早晚总会在花丛里浏览,摘几枝如意的,叫雪雁去插在花瓶里;可是,如今他连这个闲心也没有了。

白雀翁去沙漠也有个把月了,却是“杳如黄鹤”,不知详情如何。而自己家中,却闹了个翻天覆地,女儿走了,老伴儿也赌气搬到后花园,吃斋念佛去了。就连那个小丫鬟雪雁,平日一口一个老先生的,如今也是见了面,远远就躲开自己。

偌大一个家园,只是一片死寂,人人都生活在愁云惨雾之中。唉!这调儿太惨了、太可怜了!

现在这个家,他的唯一心腹人,只有一个从马场搬来不久的铜锤罗了。

这家伙哪是一块料呀,一天只求三个饱一个倒,老善人急,他也皱眉;老善人说要杀人,他铜锤敲得“当当”直响。只是,他那对玩艺,只有吓唬吓唬当地的老土,真要是稍有能耐的人,他就耍不开了。可是老善人还是挺喜欢他,主要是他别有一功,倘若出个鬼点,施个坏,他还是有一手的,所以宇文星寒捧着他当军师看。

上一次雨夜围剿陈宋,就是这小子的点子。虽然没成功,可是那只怪天时地利不佳,在原则上来说,他的计划还是不错的。

现在,铜锤罗正自前院匆匆穿过走廊,往后院走来,他手中紧紧握着一个纸团,两道黄焦焦的老鼠眉毛挤在了一块,走到一道花弄,打头里来了雪雁。铜锤罗咧开了嘴,弯腰像虾米似的道:“雪姑娘好!”

雪雁站住了脚,拉着一张清水脸道:“干什么?”

铜锤罗摸了一下鸭蛋头,自从他来宇文府以后,老善人命他头上不许缠巾,所以他的原形不得不显露出来。他那双小绿豆眼,色迷迷地打量着雪雁,嘻嘻直笑。雪雁扭身就走,铜锤罗忙赶上了三四步道:“喂!雪姑娘你可别走呀!我有话问你呢!”

雪雁不得不又回过身来,皱着一双秀眉,叱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还有事情呢!”

铜锤罗咧了一下嘴道:“哟!这可不像话呀!”

雪雁跺了一下脚,发急道:“你这人真讨厌,我不理你了!”

说着又要回身。铜锤罗连番碰壁,却仍耐着心,赶上一步,双手一拦,身子扭动得像一条蛇似的。

“我的好妹子,我有话问你哩!你怎么老不答理我呢?我铜锤罗想妹妹你已不是一天半天啦!”

雪雁柳眉一竖,看准了他的光头,正要给他一巴掌,手方举起,却听见后面一声叱道:“罗广你过来!”

二人都不禁吃了一惊,回头看时,不知何时老善人已站在他们身后约十步之外的一个花坛前面,铜锤罗不由吓得脸一阵白,干笑道:“啊!老善人你老来啦!”

宇文星寒看了雪雁一眼,挥手道:“你退下去!”

雪雁弯腰,红着脸道了声:

“是!老先生!”

她走了之后,宇文星寒咬牙道:“该死的狗才,一天到晚不务正事,专门调戏女人!我杀了你!”

铜锤罗吓得脸一阵白,双手连摇道:“你老人家千万不要误会,小人是和雁姑娘闹着玩的,小人天大的胆子,在府上也不敢乱来呀!”

要是在平日,像铜锤罗这种情形,宇文星寒也许会一掌把他打死了;可是如今,他心里困扰的事情太多了,又在用人之际,所以这口气也就忍了下来。哼了一声道:“你干什么来了?”

铜锤罗马上改了笑脸,用着小跑的步子趋前,哈腰道:“小人是给你老人家送信来啦!朱大爷差人送来的。”

宇文星寒不由白眉一展,喜道:“啊!快拿过来给我!”

铜锤罗捋了一下袖子,嘻嘻一笑道:“你老人家别急呀!”

说着双手把那个纸团递了过去。宇文星寒含着一腔喜悦,把纸团接过来,打开来放远了,眯着眼细细地看着:

“字呈宇文、李、剑芒各友:

贫道已深入沙漠,在维士尼河岸,追上了陈宋……”

宇文星寒口中“哦”了一声,由不住笑了,来不及读下面,忙笑问道:“你这小子在哪儿接的信?好消息!好消息!”

铜锤罗见宇文星寒喜成这样,自是得意十分,当时晃了一下光头道:“不是好消息,小人怎敢呈给您老呢!”

裂空摘星笑着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投在未读完的信上:

“只可惜彼有得力助手,旬日前贫道行刺,竟中埋伏,伤及肺腑,经急救后,幸无性命之忧,此差堪告慰诸兄也。”

裂空摘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双眸子倏地一睁,铜锤罗嘻嘻一笑,偎上去道:“老爷子,下面说些什么?”

宇文星寒回过目光,冷笑了一声道:“你退下去!嘿嘿!这真是他妈的好消息!”

铜锤罗又是一怔,翻了一下眼珠。宇文星寒冷峻的眸子再次向他一扫,这小子打了个哆嗦,连忙回过头垂头丧气地走了。

宇文星寒牙齿咬得格格直响,由牙缝里吐出声音道:“好小子!你真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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