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平妻(2 / 2)
听到他的回答,如初顿感无力,沉默不语。一时之间,场面有些尴尬,于是严世番吩咐传饭,还和如初闲聊起金陵的风土人情,似乎他从没去过似的。
“只算是简单地接风洗尘,至于京师有名的馆子,下次补请你。”上菜后他说,因为瞧着如初一直冒汗,又知道她总是防着他,必不肯在他这儿换衣服,所以体贴的在房间内置下不少冰盆。
而如初从书房里的布置摆设、古董玉器、饭菜的精美程度、包括冰盆在内的器物质地上来看,真切地体会到严世蕃生活的豪奢无度。这些虽然看在眼里美轮美奂,可她心里却担心起他的将来。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世上的事都是有限度的。太超过了,形势就会逆转,而那种逆转是人力无挽回的。
也许,这就是所谓天道。
其实从她的忧心上看,她对严世蕃也不是一点感情没有,虽然这感情与爱情无关,但一个帅且权势熏天男人对她这么好,貌似还挺真心,她很难恨他。
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两人都小心翼翼地不触碰禁忌话题,也没挑战对方的底限。饭后如初急着审问刺客,连清茶水果也免了。可当她看到刺客的脸,不用审就知道他是谁。
那人居然是她认识的,确切地说曾经是她的学生……许晓峰。
“为什么?”看着许晓峰眼里掩饰不住的浓烈恨意,如初问。
“因为你毁了我的前程!”许晓峰咬牙切齿地说,大概认为自己再无活路,带着一点豁出去的感觉。
如初惊讶莫名。她放着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熬得这么辛苦,就是为了教书育人的,从不想“毁”人不倦,为什么许晓峰会这样说?
“你进卫学,将来要为一方将领。为武者,不管在任何时候也不能背叛自己的兄弟。这个道理我相信你能懂,而对于揭穿你,我从不后悔。”她想起那件虐杀妓女的事,许晓峰身为土队的一员,却联合金队的严鹄伪造证据,还泄露了暗道的秘密。事后,他被开除出土队,可没想到金队的人违背承诺,也不让他加入。于是他只好退出卫学,直接承袭世职去了。
那么,他现在为什么会潜伏在京师?就为了等着杀她吗?
“你一个太监又知道什么?”许晓峰神情萎靡,但仍然怒喝,“我祖上也积有军功赫赫,我也是出身高贵。可就因为现在家道没落,无钱无权,好不容易托人进了卫学,却被分到烂泥扎堆的土队,处处被人瞧不起!”
“那你就出卖弟兄、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如初也怒了。
“那是他们活该的!”许晓峰执迷不悟,“人往高处走,跟着戚继光他们有什么好?为什么我不能结交权贵?倘若他们老老实实倒也罢了,偏偏四处惹事生非,还和金队对抗,难道他们不明白金队的人对自己的将来大有助益吗?他们不要锦绣前程,我还要呢!我要给自己的未来铺路有什么错?如果不是你,严鹄灭了戚继光的威风,就不会把我挤出卫学,也不会让我连武举会试的资格、甚至连世袭之职也丢了!家父一气之下病逝,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只有杀了你这阉人,方能解我心头之恨。可惜天不绝你!”
如初彻底无语,一个人偏执到这个地步,被权势蒙蔽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想出人头地,就要凭自己的本事和努力,不是溜须拍马,陷害同僚。他连这点道理也不懂,且这么理直气壮,还能叫人说什么?
还有,原来严鹄并没有放过许晓峰。对这个昧着良心巴结他的人,只因为他坏事没做成,就泄愤似的报复在别人身上。这阴狠劲儿是家传的吗?虽然严鹄只是严嵩的义孙。而严世蕃虽然妻妾成群,却没有子嗣,所以目前严嵩并无亲孙。
“这小子!”严世蕃骂了一句,可却不是骂许晓峰,而是始作俑者严鹄,“既如此,就不必问了。来人哪,拖出去乱棍打死!”他说得轻松,好像要的不是一个人的命,而是捻死一只蚂蚁般。什么司法程序,什么公理正义,在他这儿全是虚设。
如初连忙阻拦,因为许晓峰罪不致死,也因为不想再让严世蕃造杀孽,“给他上了膀子,放走吧。我保证他再不会伤到我了,人在生死关口走一遭,就不会再来第二次。至于他的世袭之位,丢了也好,这种人做一方将领,不是我大明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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