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突围(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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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川长公主府,门前。

临川长公主将因为哭闹过度、被强行灌下安神药而昏睡的女儿顾笙递与马上的丈夫顾威,留恋的看了眼女儿稚气的小脸,低声道:“夫君……一路安好!”

顾威向来不喜多言,此刻也只是默默点头,就在长公主转过身时,他忽然俯下身,探手从她鬓边掠过。

临川长公主下意识的回首,却见驸马正将一支玉簪细心收入怀中……

“殿下,咱们回去吧?”心腹宫人见临川长公主目送顾威远去多时,仍旧痴痴的站在门前看着,身后喊杀声越发迫近,显然西门是破了。大魏本就厚待公主,尤其临川长公主当年深得先帝宠爱,为她下降建的这座公主府奢华无比,即使她如今贵为长公主了,居之仍旧不须增添什么,任谁看到都知道是贵人所居。

何况临川重仪容,仓促送行夫女,仍旧锦衣玉饰,望之便知非同常人。若再不进府去全节,怕是一会戎人驰马赶到,那就晚了。

堂堂大魏长公主,金枝玉叶,士族之妻,若辱于戎人这帮蛮人手中,不论大魏皇室还是顾家都是颜面扫地。对于临川长公主自己来说,亦是不能忍受。

她贪婪的再看一眼已经没了丈夫和女儿身影的长街尽头,低声道:“嗯!”

语罢拂袖转身,十二幅绮罗裙没入朱门之后,“砰”,大门紧紧合拢,再无半丝人气。

……喊杀声近,宋西月抱着长女刘净儿,不住安慰。可刘净儿说什么也不听!

她望着带上弟弟刘铿越去越远的父亲刘希寻,泪下如雨,哭天喊地:“父亲!父亲!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只带走弟弟?!为什么?!为什么!!!”

“乖,不要哭,为娘留下来陪你,啊?”宋西月紧紧搂着她,声轻而柔的哄着。

刘净儿尖叫着推开她:“我不要!我要父亲!!”

“你要乖。”宋西月任凭女儿在怀中又哭又闹、又打又踢,竭力挣扎,犹如游魂一样抱着她急步向内室走去,口中茫然的哄道,“父亲跟弟弟回头还会回来的,你先跟为娘一起……乖!”

差不多的时候,卫盛仙搂着幼女宋茹萱泣不成声,翻来覆去却只得一句:“为娘当初为何就没听了你们外祖母的话、把你早早嫁去凤州?!”

太保府中,邓老夫人看着顾氏不住掉泪:“我们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你还年轻呵……还有漓儿、飞儿她们……这作得是什么孽?好好儿的孩子们……”

苏家这次其实在阀阅里算是情况最好的一个了,三个子辈一个在东胡一个在燕州,而且都还身处军中!四个活下来的男孙,一个几年前自请外放,连带膝下之子都没回过帝都;一个陪妻子去江南吊唁,赶上流民堵路一直没能回来;还有一个由于家族内斗被苏屏展打发回青州……

惟独二房唯一的男嗣苏鱼渊,一直侍奉长辈膝下。他在帝都,其妻顾氏当然也在。

现在苏茂父子带领私兵护送苏屏展突围——与沈宣下的命令一样,苏家也是一个女眷都不带。因为女儿都嫁出去了,现在媳妇们一起聚集到邓老夫人跟前,就是等着邓老夫人统一安排上路。

老夫人向来最是心软,此刻看着满堂之人中,最年轻的孙媳顾氏脸儿煞白,嘴唇紧抿,若非身后年长见识多的嬷嬷扶一把,几乎连走进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不禁悲从中来。

她这么一哭,不只顾氏按捺不住放声悲号,连钱氏等人也是泪流满面。

好好的贵妇做着,谁会喜欢一死呢?何况这儿大抵都有子女作为牵挂。但现在戎人破城在即,一阀之主亲自下令不带任何女眷出逃,她们这些娇滴滴的妇人又能怎么样?纠缠丈夫这一招钱氏私下里就试过了,可下场是被丈夫一记手刀斩在脑后,晕迷到丈夫都出门远去了,才被心腹嬷嬷唤醒,拉到邓老夫人这儿来……不来能怎么样?嬷嬷说的对,她是要死了,女儿苏鱼漓多半也跟她一样的命。

可苏鱼梁还活着。

不能

让他背负有一个贪生怕死的母亲的名声。

所以即使看到老夫人的陪嫁嬷嬷端上来的酒水后,钱氏觉得脑中一阵阵发晕、喉咙干涩难言,但她还是死死握着手,努力坚持住不露怯色。

若说钱氏是不甘心,那么张氏才是邓老夫人三个儿媳里头最难过的一个——二房统共一子二女三个孩子,除了许给表哥、跟着沈藏机去了西凉的小女儿苏鱼荫外,长子长女如今俱在帝都!往日里都说张氏最有福气,三个孩子里有两个在身边,苏鱼飞的婆婆很是和善,隔三岔五都会放儿媳回娘家探望。尤其是苏鱼飞前年给她添了一个外孙……

可如今这份福气却变成了绝望!

只要想想自己的丈夫与长子今儿个能不能平平安安冲出去、自己的女儿此刻怕是也会被丈夫抛下,张氏就觉得打从心底里的悲痛欲绝!

相比之下最冷静的倒是卫郑音,她的丈夫在东胡领兵,女儿随夫外放、儿子陪儿媳奔丧,恰好都避过了这场灾祸。除了自己外,唯一担心的,就是嫁到帝都来的侄女卫长嬴:“但长嬴膝下两个嫡子,沈家男孙不多,又是沈藏锋的骨血,应该是不会不管的。而长嬴自己亦学过武技,不同于寻常娇滴滴的贵族妇人,兴许能被带上?”

这一刻卫郑音一面落泪,一面却暗暗庆幸自己的母亲跟嫂子向来宠着卫长嬴——当初知道侄女居然自幼习武而不是女红针线时,她也是很反对的,奈何宋老夫人跟宋夫人都要惯着卫长嬴,她这个做姑姑的除了写信回去劝一劝也没有别的办法。

但现在卫长嬴可能会因为这个缘故获得一线生机……卫郑音却不知道,沈宣到底不怎么瞧得起一个妇道人家的所谓武艺,竟未允诺带上自己这侄女的。

“孙媳多谢祖母厚爱,只是孙媳入苏家门多年,未能为夫君延续子嗣,心中实在有愧。今日能够陪同祖母与诸长辈一同上路,亦是孙媳的福分。”邓老夫人的哭声中,顾氏颤抖了一阵,居然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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