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愿心怨念(1 / 2)
第二百一十七章愿心怨念
建木城,不起眼的二层小楼。
老者一动不动,翀白素也未挪动一步,两人互相打量,最后目光对视,都是一般冰冷。
刺骨的敌意扑面而来,老者身上生腥的海水气味儿,让他绝对那不是一个活人,更像是从东海白骨坟坑里爬出的妖物。但是威严同时传来,那不是位高权重的压力,而是骨血之力。
最原始也最血腥的力量,源自于生命本身,散发出能够震慑他的力量的人,若不是神族嫡系镇守轮转台的长老,便只可能是他们一直在等的人。在世金仙,画扇。
“你,不应该来。”老者声音极低,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向着楼梯走去。
“没有应该不应该,本公子想来就来。”翀白素甫一开口,房中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轻微的风声不引人注意的响起,老者冷哼一声,“不知死活的小子。”
闷响过后,房间亮了起来,两人不知何时调换位置,翀白素倚门而立,老者站在窗前。
“你会死在东海,你近神族一步,就是距离丧命近一日。”老者望向窗外,入夜后的建木城依旧车水马龙,每一条商街都热闹非凡,这里是没有宵禁的城池,没有律法,没有衙门。
不动声色的瞥向东海月光溢出的海岸,奇异的景象此时一清二楚,整个东海都被清冷的月色笼罩其中,建木城亦如是,唯一的不同便是城中的大红灯笼喜气洋洋的高悬着。
古怪至极。翀白素顺着老者的视线看过去,脸色未变,两人均是目光炯炯,却都是冷色。
“她今夜的债算是还清了,”老者缓缓合上双眼,额间的皱纹也随着舒展开来,“晚了。”
多年之后,画扇依旧记得当年初遇霁媃姌的模样,一个身上背负着诅咒也同样携带着希望的女子。阴气笼罩,周身的冰寒,她受过很重的伤,伤及骨骼的最里面。
伤口始终没有愈合,却奇迹般的没有再恶化下去,因为伤口上被涂抹了一层厚重的血。
神族之血的功效,远比传说中的更加神奇,再加上神族圣女的祝福,几乎可以起死回生。
“什么晚了?”翀白素皱眉,没头没脑的话让他有些莫名的感觉。
东海边缘的金光一闪而过,纯正的金色现世,不知是哪件神器出世。
画扇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转过身来,“巫医神子,你自问从头到尾,何处担得起神子二字?你说得出,我便将那旧事说与你听,你听后自会明白,那人的来路去路,怕只怕,知道不如不知道,清楚比不得糊涂。你若不愿知晓,就同其他世家子弟一般做个俗人,安安稳稳的过上一生也好。当年神族从天界下凡,是大动凡心,也是缘至于此。不过,是命数罢了。”
“神子只是族人的妄念,金仙面前,白素不敢自称为神。”话里有话,令翀白素厌恶,厌恶的程度,仅次于酬剑族那些人里外圈来圈去的谜语一样的暗示。
但是不能掉以轻心,画扇是沁儿要进入东海神殿的钥匙,至关重要。
翀白素总觉得画扇看向他的目光中有一种审视的怪异感,那种感觉不像看人,更像是在精打细算着面前的货品价值几许。而他到底有多少价值,能不能陪在沁儿身边,取决于画扇。
被人掂量底细的感觉非常不好,但是更不好的却是,让金仙兴不起掂量的念头来。
“我不是在问你如何得名,小子,收起你的心思,我不是封坞,不问世间情事。”画扇向后坐去,一把古朴的竹椅立即出现在他身后,稳稳的承接住他的身体。
“封坞以**力镇压上古异兽残魂,以白骨为笼,保佑神族圣女,白素敬重他的自在。”
翀白素挺胸抬头,冷眼对视画扇,气势不减,整个房间似是一分分冷凝下去,“他与神族素有因缘,白素敬他。至于你,并非如此,我从你身上看不出因缘,你滞留凡间有违天条。”
“区区凡人,也敢与金仙谈天条,你知何为天条?何为天?何为仙!”画扇开口极慢,每一个字都带着强大的力道,整个房间都在他的声音中剧烈的晃动,仙字出口晃动戛然而止。
翀白素脸色微白,胸口闷痛,金仙之力却是难挡,“九界上上之上为天,离恨为上上,碧霄为上,红尘为中。仙为修行,并非天生,一念成仙,念过成魔。白素以神器窥得,金仙成于上古之前,无天无地无名之时,共有六十四数,称为洞天。而你,并非其中之一。”
画扇闻言,挑眉重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神子,暗自惋惜,此人聪颖无双也愚蠢透顶。
芸娘为女儿选得此人,真是偏心得可以,却同时也是心狠手辣至极。
试问红尘世间,人人皆有情,但以翀白素之情为情字之首,无人能出其右。
神族未卜先知,果然可怕至极。如此看来,芸娘当年料中之事,已经一一映正。
“神子之名,不是巫医族人敬奉的名号,是你自认应得之称,因此你幼年得道,为巫山神殿认可,是巫医族历代神子之中,获得认可时最为年幼的一人。”
画扇坐定后,有随手变出一杯苦茶,喝了一口,“我很好奇,你当年在神殿之前许了什么愿?别想着骗过我,你许下的绝对不是救死扶伤以天下为己任,神子独立于巫山之外。”
翀白素挑眉,挥袖间柔光凝成白烟,顷刻白烟散开,同样是手端苦茶坐于竹椅上的模样。
金仙考校他的本事,露的这一手凝虚成实是仙家法术中最低等的一招,他使得出来,等同于承认有地仙的修为。至于神力没有大成,与画扇一点关系也没有,是他的私事。
“说得不错,我许下的确实不是悬壶济世。”在他之前,凡是许下救赎天下人的神子,最后都为天下人而死。听上去很光彩,但在翀白素看来,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愚不可及的典范。
天下有天下的气运,凡人有凡人的命数,没有谁能成为谁永久的屏障。心系天下,等同于将神力逼于死路,神力本就是从凡世超脱所用,他们硬是将脱离与羁绊捆缚一处,必乱。
“神子是神族圣女的玩宠,临世的目的便是为辅佐圣女完成她的使命。”翀白素轻笑,茶再苦,也没有他的心苦涩。被人尊崇到飘飘欲仙,于别人或许会,在他却永远不可能。
“我许的愿,是穷尽毕生之力,让她得到真正的幸福。”这也是他为何会在小小年纪就得到神殿认可的理由,当他意识到何为神子的真命,他的一生才算是真正开始。
没有万众敬仰,没有天下大任,他的命运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明了,为她而生。
宿命如同捆仙索制成的蛛网一般,他是不愿挣脱的小虫,她是他命定的姻缘,也是他这一生唯一的执念。为情下凡,最终留在红尘的金仙封坞,算起来倒是他的前辈。
“妄动情心,你就不怕天谴吗?”画扇的身影消失,只留下一杯苦茶在竹椅上袅袅残香。
“天谴?”翀白素起身,身下的竹椅手上的茶杯一并不见,“我不历劫,何来天谴?”
话音一落,烛火蓦地转为幽幽暗蓝,以他为中心的无形漩涡席卷整间客房,漩涡过后所有摆设都化为齑粉。翀白素望向窗外,清辉似乎变得浅薄许多,此前蒙在建木城中那一层飞纱般的雾气正在缓缓散去。天色渐晚,热闹的商街上似乎少了一些行人,欢声笑语低了下去。
金仙离去,他福至心灵拿起那只茶杯,茶杯瞬间化作一张泛黄的宣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年前的旧事。芸娘离开永夜的真相,云陌大巫的最终归宿,最后是进入东海的门鉴。
“夜无殇,呵。”扬起一抹笑意,原来是这样,少了一个对手,与他而言绝对是件好事!
翀白素抖抖手,柔白的火焰将宣纸点燃,将过往埋葬,她不是凌紫沁,她是他的妻。
画扇的出现,提醒着他,圆月之夜越发临近,这一夜过去之后,就只剩下六个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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