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第 155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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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宝璐从来不见燃墨,直到如今,燃墨还一心认为自己是吴月华的人,并不与太子妃相干呢。

吴月华道:“那丫鬟说,似乎贵妃娘娘从香兰那里知道了一些事儿,昨儿贵妃娘娘的嫂子进宫来,她们把伺候的人都斥退了,只贵妃娘娘和她嫂子两人,说了半日话儿呢,燃墨同屋的柔心进去换茶,只听到半句,‘……不就合着那祥瑞了吗?’”

香兰就是吴侧妃娘家送进宫来,不过半个月就被周宝璐罚到了后头做粗活,由贵妃娘娘施恩救了她,拿她刺探东宫消息的丫鬟。

周宝璐深谙虚虚实实的道理,通过那丫鬟放出去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听说,如今香兰颇受重用呢!

周宝璐点头,勉励了吴月华几句,便打发她回去了。

然后,她就回头去看萧弘澄。

萧弘澄想了半晌,拉着周宝璐的手,委屈的说:“父皇嫌弃我。”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饶是周宝璐这样聪明伶俐的,也实在不明白萧弘澄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吴月华过来说的这事儿,是怎么让他突然说出这句话来的?

可是看萧弘澄还挺认真的等着她问呢,只是耐着性子的哄道:“父皇怎么嫌弃你了,我竟没瞧出来,你是父皇的爱子,怎么会嫌弃你?”

周宝璐这样上道,萧弘澄才说:“我是怕你担心,前儿没告诉你,我去与沈叔喝酒,沈叔也嫌弃我,你不知道,沈叔嫌弃我,肯定是因为父皇嫌弃我!”

问题是嫌弃你哪儿呀!

萧弘澄垂了脑袋:“沈叔嫌我锋芒太露,不知收敛。他是喝了酒才会漏一句两句话的,这一回,他说了两句,第一句是——回回都是你赢,今后谁还敢跟你玩?”

这话听起来,怎么听怎么违和,周宝璐搬着他的脑袋问:“第二句呢?”

“第二句是——虽然你不喜欢,到底皇上喜欢,你总得容让一二,才显得尊重。”萧弘澄接着说。

周宝璐觉得,这位沈大人真是个人才!就是皇上说话,还没他那么难懂呢。

周宝璐琢磨了半天,终于有了个大概:“沈大人的意思,是说父皇的嫔妃对咱们动手的时候,不能次次都打回去,得要让她们赢个一回两回的,父皇才有面子?”

这是个什么鬼!

皇上拿这种面子做什么!

萧弘澄说:“不是不是,你不大懂沈叔这个人,他的意思是,难得父皇有喜欢的,咱们就算吃点儿亏,也要保住了留在父皇身边儿,才是孝敬。不然万一这个没了,父皇另喜欢个聪明的,大家都不消停!”

周宝璐绝倒,还有这种意思吗?这样的话,他们是怎么能明白这样的意思的?

萧弘澄见周宝璐的神情就知道她的猜疑,他往外头打量了一眼,见到处都安安静静的,这里一向收拾的清净,不会有人听到他的话,才小声笑道:“你不知道,沈叔那人,可有意思了!看着冷峻,又不爱说话,可是心里头对父皇可真不是那么尊崇的。不过他从来不明说,只要说的,从来都是好的,只有他不肯评价的,都就肯定是不好的。所以他老人家心里头就是看不上那位贵妃娘娘,可是……”

萧弘澄有点沮丧的说:“就这样他老人家都发话说我不对了,那我们大约还真是太不肯认输了一点。不过这会子想想,沈叔说的也是,这贵妃才做了几日啊,要是就这样没了,叫父皇的脸往哪搁?唉,这话要不是我从小儿跟着他长大,也真不能明白。”

萧弘澄与沈容中的感情极好,说起他来便有些眉飞色舞的样子:“沈叔那脾气,就是父皇,也拿他没法子的,横竖不是好话他不说,但也不肯违心,这种时候,他就是在父皇跟前,也一言不发,只恭敬的低头,父皇也只能笑一笑算了。可是沈叔对我是没的说的,从来就纵着我,父皇也不是不好,就是没那种耐心,父皇恼起来,就懒得理我,把我撵出去,全靠沈叔护着我呢!”

这位沈大人,从出身身世,到遇到皇上,到一生仕途,连同性格喜怒,都十分的传奇,周宝璐敢打赌,帝都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女人,对这位传奇的沈大人十分好奇。

当然也包括她。

周宝璐便拖着萧弘澄的手,叫他接着说。

虽说在深宫里,自有人抚养,可萧弘澄坚持认为自己是自幼跟着沈大人长大的,他说:“见到父皇的时候,十回有九回都能见到沈叔,可是见到沈叔的时候,不一定能见到父皇,你说我算不算跟着沈叔长大的?”

歪理!周宝璐说。

萧弘澄不搭理她的不赞同,只是说:“沈叔是这宫里最值得信任的人,你若是有要紧事,找不着我,只要能找到沈叔,也就不怕了,你记住。”

“嗯。”周宝璐乖乖点头,星星眼等八卦。

萧弘澄不负她所望,果然说给她听,沈容中一生传奇,确实有十分可说的,不仅传奇,有些时候还很有趣,而且周宝璐从萧弘澄的语气与角度中能感觉到,萧弘澄对他的信任、尊敬,甚至还有依赖。

或许,没有沈容中,就没有如今的萧弘澄。

两人能从午饭后聊到掌灯,周宝璐津津有味,觉得可有意思了,而萧弘澄,有一个愿意、有兴趣听他讲以前的事的人,又是何其幸运。

或许爱一个人,就是迫不及待的想参与他的全部过去。

熙和六年的夏天,于大盛王朝来说是一段很艰难的日子,这一年的夏天来的很早,进了四月,就分外的炎热,从六月十七日黄河决堤开始,黄河水冲入淮河夺淮入海,淮河沿线数十州县府,上百万百姓受灾,大量灾民流离失所,各地告急求援的奏折雪片般飞往帝都,要银子要粮食要人力,朝廷紧急从其他各地调运库粮赈灾,各部衙门高速运转,通宵达旦处理政务。

七月十四日夜,钦天监跌跌撞撞跑进宫廷,奏月食之事,皇帝悚然,起驾登观星台,果见星空浩瀚明月正在慢慢变缺牙。

整个帝都无数人都见到了这一不祥之兆,有些人担忧国家社稷,夜不能寐,而有些人,却在弹冠相庆,说:“黄河决堤之际,又生不祥之兆,正是绝妙时机,果然天助我也!”

月食之后不久,皇帝染了风寒,开始还勉强临朝,处理政事,后来病情渐重,卧床不起,太子与诸皇子日夜侍奉汤药,未见好转。

御医奏请皇上休养,不应劳心劳神,皇帝不允,于病床上勉强批阅奏折,后内阁宰辅率众大臣跪请,皇上才下旨,着太子监国。

这样的形势,对早已有了预谋的人来说,正是最好的时机。

皇上病重之际,自然最容易怀疑。

一个月之内,崇州、越州、莱阳三地均有祥瑞,崇州为农人劳作之时,挖出一块乌木,上有江海图案,越州则是在水中捕鱼捞出的一只白龟,壳背上依稀有河晏水清四字隶书的形状儿,莱阳则是从天而降的一块黑漆漆的入手沉重的精铁般的石头,浮凸出一个不知道像什么的形状来。

三地地方官不敢怠慢,将祥瑞装了盒子,快马进献给圣上,却不料圣上拿了祥瑞,转头就给三地下旨训斥,言其不思治理地方,专在这等怪神乱力上做文章,以图幸进!

但话是这么说,有心人已经留意到,圣上得了祥瑞,连连招钦天监进宫。

此时已经有精明人嗅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果然,祥瑞一出,各地渐渐的流传起几句童谣来:圣人出,江海澄,一个馒头三个僧,米面笼上蒸。

童谣慢慢的传入帝都高门府邸,这些家主却与外头那些人不一样,听见家中幼儿稚童唱着这样的童谣,无不喝止。

这样浅显而又意思明确的童谣,谁听不懂呢。

皇太子萧弘澄就更明白些,上月圣上招了钦天监,解读三地祥瑞,钦天监奏曰:此为万象更新之象,可见江海平宁,河晏水清。

而这童谣,则浅显直指萧弘澄,借天灾不详,指当立新圣人,百姓才有米面吃。

大盛朝的成帝本纪中对此事的记录只有一句:宣宗时为太子,闻之惶然,诣帝前请罪,帝不允。

史书中的记载总是举重若轻,但当时朝局之中,皇太子颇有些风雨飘摇之象,常在皇帝跟前议事的皇太子,突然连续三日见不到皇上,已经是危机四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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