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二 真种上身 自性不磨 (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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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脑之中有“泥丸宫”,又名“紫府”,位于眉心后方,乃是神魂安居之地。

阴九遁入聂冲颅脑之后,便找到了这样一处所在。

道经中言泥丸宫微如芥子,内中却另有洞天。阴九以魂体钻进泥丸宫,顿就见到一条长有十丈、宽有丈余的冥河虚影陈于这方天地之中,水面平静死寂,水下却有难以计数的亡魂正自痛苦哀嚎,不断地发散出因寿尽身亡而生出的绝望与不甘;冥河之上,则有一颗浑圆多刺的种子,正自缓缓旋转着,一边从下方冥河虚影之中抽取精气养分,一边释放着贪婪、暴虐的凶威。

舍此二物,这泥丸宫里再无其他,就连天地也只是一道灵光所化,并无明显分界。

阴九将身变作一个焦黑细瘦人形,踱步探看了一阵,赞叹道:“此子果有着灵性,初才修炼《冥河老树经》的入门之法,就窥见了如许多的道韵,将心景缔造到了这等地步。”

转又奇道:“不对!他这心景运转有序,根本没有道法反噬的迹象。”拍了拍额头,四下扫视一圈,“可他的主念去了哪里?主念若散,神魂必消,心景也要破灭不存;如今心景无恙,他的主念又在何处?”

正如此想着,就见那悬在冥河上空的老树种子忽地涨缩了一下,挤出一团绿油油火焰,当空幻化为一张目光贪婪、神情凶恶的面孔,正是聂冲的模样。

“这是被老树种子的道韵同化了自性,神智已被冲散了?”阴九见状心惊,做出判断之后便出言唤道:“你还记得自家是哪个么?”

那碧火幻化的面孔闻言,神情有了细微的变化,目光中的贪婪意味隐去少许,开口问道:“我是谁?”

“你是……”阴九正要作答,却忽地想起这小子根本就不曾报过家门,于是只吐出两个字便再说不下去了,当下暗自苦恼:“我若知他根底,这时便可将他生平事迹一一道来,以此唤醒他神魂主念中的记忆烙印;可我对他一无所知,这该如何是好?难道就任他被老树道韵同化,过后遭本门真人当做魔头打杀了事?”他摇了摇头,“不行!好不容易哄住一个初入道途小子,若舍了他,我还要等多久才能给‘九阴白骨锤’找到主人?”

如此想着,阴九便又出言引导:“你真不知自家是何人么?我见你与人斗剑时,曾喊出过‘独孤九剑’,还有什么‘荡剑式’‘浪剑式’,这些剑术你还记得么?”

“独孤九剑……”聂冲闻得提示,思索片刻后忽道:“想起来了,我是令狐冲!我自幼被师父师母收养在华山剑派,独孤九剑太师叔风清扬传授给我的。凭着这门剑术,我笑傲江湖!先是压服了魔教前任教主任我行,后又杀了现任教主东方不败,最后归隐恒山剑派,做了一群尼姑的掌门人。”转而一叹:“只可惜,我没能护住小师妹。唉……”

“什么乱七八糟的!”阴九越听越觉不对,知是他记忆错乱,忙又提醒道:“你年纪不大,许才十五六岁,如何能有恁多经历?”

“十五六岁?”聂冲眯起眼来,“那可不对,令狐冲刚出场时就已二十好几了……”

“你是少年剑客,使的是一柄朱漆木剑,一身凡间剑术已得运剑法理,天资十分出众,可谓世间少有。”

“木剑……木剑……乌木为骨,覆以朱漆,”碧火幻化的面孔回忆思索着,“这剑只有我等杀生观真传弟子才有资格佩戴……咦?杀生观……我是杀生观的道士。我的剑呢?”

阴九见他目光清明了几分,心中一喜,忙又道:“你这次赶来冥河剑派,是为了求仙问道,原已通过了第一关的考验,习得《冥河老树经》的入门之法。”他打开了思路,指向身前那条冥河又道:“瞧这冥河虚影,便是你见证冥河道韵后观想出来的。还有你身后那颗老树种子,之前为了将它观想成形,你应是吃了不少苦头吧?如此艰难、凶险的经历,必然印象深刻,岂会尽数遗忘?你再仔细想想,莫让冥河老树的道韵抹消了你的神智记忆。”

“我是杀生观的道士,来找冥河剑派求仙问道,却被冥河老树……我是杀生观观的道士?我是谁……我是谁……”经由阴九的引导,聂冲的心念循着几个关键的线索转动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碧火一阵扭曲,旋即舒展开来,却已由单独一张面孔变成了完整的人身全貌。

“我是谁?”碧火人形当空迈出一步,“我是高邮聂冲!小爷我落地会吃奶,睁眼能叫娘,三岁识字,五岁成诗,七岁时便跟着杀生观里的道长们一同修习剑术。高邮治下一州二县,论文论武皆有我一席之地!”

言罢,聂冲心景中的幻身炸散,掀起一阵大风将阴九吹出了泥丸宫外。

肉身随即睁开眼来,探手往背后一摸,就有一颗形如苍耳、浑圆多刺的种子落入了掌中。盯着这件事物仔细看了一眼,聂冲便攥起拳头将它收进了袖袋里,心中同时想着:“先天魔神的根脚,冥河老树的出身?小小一粒种子,竟就险些害得我万劫不复!”

注1:“三个青年农民”这样的形容,是癸变泉道长开创的,或许有一天他会因此留名后世也说不定。我在这章故事里用上,一来是向能发奇思癸道长致敬,二来也想让更多人看到他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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