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血染玄都(2 / 2)
“居然……全死了……”张翊均眸色中闪过惊慌,他迈过尸体,缓步走了进去,所有人身上覆雪不多,看来被杀是这个时辰内的事。难怪方才不见尸体,想来都被转移到此间内观了……
“你好些了?”
李商隐点点头,抹了抹嘴,忍着恶心快步跟上,他尽力不去看散落满地的尸首,毕竟自己十数日前还来过这里,却没想到昔日的玄都观竟变成了今天这般。
内观中如死亡般的寂静一点一点啃噬着张翊均的内心。他们踩着尸体,疾步赶到那暗渠入口所在的关公庙中。
李商隐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背靠着门廊调整呼吸。张翊均赶忙钻入庙中,关公铜像仍旧覆于暗渠入口之上,但与先前所不同的是,张翊均这次却推不动分毫……
难道卡死了?
李商隐站直身子,掸去袍服褶皱里残存的细雪,正要跟过去,一阵痛苦的呻吟陡然传入李商隐的耳廓,他四下看了一阵,视线最终垂在身侧。
在门廊内侧竟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长眉道士!
“翊均兄这人还活着!”李商隐冲庙中大声道。
张翊均一眼认出来此人,竟是玄都观的道长清风!
但他惊喜的神色没保持多久,道长的右手捂着腹部,而那里淌出的鲜血已然濡湿了整片下襟。
这个失血量竟然还能吊着一口气,也是命硬,不过恐也撑不了多久了。
张翊均将双手覆在道长的右掌上,清风堆叠在层层皱纹下的眼眸在眼睑下一动,意识似乎回返,他呻吟着将眉眼睁开一道缝。
数日前正是在此地,张翊均紧追柏夔查访到了这间关公庙,正要一探究竟时,被清风一声喊住……
道长似乎认出来了面前之人,他十分费力地扯住张翊均的衣角,口中一张一合,传出些模糊不清的语句:“……鬼兵已发……天子、有难……”
见道长还有意识,张翊均顾不得其他,急问道:“几时发出?”
道长似有回光返照,言语声竟然稍大了几分,但在站离稍远的李商隐听来,仍似耳语:“……贫道昏聩,为逆党所逼,助之开挖暗渠,最后祸及己身,死有余辜。可怜了玄都观,此难之后,再难振兴……”言讫,张翊均的衣角又被道长攥紧了几分。
“此非大德之过!”张翊均又重复一遍方才的问话:“鬼兵几时发出的?这很重要!”
道长这回已发不出声音了,方才的那番言语似乎耗尽了他最后本已虚弱的生命力。他干涸的嘴唇张合几下后,眸色便暗淡了下去,一对长眉随后舒展,张翊均只觉自己的衣角一松,清风的胸口再没了起伏……
张翊均垂头半晌,默默地将道长的双目轻轻合拢,用自己的袍袖拭去了清风两颊的血污。他长叹一声,眼中百味杂陈。
张翊均遽然起身,攥紧拳头,狠狠地打在门廊立柱上,尘土从廊顶洒落,用力之大,竟让他的指节处流出血来。
“来不及了。”
张翊均看向李商隐,满是颓唐地苦笑一声。
李商隐惊骇道:“为、为何?鬼兵究竟何时发出的?”
张翊均解释道,方才清风虽然没有出声,但从他的口型,张翊均已读出其意,乱党将近半个时辰前就已钻入暗渠了……
而此间暗渠直通向城北善和坊,乱党若取道皇城,由此往大明宫顶多半个时辰,眼下寻找救兵已经来不及了。
张翊均到底是没算到这竟是一出连环计……
而他最为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乱党针对穆庆臣的行动,只是一出声东击西。诬告穆庆臣致其于死地其实只是其中一环,无论结局如何,只要臣僚谋反的事捅出去,阖城守备兵力必然聚集昌乐坊所在的城南,而乱党恰可利用这一防守漏洞,袭击宫城……
张翊均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太清楚宫城的防御了:外强中干……
数年前敬宗皇帝宝历年间,张韶率领几百染坊工人便攻占了皇帝所在的清思殿,何况现在全副武装的鬼兵呢?
“失策了……”张翊均无力地闭上双眼,轻摇着头:“皆是翊均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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