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九 富贵荣华浪淘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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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夫的锣声遍传了整个并圆城,同样也传进伍和镖局大院内,这三面都是封闭砖墙且不与周围民居相连接的大院是供镖师及其家眷栖身的所在,与其说是宅院,倒不如说更像是并圆城内的又一处城寨,砖墙上甚至还有井然有序的垛口更楼,四角都有眺阁,唯一一处的开门也是城门洞样式的东西走向的甬道,尽头是供着历代为镖局死而后已镖师牌位的祠堂,香火日日不断。

大院内供人居住的屋舍和平日镖师练武的场院被巧妙得分割开来,若是有人能从极高处俯瞰伍和镖局的大院,必然会惊叹于这屋舍、道路设计的精妙,以军伍布阵的手笔将其布设为一座易守难攻的城寨,在并圆城中生生又筑出一座小城来。

并圆城作为大尧北方晋州的州城,史书上记载被草原蛮族破城的次数并不少,然而破城之后的巷战,伍和镖局的大院往往是最后能坚守的地方,自祖师爷张伍和那代镖师建成以来,大院为蛮祸波及被毁两次,都在过后重建,规格往往还要扩大些。

上次伍和镖局大院被毁还是大尧立国三十余载前的事,自打开国皇帝在北方屯田驻军,于晋州设了东西南北四大州军大营,草原蛮族的马蹄最南也仅是止步与并圆城的高耸的城墙下。

甬道尽头的祠堂是大院内屈指可数还亮着灯火的地方,祠堂内人影绰绰,映照在白色半透的窗纸上闪动。

祠堂本不是能随意进出的地方,有个缺了一条胳膊一条腿的半瞎老人管着这里,定时换掉坏了的供奉瓜果,擦拭那些牌位上的灰尘,再上些香火,没有人愿意来这个静的渗人的地方,便是贪嘴的孩子也被家人严厉告诫,说是祠堂里栖宿着许多许多的魂,专吸小孩子的阳气。

可若是真的进了去,便知道不是这样。祠堂里炭火生得极旺,让整间大屋内都温暖得像是春天,最高处的牌位都被老人取下来擦拭得一尘不染,两盏黄铜的长明灯摇曳着照亮了祠堂两面墙上密密匝匝码着的牌位,剩下的一面墙上也满了大半,看着较新些,上面漆金的楷字还明亮,供案上摆的是干果和糕饼,在土地贫瘠的晋州时难得的东西。

平日里人迹罕至的祠堂内站了十多人,为首的人跪在供案前的蒲团上拜了三拜,而后在香炉上插了三根清香,所有人垂首肃穆地立在他身后,祠堂所供奉牌位最高处俨然是张伍和的姓名。

缺了一条胳膊一条腿的老人腿上用一根木棍撑着,行走微跛无碍,一只袖空空地荡在身旁,另一手拿着的是五块新的牌位,还未来得及写字漆金。

跪在蒲团上下拜的人同样的年老,起身接过残疾老人手中的牌位。

“又是五个,今年春死在城外头和城上头的就有十多人....”交了牌位的独臂独腿老人一步一顿走向祠堂的太师椅上坐下来,“镖局本来近几年就没多少得力的人,可惜了,还有几个没成亲的....”

默立在一旁的张八顺咬牙开口:“是我让镖里人接的镖,这才死的人,要真责罚,那也是责罚镖头....”

“愚蠢!这是你说话的时候?”接过牌位的老人白须白发,身上裹了件干净了些的羊皮裘,出声训斥张八顺,像是在训诫一个年幼的孩子,“木已成舟,你也不是年轻人,许多话我就不说了,镖局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押一趟镖便要折损两三成的人手,五年后镖局哪里还凑得出一整队镖师!”

低下头望向祠堂内水磨的细清水砖,被几代人踩过的砖已经光滑如镜面,能照出人面的表情来,他望见地上映出一个憔悴骨瘦的半老头子的面孔,花白的须发没有功夫打理,散乱纠结,不像是伍和镖局的镖头,倒像是个老乞丐模样。

若说实话,其实换了身干净些羊皮裘的白须白发老人还是更邋遢些,只是身边的人无人敢去指明这一点,谁让他是伍和镖局领着上下几百号镖师趟子手,德高望重的伍和镖局总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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