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八章:拂衣(1 / 2)
四野茫茫,天际灰蒙,阴沉沉地压在山峦之。
凛冽刺骨的寒风吹过,令旷野里半人高的野草翻出一层层带着冰晶色泽的波浪,枯枝残叶,又被白雪覆盖,倒也别有一番开阔壮美的景象,琉璃坐在马车内,头轻靠在车壁之,手抱着一只秋香色金线蟒靠垫,看着勾枝缠花的素锦车帘不知在想什么。
“主子,桀公子已经到重华城了。”忍冬坐在车沿,驾着马车平稳地朝前行着。
琉璃仍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只是将手的靠垫往怀搂紧了一些,淡淡应了一声,“嗯。”
忍冬见此也没有再多言,将心思都放到了赶车来。只是马车经过山林的弯道时,她眼尖地看到山崖底下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一动不动地立在一棵挂满了白雪的松树底下,如果不是那影子带着些许色彩,她几乎要以为这是块大石头了。
“主子,崖底好像有个人。”
可是会是什么人会待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地方,且这个地方,若是寻常人恐怕连寻都寻不进来,总不至于是迷路了吧?
忍冬不由警惕起来,一个普通人若是杵在这里,不出一个时辰,整个人能冻成冰块,这瞧着一动不动的,不会已经冻僵了吧?
马车转过一个弯道,离崖底又近了许多,再将车驾回到同一个位置的时候,忍冬注意到底下的人身披着一件灰色的外袍,看着有些单薄,她怪道,“咦,还是个佛门人。”
坐在马车内的琉璃终于有了一点反应,那双清润的瞳眸往旁边一移,在这样茫茫无踪的雪野里,陡然出现一个佛门人,确实叫人怪。
不过她并没放在心,马车外却再次响起了忍冬的声音,这一次是明显的惊愕与诧异,“主子,是无言大师!”
琉璃闻言,搂着靠垫的手松了松,师父?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盯着车帘的方向,好像能透过那帘子看到车外的情形一般。
等到了崖底,奔走的马车渐渐缓下了前行的速度,琉璃将靠垫随手放在一边,拢了拢身的鹤氅,撩开车帘,举目往外面看去。
一望无际的雪原与天相接,灰白的天空与白雪相映,纯净不染一丝纤尘,空气清新带着冷冽,但琉璃第一眼望见的不是这些,而是迎风树下,那个身着灰褐色麻布宽袍的老者。
他须发花白,面容清癯,双手合十,衣袖因他的动作退到了腕间,看起来他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两肩薄薄一层积起的落雪。
待马车停下后,琉璃弯腰从车走了下去,看了一眼无言身略显单薄的装束,神色有片刻的怔忡,问道,“师父,您怎么在这里?”
无言好似这会儿才看到眼前的琉璃,微微涣散的眼睛缓缓地定到她的身,好像并不觉得两人在此相遇有何不妥,一如既往地笑呵呵着,然后答非所问道,“你姥姥……徒儿如今可是苍雪族主了。”
无言一时的欲言又止,不得不让琉璃留心起来,她师父为何会提到她姥姥?这实在太怪了,她虽知道无言与夏翾慈相熟,可是无言此时的语气太过意味深长,或者说,从一开始在此地遇到无言这件事本身很令人怪。
还有一点,无言怎么会知道她已经是苍雪族主了?这件事她不曾对任何人说过,便是夏晴也是因她本是苍雪人才会得知,无言是如何知道的?
无言见她的目光静静地落在自己脸,他虽知她是何意,却恍若不觉,也没有半分想要掩饰来意的意思,长叹了一声,这一声,仿佛叹尽了他半生的力气,也叹出了许多不为人知的过往,那封存在记忆长河里的种种……
“为师在这里送送她。”
夏翾慈曾说过,苍雪的每一位后继人都会背负着各种各样的使命出族,看尽世间惹眼繁华,最后回归苍雪的清静。
那么她也是一样的,在她作为苍雪少主的时候,也曾出族闯入了族外琳琅纷杂的大千世界,也曾被这表面的盛世繁华迷了眼,也曾遇到过一个浊世翩翩的少年郎,也曾纠结不舍舍而不得……
白老曾说过,琉璃与夏翾慈极像,其实像的是性子而不是容貌,而说容貌,夏晴与她其实是很像的。
年少时的夏翾慈并无琉璃见她时那样严肃严苛,她乖巧懂事,温婉柔美,骨子里倒是一如既往的坚毅果决,对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会很执着地去完成,能早一日处理好的问题,她绝不会拖到第二日,那时候的她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着早些完成任务,可以早些回苍雪。
但人这一生哪会事事顺心,若是一切都按部班,不曾发生点意外,岂非太过无趣。
而当年的无言便是夏翾慈这一生的一个意外。
美丽而残忍的意外。
彼时的无言,还是青云山庄里头一个默默无闻的先生,但真若说默默无闻,又怎会请他这样一个尚未加冠的少年郎作山庄继承人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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