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满城尽血色(二)(1 / 2)
倭区宣威司衙门。
“大人,您这个时候进入倭区,难道就不担心行踪被新东林党方面发现?”
一把躺椅摆在屋檐之下,身为明面上倭区第一人的徐海潮,此刻却束手站在旁边,对着悠闲躺在椅中的人笑道。
“你小子是担心我把你暴露出来吧?”
说话之人留着一头银白短发,脸型方正,双臂枕在脑后,姿态惬意。
此刻正是深夜,对方高耸的鼻梁上却压着一副在大明帝国之中并不流行的西夷墨镜。
远处的枪炮和厮杀声依旧沸腾,焚城的火势更有朝着这方蔓延是的趋势。
可此刻在这座衙署之中,无论是站着的徐海潮,还是躺椅之中的老人,却都是语调轻松,仿佛并非置身于动乱的中央,而是在旁观一场戏谑的闹剧。
徐海潮笑道:“说不担心那是假的,要真是被新东林党知道了我春秋会成员的身份,都不用别人动手,徐家的那些老东西们肯定会第一时间把我挫骨扬灰,把我的脑子切成无数份,镶进祠堂前面的地砖之中,永世遭受徐家后人践踏。”
“既然知道危险,那你为什么要主动暴露身份去接触李钧?就不怕他转手就卖了你?”老人轻笑反问。
“一个独行武序说的话,谁会相信?”
徐海潮心头一颤,面上却十分平静说道:“再说了,如果能把这么一个有潜力的苗子吸纳进春秋会,冒一点风险还是值得的。”
“春秋会现在需要的可不是打手,而是一个从幕后走到台前的机会。”
徐海潮垂眸轻声道:“这一点我始终都记得,但新东林党这头巨兽虽然已经是爪软齿松、满身脓疮,但越是濒死就越是疯狂,它什么时候会露出疲态,暂时尚未可知。与其枯坐等待,不如多做一些事情,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有你们这些年轻人,是春秋会的幸事。”老人点了点头,话音格外欣慰。
“大人您过奖了。”
徐海潮拱手抱拳,笑道:“之前我还在担心,怕您知道我居然敢将一個触犯皇室威严的狂徒吸纳进春秋会而大动肝火,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连尊严都早已经无以为继,又谈什么威严?”
老人藏在墨镜之后的双眼看不出喜怒,淡淡道:“一个空有抱负却没能力的朱祐泓死了正好,刚好能空出一个名额。现在皇室内可有上千条命被新东林党锁在胚胎中,迫不及待等着出生啊。”
“新东林党该死。”
徐海潮应和一声,沉吟片刻之后终于问出心中最关切的问题:“您这次亲自进入倭区,是会里有什么重大行动吗?”
“和公事无关,我只是想亲眼送老友最后一程。”
“在苏策接受新东林党裁撤锦衣卫的决定之时,我本以为他已经磨灭了当年的雄心壮志,只想求一个不算体面,但相对安稳的结局。”
徐海潮抬眼眺望远处照亮半片夜幕的火光,语气敬佩道:“没想到他真的只是想给下面的人一条活路走,自己却选择一个如此惨烈的结局。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选择跟他一起赴死。”
老人问道:“你觉得可笑还是可敬?”
“当然是可敬。”徐海潮毫不犹豫。
“可是在新东林党的眼里,这却是一个足矣让他们抚掌大笑的结果!”
老人冷笑道:“用一个可能成为祸患的武序,换取自己新政第一阶段的顺利完成。从当年苏策心灰意冷离开山海关,选择到倭区完成隆武帝的遗命的那天开始,张峰岳恐怕就做好了今天的打算。”
“怎么可能?”
徐海潮闻言惊骇出声,可随即便沉默了下来。
如果站在幕后的另有其人,徐海潮必然会认为老人只是在夸大其词。
毕竟一场跨越数十年的算计,其中可能发生变数浩渺如沧海沙数,就算是东皇宫中排在邹子前十位的阴阳序,恐怕都无法保证一切按照预定的轨迹发展。
但执棋之人是张峰岳,一个将六艺之中的‘数’技修炼至前无古人的高度,并借此晋升序二的新东林党党魁!
徐海潮却又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张峰岳,大人,您觉得等眼前的事情彻底结束,我有可能取得张峰岳的信任吗?”
徐海潮再无之前淡然的气度,语气艰涩说道。
“你该拿的好处不会少,但当了一次牵马坠蹬的马前卒就想取得这位持缰百年之人的信任,难如登天。”
老人淡淡道:“你现在只需要让他知道伱能用,而且好用,便已经足够了。其他的,不必奢望。”
“我们谋划了这么久,难道只能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徐海潮心有不甘,眉头紧蹙,眼中蓦然生出一股狠意。
“不如现在做些手脚.”
“局势至此,结局已定,谁都无法改变。”
老人说道:“虽然那具墨甲被蚩主硬生生推上了四品,但巴都再怎么无能也是兵序三,眼下李钧还能在他手中坚持,不过是因为这几方势力互相猜忌,都留有余力提防着对方。不过这种僵持的局面不会持续太久,总有一方会先按耐不住。等到蚩主被墨序收回,苏策就算在地上佛国之中能够压制佛道两家打,也注定是死路一条。”
“这个时候我们再跳出来横生枝节,只会是画蛇添足,惹火烧身!”
老人摇了摇头:“不值当。”
“不值当啊,邹爷我真是昏了头了。”
一身西装革履的邹四九双手插在裤兜里,迈步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作为一名前途无量的阴阳序年轻俊才,我不找个地方躲着当幕后黑手也就算了,竟然像李钧那种铁头娃一样,动不动就热血上头。现在搞到算卦越来越不准,干这种撸起袖子跟人玩命的事情倒是越来越顺手.”
“肯定是被李钧那孙子的基因给污染了,他娘的比儒序还要邪乎!”
邹四九埋着头嘀嘀咕咕,语气越发坚定:“干完这一票,我就是离他远远的,找个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地方,把我的和平饭店重新开起来,给那些迷茫的妇女们看看凶兆,批批命势.”
“三五三,我们又见面了。”
长街对面,有人开口。
“果然是你,怪不得不管邹爷怎么算,这一卦都是吉凶难测。”
邹四九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远处面带微笑的女人。
“原来你还真是个娘们啊,还是又夺舍了一具躯体?邹子壹零八.吕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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