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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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砚是腊月二十九那天回的国。

学校那边是不放假的,他连续熬了三个通宵把课业提前完成了,在飞机上靠着睡了会,但还是有些没精神。

他没回江北,先去了崎源。

从机场出来的时候是上午九点,崎源碰上了暴雪天,天色灰白,雪粒子拍在脸上像是冰茬一样,周围的光线昏暗且晕沉,甚至看不清远处的光景。

今天运气不错,刚好在飞机上拍到了日出的照片,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摁了几下,将照片传到微博上,又下意识地去点她的个人主页。

幸好微博没有浏览记录这种功能,他能肆无忌惮地偷偷关注她。

一连刷新了好几下。

她还是没有更新。

应该是学业太忙了吧,他这么想着。

雪天路上行人稀少,来往的车也少,陈砚在街边等了很久才拦下一辆出租车,对着司机报上了宋静原家的地址。

路面积雪严重,能见度也低,司机开得很慢,二十分钟后才把他送到。

楼道的声控灯时明时暗,伴随着嗞嗞的电流声,台阶上结了薄薄一层冰,陈砚贴着墙根上了楼,从口袋里面摸出钥匙,上面还挂着一个晴天娃娃钥匙扣。

啪嗒一声,门锁被拧开,陈砚推门进去。

上次来这已经是半年前了,屋子太久没有开窗通风,有一股淡淡的潮湿气味,呛得他不受控制地咳嗽了几声。

客厅的灯泡好像是坏了,按了半天都没有反应,陈砚将包放在沙发上,弓腰蹲在茶几抽屉前,在里面找了半天才找到新的,搬了个凳子将新灯泡换上去。

宋静原临走之前留了几盆花在这,陈砚一直养着,本以为半年没人管会死掉,结果都还奇迹般地存活了下来。

他接了点水,站在窗户边浇花,一时间有些恍惚。

人们都说触景生情,他每次回到这里,脑海中都会不自觉播放曾经他们一起相处时候的片段,有时候想起她坐在书桌前认真写作业的样子,有时候会想起她坐在卧室的地毯上,弯着嘴角听他弹钢琴,还要拍手夸他好厉害。

这些事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好像又就在昨天。

伺弄好这些花后,他把房间打扫了下,估计是奔波一天太耗体力,他浑身都没什么劲儿,脱了外套躺在宋静原之前的床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陈砚睁开眼皮,盯着天花板看了会,觉得精神好了一点,翻身下床。

外面的雪停了,陈砚抓起衣服,准备出门办正事。

他朝着莱河街的那个方向走,走到一半在路上碰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沈睿正在路边小摊买糖炒栗子,看见对面的人还以为是自己花了眼,揣着栗子走过去,眼睛瞪得老大:“我靠,真是你啊。”

“什么风把您吹崎源来了?”

陈砚冷冷扫他一眼,不怎么想搭理他。

看他那副憔悴的样子,沈睿也懒得和他计较:“这回不去江北了?”

“明天去。”

“那你回来是?”

“有事。”

“行吧。”

崎源冬天气温能到零下十几度,陈砚身上穿了件飞行外套,里面是连帽卫衣,脸色冻得灰白,眼下还有一圈乌青,显然是没休息好。

沈睿皱了皱眉:“你不冷啊?”

“不冷。”

“吃饭没?”他把手里的栗子递了出去。

“没。”陈砚语气淡淡的,“还不饿。”

“晚上刚好我有个局,你跟着一起过来吧。”沈睿心疼他一个人,“咱俩都大半年没见了。”

陈砚沉默了会,摇摇头:“算了。”

“你这次回崎源,你爷爷他们知道吗?”

“没必要知道。”陈砚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拢火点燃,灰白的烟雾顺着下颌线向周围扩散,显得他更颓了点。

“真断了啊?”

“嗯。”

“你爷爷也是心狠,所有卡都给你停了?就连你姑姑留给你的都收回去了?”

“他想逼着我服软。”陈砚哂笑了下,“不过没什么效果。”

沈睿在这事上其实有点不能理解:“陈砚,这么折腾自己真的不累吗?”

陈砚弹了弹烟灰,神情不见一丝波澜:“不累。”

“我还是那句话,无论怎样,都要先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陈砚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还有事,先走了。”

沈睿对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又喊道:“你去哪啊?”

“墓园。”

“?”他眉头皱的更深了,“我记得你姑姑不是葬在别的地方了吗?”

“不是她。”陈砚没多解释。

和沈睿告别后,他到花店里买了束花,天上不知道怎么又飘起了雪,纷纷扬扬地洒下来,陈砚护好怀里的花,沿着石板路往前走,最后停在宋静原奶奶的墓前。

碑前已有的那束花还是他上次带过来的,过了几个月已经干枯,被白雪覆盖了一半。

陈砚盯着照片上老人的面孔,想起来事发那段时间,女孩的绝望与痛苦。

他缓缓蹲下身子,将花放好,声音又低又哑:“奶奶。”

“好久不见了,还记得我吗?”

“我是陈砚,是静原的——”他默了片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生硬地转了话题,“您之前在医院见过我的。”

“当初和您保证说会好好照顾她,很抱歉现在我食言了。”陈砚眸光黯淡了许多,身上的阴冷几乎要和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希望您不要生气。”

“不过她过得还不错,还和从前一样优秀,所以不用太担心她。”

“我猜您一定很想她吧。”他无力地扯了下嘴角,抬手抚了下碑角,“其实我也是。”

他不知道在哪坐了多久,大部分时间都保持沉默,最后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他的半张脸都陷进阴影当中,下颌线仍然凌厉丰满,但整个人像是被切割成两个不同的灵魂。

一个坚强,一个颓败。

陈砚站在碑前鞠了一躬,语气缓缓:“如果她没能经常回来看您,也不要怪她,她只是学业太忙了,其实很爱您。”

……

陈砚是当天晚上坐绿皮火车去的江北。

他买的是硬座,空间狭窄,他长手长脚地怎么坐都不太舒服,旁边又坐了个跟着家长回家过年的小孩,哭闹了整晚,吵得他头昏脑胀的。

从车上下来,他抬手捏了捏酸痛的后颈,从车站出来后直接往江大那个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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