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记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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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愣,旋即红着眼睛手脚并用地扑了上去,发了狠地去揍对方,鼻子眼睛,专挑脸打。

可他生得瘦小,手脚细长,拳头握得再紧也没有多少力气。反倒是邻居家的小子,手掌一挥便像蒲扇,五指一握就像生铁,一拳头砸在他脑袋上,打得他两眼冒金星,站都站不稳。

邻居家的小子嘴里叼着他的饼,又一拳头把他打倒在地,脚一抬,就踩上了他的脸,然后得意洋洋的用含糊的声音讥笑道:“暗娼家的小子吃土喽!暗娼家的小子吃土喽!”

那声音听着要多高兴便有多高兴,要多嘚瑟便有多嘚瑟。

混着他耳边的嗡嗡声,响了一天又一天,终于彻底刻进了他的血肉里。

直到现在,偶尔午夜梦回,他仍然会听见那个声音,像是小镇上空掠过的鹰隼,尖利地鸣叫着,盘旋在人耳边不肯迟迟不肯离去。

那日过后,他终于知道了母亲在靠什么养活他。

——靠她的姿色。

——靠她的皮肉。

——靠她的泪水。

她是个暗娼,是个做暗门子生意的寡妇!

当他灰头土脸,鼻青眼肿地从地上爬起来时,这句话不断地从他脑海里冒出来。

一遍,又一遍。

比方才那些打在他身上的拳头更叫他痛苦难受。

天色渐渐昏暗,他衣衫褴褛地一步步往家走,拐过一个弯后,母亲先瞧见了他,提着裙子飞奔过来,急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同谁打架了?伤在哪儿了?”

她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但他一个也没答。

他只是站在那,神色木呆呆地望着远处房舍的朦胧影子,任凭她发问、查看伤口,始终一言不发。

母亲急得要哭。

夜风袭来,她面上的脂粉散发出浓烈又劣质的香气。

像是盛夏过后凋零的花瓣,烂在泥地里的气味。

他定定地看着她,良久吐出三个字来:“我恨你。”

咬牙切齿的三个字,伴随着泪水奔涌而出。

母亲一震,僵住了身体。

他越过她,大步朝前跑去,再也没有回过头。

他那样爱她,又那样得恨她。

在外徘徊至深夜,他带着一身潮漉走进了家门。屋子里没有点灯,但窗户半开着,有月光笔直地照耀进来。冰冷的银白色下,他看见了母亲的脚。

穿着很旧的绣鞋,上头是一朵褪了色的并蒂莲。

再往上,是被寒夜的风吹得不断飞舞的裙摆,一扬一落,像是翻飞的蝴蝶。

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想哭,眼睛却干巴巴的,想叫她,嘴里也是干巴巴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色隐去,比深夜更加浓重的黑暗来临,然后一点点变白,有日光从外照了进来。

风停了。

母亲的裙子垂在那,一动也不动。

她僵硬的身体比冰还冷。

他试图站起来,但双腿早已麻木。

这时候,“咿呀——”一声。

有人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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