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世为人断孽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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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洪武帝年间,杭州西子湖畔,十里街上有一户人家,家主名叫钱通,这钱通有两个儿子,小儿子名叫钱元宝,名不见经传,普普通通,不过是个依赖父母兄弟过活的子弟;大儿子名叫钱金银,这一位,在杭州城可了不得,是一位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好人儿,生得五官俊朗,身材魁梧,性情潇洒,年二十有二,别看他年纪不大,这好人儿却早已挣出自己的家业来了。

这还要从他十岁那年失踪后说起。坊间有的说,那年钱金银和他弟弟钱元宝拌嘴打架,说是老爹娘偏心小儿子,把他打了个半死,他受不住跑了;还有的说是被拐子给拐卖了,后有一种说法是被财神爷招去做了四五年的善财童子,不管怎么说吧,原本失踪了的孩子,他爹娘都给当做了死的,没成想三年后他又自己找了回来,问他爹要了本钱,跟着船下了南洋,这一去又是两年,从海上传来消息说他跟的那艘船半路上遇到了海贼,被扔进海里喂鱼了。他娘在家哭的死去活来,谁曾想又过了两年,他又从南洋回来了。

这可了不得了,就跟买通了财神爷似的,先开了洋货铺子,又买了一艘小船,还往海外去,赚了钱又生钱,钱生钱,小船换了大船,一艘换成两艘,又过几年,海外贸易他自己跑够了,又在陆上买了两座茶园,把茶庄开到了京师,这还不算完,又开始捣鼓起丝织品来,从南边绣娘手里收了货卖到北边,等跑通了南北丝织品这条路,弄清了里面的道道,人就堂而皇之的开起了绣庄,自己雇绣娘、买绣娘,自己开起了绸缎庄,钱生钱这游戏玩的是风生水起。

人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钱金银可不正是印证了这一点吗。

可以这么说,如今钱家这么大份家业,其中七成都是这钱金银挣来的,人称一声钱大官人。

钱大官人赚钱的业绩先搁在此处,暂且不表,且说钱大官人打从京师国公府娶来的这一位美娇娘。

身份高贵自是不必说了,可身份如此之贵重,人为什么又要嫁给他呢,虽说他钱多,但出身低贱啊,士农工商,最贱也。

坊间就流传说他娶的这一位千金乃是坏了名声的,闺中不老实,传来传去之后,说什么的都有,一会儿说她风流成性,一会儿说她夜夜都要男人,一日不要就病,还有的说她是个夜叉精转世,又丑又凶悍,钱金银因为要巴结鲁国公府这才娶了来,权当做是镇宅。

不管外间怎么传吧,这位京师嫁过来的娇娘子自从来了杭州就没出过门,这让邻里巷陌想要一窥真容,一辩真假的媳妇娘子们急的个身麻心痒,恨不得夜夜趴在他家墙头上听信以传与众人知道。

却说那一日,仅一墙之隔的邻居终于得到好信了,说是钱金银把他娘子打了,因为啥呢,因为他娘子又偷人了,闹得呦,那个鸡飞狗跳。

十里街的住户都搁家里偷笑,嘴里忧忧虑虑心上擎等着看好戏。

甭管外间怎么传吧,钱府里面还真是一片愁云惨雾。

也不知钱通这个当爹的怎么想的,早早的就给两个儿子分了家,把个门面五间到底七进的大宅子中间拉了一道墙,一分为二,左边是大儿子的,右边是小儿子的,两家还走一个门,老两口跟着小儿住。故此,洛瑾瑶就成了左边这大宅子里唯一的女主人,钱金银可没亏了她,给她住的是最大最好的院子,亲自提名为瑶池仙苑,里头飞檐楼阁,亭台轩榭,假山溪水,花柳画桥,奇花异草,美不胜收,竟是比那金屋藏娇的汉武帝更大手笔。

此时瑶池仙苑,正屋,回廊上正有两个丫头在对坐翻花绳,一个梳着双包髻,用丝带绑了结成个蝴蝶结垂挂两边,一个脸已长开,头上簪着一支白珍珠,一会儿从屋里走出一个身穿青灰色比甲,天青色长裙的女子,一见那个头上簪着白珍珠的丫头就道:“我说屋里怎么不见你,你倒好跑这里躲清闲来了。小姐不喜那些小丫头子进屋,屋里乱成那个样儿,只能我们四个轻慢些收拾,快跟我进来。”

这丫头往旁边一躲,避开了去,依旧和小丫头翻花绳,嘴上道:“碧云,你是知道我脾气的,若让我进去,还想我在她跟前说出什么好听的来。为了她身子好些,你还是让我呆在这儿吧,要是你也看不惯我,你就把我降等,我情愿和黄鹂她们一样做二等的丫头,一辈子不进她的屋才好呢。再说了,她跟前不是有好的使唤吗。她的好明月,最懂她的心。哼,我最看不惯明月那个轻狂样儿,她眼里还有你吗。”

“寒烟!”碧云一把捂住了寒烟的嘴,没奈何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叹气道:“咱们从小跟着小姐,你也知道她的痴病,认准了谁那一辈子就是他了,那赵筠在小姐心里有多重,别人不知你还不知吗,一时半会儿的想要忘记谈何容易。”碧云看看左右无人,又挥退了黄鹂,便低声道:“现在那赵筠又追来了这里,小姐这心岂能不动?姑爷要烧她的宝贝信,她岂能不跟姑爷拼命。”

寒烟冷笑一声,道:“可小姐也不能忘了自己现下是谁名门正娶的妻子,她与外男私通信件,原本就不该。要我说,姑爷就该狠狠的教训小姐一顿,不是我吃里扒外向着姑爷,而是现在的小姐魔怔了,她心里想的什么我知道,她是一门心思的想跟、想跟着赵筠那负心人跑!要不是姑爷通告二门上不准小姐出门,此时怕也早不在了。小姐现在就是欠教训!”

寒烟气的咬牙切齿。

“你这脾气,也亏得是咱们小姐才能容得下你!”碧云又一指寒烟的额头。

“我知道。”寒烟眼圈一红落下泪来,哽咽道:“小姐不能跟心上人成亲,我心里就不为她难过吗,可大姑奶奶怎就那么狠心,咬紧了牙就是不松口。赵筠表少爷在我看来也是软蛋,那段日子小姐被流言蜚语弄的去了半条命,也不见他出来冒个头,但凡他肯站出来说一句话,小姐也不至于……可到底是嫁了人的,怎就不能了断了,弄的现在藕断丝连的,我就知道迟早会出事的,你看到底是被姑爷发现了吧。小姐怎么就那么傻,以为被休回家去就能跟表少爷在一起了吗,那更是不可能。”

“碧云,小姐醒了,快进来伺候。”屋门口站着一个穿桃红色比甲,眉眼细长的丫头,正朝着她二人招手,眉眼傲慢。

寒烟擦干净脸,冷笑道:“你瞧瞧,现在她倒成了小姐屋里的头一份了,她这是想踩着你上去呢。”

“只要小姐喜欢,就是她上去了也没有什么,左右都是伺候主子,咱们都尽心也就是了。”碧云道。

“她就是欺负你这息事宁人的脾气,要是我,早扯烂她的嘴了,哼。”

“快别说了,进去伺候小姐要紧。你去看看小姐的药熬好了吗。”

“我让黄莺在茶房里看着呢,我这就去取。”

洛瑾瑶靠在床上,目光从水墨字画的床幔,看到此时她正躺着的四进雕仙鹿牡丹卷叶的拔步床,再到看见正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个丫头,她微微张开樱唇,艰难的吐出一对名字:“明月……碧云……”

那时她跟赵筠走时,四个贴身丫头,只带了明月一个走,后来从赵筠那里得知碧云三个被爹爹要了回去,受她牵累,都被随意发卖了出去,从此杳无音讯,而明月,明月这个蹄子不是爬了赵筠的床被她撵出去了吗?怎么会都在这里?

还有这奢华的四进红木拔步床,这张床不是她曾经的夫君钱金银专为她打造的吗?

“小姐,您身上可觉得大好了?”明月坐到床沿上,笑着从碧云手里端过药来。

碧云没吱声,瞧着洛瑾瑶气色好些了,心里安稳就准备退出来,把位子让给明月。

“碧云,你等等。”洛瑾瑶挣扎坐起来,伸手要摸。

“小姐。”碧云连忙捧住她的手。

“碧云,我这是在哪儿,他、钱金银把我接回来了?这床,还有她,快把她撵出去,我不想见到她,怎么会连她也接回来了呢。”靠在碧云身上,洛瑾瑶一指明月,心里几乎认定,自己撞了柱子没死成,反而被钱金银找了回来,是以这才又躺到了这张拔步床上。但她的身子被糟蹋了,还有何脸面再活在这世上?再见钱金银?

如此一想,她面色便一霎雪白。

明月顿时懵了,忙往地上一跪便哭道:“小姐,奴婢做错了什么,您竟要撵奴婢走?小姐,你糊涂了?您忘了,您还要奴婢帮您传信呢,表少爷还等着您呢。”

自从赵筠来了之后,明月搭上赵筠给洛瑾瑶鸿雁传书,洛瑾瑶便渐渐亲近起她来,反倒把碧云忘在了后头,这会儿洛瑾瑶又突然亲近起碧云来,碧云闹不清洛瑾瑶心里想什么,不敢乱答话,但见洛瑾瑶气色如此难看,便推着明月道:“小姐身子不舒服,你快去请大夫。”

听了明月的话,洛瑾瑶却突然道:“你说的什么信?”此时她已彻底糊涂了,一边紧紧攥着碧云的手一边左右乱看,她心里从来都知道碧云是待她好的,这会儿便只信她,到得寒烟、秋梦闻声从大厅那边赶过来,洛瑾瑶更懵了,指着她们就道:“你们怎么都在?”

“小姐是不想看到奴婢吧,何必牵累秋梦,奴婢出去就是。”因寒烟多次力劝以前的洛瑾瑶与赵筠断绝关系的缘故,以前的洛瑾瑶并不喜她,她这才这般说。

“寒烟,你别走。”洛瑾瑶挣扎着下地,从四进拔步床里走出来,望着屋里的一片狼藉道:“发生了何事?这都是怎么了?”她整个人都恍惚起来,忽的一阵天旋地转,已不知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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