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却月(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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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为丞相攻破此阵!”

李恒接令而去,塔出给了他两个汉军万人队,这是第一次攻阵,他希望用这个勇将,试探一下宋人的真正实力,因此当身边另一个将领想要说什么时,被他按住了。

“不花,莫要心急,战事还有得打。”

几乎在同一时间,宋人的战鼓声和元人的号角声一齐响起,刚刚将手中的炊饼啃了一半的许文德赶紧站起身,顺手把汤碗放到了地上,拿起亲兵递过来的千里镜,从身前的一辆大车上,向远方眺望。

“他娘的,这么多人。”

在他的镜头里,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黑影,无数手执长刀、举着木牌的元人步卒在逐渐接近,元人的地势要稍稍高一些,看上去气势更足,而他发现,这些步卒很有经验,大半个身体都缩在木牌后头,露出的双脚移动极快,顿时让许文德的表情凝重起来。

“放箭,快!”

从阵中射出的箭支显得有些杂乱,无论平射还是抛射,效果都十分勉强,毕竟他们没有守城时的高度优势,元人的攻势在箭雨的打击下丝毫不减,他们的号角声短促而有力,就连金鼓都压不住,大约在二百步的距离上,步卒们发起了冲锋,震天价的口号声响彻河谷,听着让人胆寒。

许文德沉着脸一挥手:“弓弩手后退,甲士上前,长枪平举,挡住他们。”

他的正面约有五到六百步宽,对于总数四十个指挥的步卒来说,一次能站上五千人,由于整个阵形呈一个弧形,正面成为最为突前的一部分,也是敌人的攻击重点,这个阵形最初是为了对付具装骑兵的冲击,而当进攻者变成同样的步卒之后,阵形的优势就被极大地抵消了。

面对突然出现的枪尖,元人毫不犹豫地冲了上来,长枪与盾牌的敲击之声不绝于耳,有了大车的阻隔,他们的攻势为之一滞,一个收势不及的元人军士直接从同伴的背上跃过去,没有等到落地就被如林的长枪刺穿,也许是被他的行为启发,无数元人步卒飞身而起,越过大车组成的障碍,直拉冲进了宋军大队当中。

短兵相接,这只淮兵老卒为骨干的队伍夷然不惧,前排的军士纷纷弃枪拔刀,同元人战在了一起,后排的同伴依然用长枪为他们提供支援,再加上更靠后一些的弓弩手抽空子的冷射,双方在这片不到五十步的区域内展开了面对面的厮杀,无论是哪一方都难以前进一步,一时间打成了平手。

阵后的李庭芝在千里镜中看着前面战局的变化,即便元人越过了大车线,许文德也没有着急投入兵力,而是耐心地同他们对峙,这一点让他非常满意,看来这个性格略显急躁的心腹大将,也在战事中取得了进步,或许将来能够独当一面,就像是苗再成在建康府那样子。

从元人的攻势来看,他们只选取了整个阵形中最为突前的那一部分发动进攻,左右翼都没有发现动静,多半含着某种试探之意,同样的,李庭芝也在用这一块进行着试探,之前的战斗几乎都是在占据极大优势之下展开的,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的野战对攻,他想知道,自己的麾下,是不是也如许文德一般有所长进了。

镜头中,元人的攻势在一点一点地深入,宋军原本呈弧形的突前部被一点一点地压平,这份强韧让李庭芝感到了双方战力上的差距,与唆都那支大部分为新募之兵不同的是,塔出所带的才是河南老卒,常年负有压制两淮战事的任务,多次跨过淮水攻入淮西,这也是当初战事开始,他们在宋人的阻挡下依然势如破竹的原因。

“相公,要不要末将带人去?”不想,他还没有显示出多少急色,一同观战的郑同有些按摁不住了。

宋人阵形以河岸为弓,呈一个半圆形布置,很像是月亏之时的情景,因此才被称为“却月阵”,那就意味着整个阵形的纵深不够,一旦元人从正面进行压缩,发生崩溃的话,就连两翼也会来不及支援,况且,以对方统帅之能,到时候肯定会再一次投入兵力,造成更大的优势。

这个结果李庭芝何尝想不到,不过他还是摆摆制止了郑同的冲动:“你的人之前损失不小,补充的那些可还使得?”

“进了我威果左厢,使不使得的,也由不得他们。”

郑同自信的言语让李庭芝忍不住放下千里镜,多看了他一眼,这个家伙在之前一直是不吭不哈地,只管作好自己的事,在他的印象中甚至可以说是老实得有些低调,自从楚州一役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那股溢于言表的骄傲就连许文德这种老油子身上都不多见。

做为李部中的一个异类,这支来自于建康府,原本还是贾部溃兵的队伍,其实在他心里,一直有些特别,虽然表面上可算一视同仁,可是私底下,那些全数出自幕府中的属吏,又怎么可能当他们是一样的看待,只要做得不过份,李庭芝是不管这些破事的,因为这种情况本就是再正常不过,没有嫡系不顾反就旁系的道理,那样哪个还肯跟你?

可是,尽管有着这样那样的差异,做为厢都指挥使的郑同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抱怨过,比如这回补充,全数来自于淮水边的那些唆都部的降军,其中当然有老卒有新募,除开独立成军并被派往了京东的齐宝柱所部外,余下的不到三万人要被九万多自家军队吸收,分配到各部的自然有挑有拣,只有在他这里,给什么要什么,没有一句二话。

喻口镇一战,他们坚守待援,灭敌超过两万人,自身损失也有五千多,原本李庭芝是打算关照一下,毕竟这是他手里的一张王牌,不想其战力下降得太快,不过后者却像是毫无所觉一般,甚至没有将他的指示传下去,规规矩矩地直到整个整编结果报到了他的案头,才知道这一切,倒是让有些他哭笑不得。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阵地的左后侧,那里就是郑同所部的驻地,一万两千五百人的队伍,全数坐在地上,从表面上看,根本看不出哪些是老卒,哪些是新近补充的,全都显得异常地沉默,除了吃食,就是在擦拭自己的器具,连喧闹声都听不到,对于近在咫尺的战事,更是恍若未觉,可是李庭芝知道,一旦有了参战的机会,他们会在极短的时间内集结并投入,这样的队伍才是他孜孜以求的。

而正是出于这种羡慕,他才不能让自己只有这么一万来人,什么时候都只靠着他们去打,那样的话,不光李庭芝不允许,手下的淮兵也不会接受,他将注意力重新转向战场的方向,那条拉平的战线渐渐趋于稳定,看样子元人的锐气已经被许文德消耗得差不多了。

“他娘的,轮到咱们了。”

对于宋人来说,平手就是上风,许文德的耐心终于得到了回报,而他也差不多到了心理所能承受的极限,随着他的命令,十个指挥的步卒在稍后一点的位置列阵完毕,同时,前方的步卒开始朝两边退却,阵地上出现了一道不算太宽的缝隙。

“奋勇!杀敌。”

不等自己的手下退完,许文德长刀出鞘,一声怒吼,带着五千多生力军冲向了前方,短短的一段距离所形成的气势,顿时让他们占据了先机,借势而出的长枪往往能将元人的木牌直接捅穿,这股反冲在一瞬间就将他们的阵脚给打乱了。

“呜呜!”

就在李恒打算再来一波攻击,将宋人的气势压下去时,身后响起了收兵的号角声,双方的第一次接触来得快结束得更快,对于两者而言,真正的战斗不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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